第二天早上,黃小石一打開門,哇,門外起碼齊齊擠了上百人,沒這麽誇張吧。
“石爺出來了,石爺出來了!”
大家一見到黃小石,興高采烈地歡呼道,随後爲他讓出一條路來。
當門人把座位安好,黃小石坐上去開始喝茶後,他才知道,原來今天來挑戰的人隻有二十多個,其他的都是來看熱鬧的。
“來,幫我折一根柳條過來。”
黃小石這麽一說,立馬有一個反應快的少年郎,他伸手一折,折下一根三四尺長的柳條,送到了黃小石身前。
黃小石伸手接過柳條,對着少年郎點頭示謝,少年郎帶着一臉的興奮退到了一旁。
“一号,一号開始了。”
門人開始喊号了。
這天,黃小石從早上坐到下午,又打翻了四十七個号。
洛陽城快轟動了。
作爲中都,洛陽人也是見過世面的,那些挑戰的,踢門的,火并的,啥沒見識過。
但是這樣坐在椅子上,來一個打一個,一天連敗幾十人,這還真沒見過。
就這樣,黃小石一連打了三天,直到第四天早上。
“十一号!”
這是一個提着長棍的冷面漢子。
不過他其實原本沒有這麽酷,隻是現在圍觀的人太多了,他分外緊張。
這幾天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都有人在旁邊賣包子饅頭和零嘴了,大家都在說,這比齊麗打拳好看多了。
“盤龍門,張一武。”持棍者對着黃小石行禮後,大聲說道,“請黃門主指教。”
“請。”黃小石對着他點了點頭。
昨天上午張一武就來了,但是他并沒有去排号,而是在旁邊觀戰。
張一武發現了黃小石的一個弱點。
張一武手裏的這根棍長七尺五寸,乃是白蠟木。白蠟木又彈又韌,乃槍棒首選之料。
黃小石手裏的枝條是他每天早上随手折的,并不長。
有道是一寸長一寸強。
長,就是強!
張一武敏銳地發現,黃小石的最大弱點就是,隻要他不站起來,根本夠不着自己。
也就是說,在黃小石站起來之前,是不用考慮收招或是防守的。
于是,張一武準備第一招就用那招殺着。
雖然張一武用的是棍,其實他練的是槍法。隻是因爲朝廷禁槍,所以他才将槍頭和棍頭分離,通常不把槍頭裝上。
但是,沒有槍頭并不代表就捅不死人。
張一武的這一招已經是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就算是用沒有槍頭的木棍,也可以紮穿老母豬皮。
死在張一武手上的人,就有不少是不小心中了這招的套。
張一武向前猛沖兩步,左腳一個重踏在地,口中大喝一聲“着!”
随後棍如長龍,直刺黃小石而去。
長棍刺到一半被頂住了,巨大的沖擊力将棍身壓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弧形。
旁邊觀戰的人看到,就在張一武出棍的一瞬間,黃小石手裏的柳樹枝條一下變直了,随後黃小石拿起比棍子還直的柳樹枝,點對點的戳在了張一武的棍頭上。
這一刺,張一武是用上了全力,他萬萬沒想到棍子會被頂住了,這招的全部力量都壓在了棍子上。
此時張一武的力将盡,他深知此間的兇險:壓彎的棍子一旦回彈,自己怕是要被彈得飛出去。
爲了自保,張一武想到了一個最簡單的處理辦法,那就是撒手。
張一武把持棍的雙手一松,這瞬間,壓彎的棍子如同離弦的箭一樣朝着他的身後射了出去。
我槽。
張一武松手的一瞬間,黃小石一下站了起來。
這家夥竟然松手了!
其實這種把棍杆和槍杆頂彎,也不是什麽多大不了的事情,表演大槍刺喉的,哪次不是要把白蠟槍杆給頂彎的。
隻要兩個人同時吃住力,穩住身體緩緩退後幾步,槍杆上的彈力自然就消除了。
還有一種緊急處理的辦法就是兩人再往前用力一頂,棍子吃不住勁後就會斷。
但是黃小石萬萬沒想到張一武會松手。
這就相當于是飛機正在天上飛,剛剛報故障,飛行員二話不說直接就彈射了。
若是在平日裏,這還好,但是現在周圍一圈都是看熱鬧的人。
飛出去的棍子如同利箭一般紮入了人群,驚恐萬分的人群逃散開後,隻見一個中年女人心口插着一根長棍倒在地上。
“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衆人驚慌大喊道。
……
黃小石一個健步沖到當前,他伸手往倒在地上的女人頭上一摸,沒救了。
幾個呼吸後,女人就沒氣了。
見到闖禍了,張一武下意識就想混進人群裏跑。
今天這事其實不該這樣的,也怪張一武自己,他認爲黃小石坐在藤椅上一動不動,是最佳攻擊機會,于是這第一招,他是用出了全身的爆發之力。
這爆發力之強,一旦反噬,張一武也是頂不住的。
但是,既然是你出的招,怎麽這你也該将它收回來,哪怕是頂不住也得去頂,這是練武之人的基本要求。
結果張一武這人偏偏是個惹出禍來就習慣性去躲的家夥。
這不,一看到惹出禍事來了,張一武正想走,他隻覺得手腕上一緊,回頭一望,隻見到黃小石緊緊抓住自己的手腕。
“你抓我幹什麽,松手!”張一武掙紮了一下,沒掙脫。
“伱的棍子把人給刺死了,就這麽想走麽?”黃小石對着張一武說道。
結果張一武一聽,突然扯着嗓子嚎了起來:“這棍子分明是你彈飛的,關我什麽事!
我隻是往前面打,棍子往後面飛,肯定是你彈的!”
黃小石沒有動聲色,結果張一武大聲嚷嚷了起來:“欺負外鄉人啦,欺負外鄉人啦!”
黃小石也不是雛,他在底層混了這麽多年,啥人物沒見到過。
張一武剛喊了兩聲,隻覺得手上一麻,然後那個麻順着手腕上了身,一瞬間全身都不能動了。
點穴并不一定要用手指,其實最強的點穴辦法就是這種,直接捏着對方的脈門,用内力将他的全身封死。
黃小石回頭一望,滿大街的人都還在,黃小石松開手後,張一武還和木頭一樣站在那裏。
隻是旁人不太懂,以爲張一武是被吓木了,倒是有幾個排了号的人看出了門道,臉色都變白了。
黃小石對着周圍打了一圈禮,大聲說道:“各位鄉親父老,今日之事,隻求大家爲我做個見證。”
黃小石這麽一開口,周圍的聲音就大了起來。
“分明是這人自己撒的手。”
“喝,竟然訛到洛陽城來了。”
“學藝不精,自己控制不住力道,還怪别人來了。”
不多時,死者家屬趕過來了,幾個人嚎成了一片。
黃小石歎了一口氣,怪不得那些大俠要遠離江湖,名利害人啊。
……
洛陽不虧是有中都之稱,這麽一個怪事突然就傳開了。
老百姓最是喜歡聽奇聞怪事,要是這個事情再牽涉到名人,弄出個人命,那可得大火。
因爲這個事情太精彩了,反轉來的太快,于是沒多久,這“折柳會友、飛棍殺人”怪事,如同病毒感染一般從洛陽擴散了出去。
過了幾天後,連在武當的方雲華都得知了。
方雲華大概知道黃小石應該沒事,不過出于禮貌,他也修書一封叫人送到洛陽去。
黃小石拿到信後,已經過了頭七了。
這幾天,黃小石一直在擺平這件事。
在強大的事實(黃小石)面前,張一武承認是自己學藝不精,偏偏又帶着賣弄之心,這才釀成的血案。
無論是誰,被人封了全身後定在大街上擺放了整整一天,接下來的态度都會極好。
本朝曆來有“民不舉官不究”的說法,這也不是誰有意殺人,完全就是意外。
按理說,這事賠夠了錢,也成了。
結果張一武死活不肯說自己家住何處,反正就是一個江湖破落戶,要殺要剮随你。
說實話,就他這個态度,要不是黃小石攔着,張一武估計也就被人當場打死了。
這,還是黃小石在中間調停,張一武寫了一個認罪書,給死者披麻戴孝、磕頭擡棺,直到頭七過完。
神農百草門本着都是街坊鄰居,由黃小石親自登門,挂了一個兩百兩銀子的重禮,得到了死者家屬的連連磕頭跪謝。
頭七過完了後,喪者家裏的幾個家屬将張一武按住,然後幾個血親提着棍子輪番打他,直到打斷張一武的一手一腳。
張一武也硬氣,活生生被打斷了手腳後也不求饒,隻是向周圍人讨要了幾個木闆和布條,單手将自己的斷骨捏合好,又打上夾闆,最後杵着雙拐緩緩出了洛陽城。
至此,這件事情才算是落下帷幕。
雖然這個事情說到底,并不關黃小石的事情,但是較真來講,他也有一些連帶責任。所以黃小石這才積極介入調停,免得小事變大事,最後把自己牽連進去。
破财消災後的黃小石痛定思痛,決定閉門思過,也就是每天關在院子裏曬太陽。那些興沖沖遠道而來想找黃小石挑戰的人,全部吃了一個閉門羹。
畢竟有一條人命在前,也沒人敢再提什麽“以武會友”,真要是有人不識相敢硬闖,也大可以試試進去了後能不能豎着出來。
就在黃小石閉門期間,有一個持劍的年輕人來到神農百草門,當得知黃小石已經不再見外人時,這個年輕人長歎一口氣。
自離開了青城山後,這幾個月自己如同落葉飄零,無處可依,隻得浪迹于江湖。
在聽說洛陽有個黃小石劍法超群後,于是他也興沖沖跑過來想見識一下,結果沒想吃了一個閉門羹。
真的是,人倒黴了,幹啥事都遇不到趟。這分明是一個多好的機會,被自己又給錯過了。
“真正的劍道,到底在哪裏呢?”
燕宇環顧四周,茫然出神。
這時候,旁邊兩個人也過來找黃小石,結果他們竟然進去了。
于是燕宇沒有離開,他在神農百草門的門口靜靜等着。
過了好久,燕宇看到那兩人又出來了,隻不過看樣子喝了不少的酒。
燕宇趕緊幾步上前,攔住了兩人。
現在,燕宇最想知道的并不是他們爲什麽能進去,而是剛才他看到了一個人身後背着的劍。
這可是一把傳說中的劍,沒想到今天居然可以在洛陽見到。
燕宇攔住了那人後,對着他作禮後,客氣的說道:“鄙人青城派燕宇。
小弟此生愛劍癡劍,見到有好劍,便是心生向往。
兄台所背負的可是【玄鐵劍】,可否能借與我一觀?”
楊雲和傅劍寒對視了一下,這又是哪裏來的怪人。
……
金員外的大宅子裏,未明真的是大開眼界了。
話說,原本未明以爲江府就已經是富人的天花闆了,結果沒想到,金員外的家中更闊。
當然了,确實是不能比啊。
江家是半商半武,而金員外家可是半商半政。
這個員外,雖然有一些時候也特指那些有錢的老爺,但是員外的全稱是“員外郎”,原本是指正員以外的官員,也叫閑職。
簡單的概括就是那種隻拿俸祿不做事,大權沒有,但是身處關系網之中,不管幹點啥補貼家用,都來錢來得特别容易、特别快的人。
一進到金家,真的是滿院子的莺歌燕舞,紅袖招展。
去年流民到洛陽,金員外這個人心善,他特别見不得有人受苦,尤其是年輕美貌的女人受苦,所以金員外不光是買了很多丫鬟,而且他以身作則,原本已有一妻三妾的金員外一口氣又納了五個小妾。
現在,金員外正準備再接再厲,納第九個小妾,剛好叫一個“十全十美”。
人一操勞,就特别容易累,一累就很容易過勞肥。
未明到了後院裏,見到金員外拖着那副兩百多斤的身軀,正在兩個小妾的攙扶下出來見客,真的是走三步就喘一口氣。
跟着薛神醫學過醫術的未明,又仔細打量了金員外滿臉的工傷。
那可是八個小妾,就算是方雲華這種男人也有點頂不住,更何況金員外這個虛胖的人。
未明搖了搖頭,現在他也是懂了不少人情世故,要不然他會上前勸道金員外遠離酒色,不然他怕活不過五十。
别看金員外面帶豬相,人家可是堂堂正正的金科舉人。這滿院子,真可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未明混迹于此間,感覺渾身上下都難受。
倒不是說未明聽不懂他們說什麽,跟着書生和丹青二人混了那麽久,未明除了不懂制舉那一套,就算是四書五經,那也是倒背如流。
書生和丹青可是真正有大學問的人。
而院子裏的這些人,聽着他們高談闊論的講學問,其實都極爲淺顯,而偏偏又故作賣弄,實在讓人聽了之後很難受。
怪不得荊棘不肯來,他肯來就怪了。
荊棘這個人,最見不得菜雞裝逼,他一看到菜雞裝逼就忍不住要沖過去打臉。
荊棘也不是什麽文盲,别看他性子那樣,其實也是通讀詩書,而且還寫得一手好字。
逍遙谷的弟子,怎麽可能沒文化,那就真是笑話了。
這次吃席,早知道就不來了。
未明歎了一口氣,還不如找傅劍寒喝酒呢。
未明還不知道,傅劍寒正在一個人喝酒,與他形影不離的楊雲,帶着燕宇去見黃小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