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經又是八月了。
時隔五個多月，黃小石終于回到了洛陽城。
在甘州甩貨，說是甩，但是并不是那麽快的。因爲甘州市場就隻有這麽一點點大，幾千件貨根本就不可能咣當一下全部丢出來。
那樣甩貨的話，别說五十倍的價了，隻能當場送人。
正确的做法是，每天限量的持續放貨，一點一點的放貨，同時維持很高的價格，誰誰誰愛要不要。
别看黃小石直接把丹藥的價格提高到了五十倍，那些人買了丹藥後，隻要能運過大漠，就還能賺一倍的差價。
有一些腦子靈活的人，他們隻身騎着駱駝飛速朝着西邊走去，光是靠賣消息就賺了一大筆錢。
十多天後，甘州有個大商隊的消息已經傳得是滿天飛，随着外來搶貨的商隊增加，黃小石又在保持原價不變的情況下，加大了一些放貨量。
就這樣甘州的商隊越來越多，黃小石放貨的量也越來越大。
隻是有門人就不懂了，既然貨這麽好賣，爲什麽不減少出貨，再提提價格。
畢竟這些家夥以後會成爲門裏的中層管理者，于是黃小石耐心地對着他們解釋道：“我們現在的貨價賣的高，到底是啥原因？
歸根起來無非有三。
一是咱們的貨好，在這地方他确實能用。因爲能用，所以就好賣。就算是運到其他地方去了，一樣能用能賣。
其二是，因爲運輸太難，這叫成本高，所以貴。
第三才是最重要的，是因爲朝廷把商道給斷了，一群人拿着錢在這邊幹着急。這時候有啥貨他們就搶啥貨，自然就把價給擡上去了。
我就問你了，入冬之後，啥菜都沒有，這時候有人拉了一車大白菜來，是不是也賣得賊貴？”
黃小石這一解釋，大家就明白了。
現在隻是因爲所有人都被堵在甘州了，大家手裏有錢沒貨，心中焦得慌。這時候有啥能倒賣的，趕緊去搞，畢竟這樣幹等着人也要吃喝拉撒白耗錢，不如動起來。
這麽高的價格是有時效性的，而且時效性并不确定，所以這時候人就不能太貪心，得趁着價格還高，盡快出手。
這種似乎很簡單的道理，但是絕大多數人往往就想不到，黃小石會這麽一提醒，大家一下就通了。
以前黃小石突然冒出一個什麽怪點子，姬無雙都會驚歎一陣，然而在與龍王密聊之後，姬無雙覺得黃小石能懂得這麽多，都是那麽自然而然，理所應當。
有的時候人的心理會非常奇怪。同樣的事情，同樣的一個人做，但是知道他身份不同了後，旁觀者的感觸也會随之發生變化。
或者，這也是人世間的“量子測不準原則”：觀察結果不光是受到客觀因素影響，還受到觀察者的主觀思維的影響。
最近這段時間，黃小石發現姬無雙對自己的态度有一些變化。
大處和細處說不上來，雖然姬無雙整日裏還是那個樣子，做的還是同樣的事情，但是不知道爲什麽，黃小石能感覺到，姬無雙對自己的态度就是和以前不一樣了。
人的感知是很敏銳的，之前的姬無雙對待黃小石，無論是她展現出的強勢的那一邊，還是小鳥依人的那一面，黃小石能感覺到有一種“裝”的成分在裏面。
别問黃小石爲毛能感覺得到，問就是他曾經見過太多的“老戲骨”了，有幾次若不是朋友好意提醒，自己就被套了，套死了。
就像是富二代喜歡去收集網紅一樣，名媛也喜歡去狙擊富二代。
這裏面的故事可是千千萬萬，燈紅酒綠之下，無非就是包裝得更華麗的男賤女娼。
到了甘州之後，不知道爲什麽，黃小時發現姬無雙在對待自己的時候，少了一分刻意，多了幾分真心和溫柔。
黃小石對姬無雙，也漸漸有一種把持不住的感覺。
最開始，黃小石隻是把姬無雙當做了一個人形工具，純屬是拿來刷功績用的。
再後來，黃小石發現夜叉想勾引自己時，原本也想和夜叉來一場天雷地火。
但是夜叉的性格過于強勢了。
或許像是和一些女生喜歡霸道總裁一樣，一些屌絲也喜歡女王，但是黃小石不喜歡。
當夜叉換了着裝，又換了一種全新的人設後，黃小石承認這很對他的胃口，他也有過迷情的時候。
但是這畢竟是刻意裝出來的，就像是女朋友出門時精心的裝扮，雖然賞心悅目，令人心動，但是等她回到家裏卸了妝，可人的面容之下，才是她真正的模樣。
性格上的裝扮也是這樣。
很多女生很懂得這套，她們或者有意無意，或者天生就會，先裝着小鳥依人，等把傻男人勾上手了之後才突然變臉，雌威大發。
但是，現在的姬無雙，黃小石真頂不住了。
然而每當快要到動情之時，黃小石都要在心中給自己一聲驚喝，讓自己清醒清醒。
一直以來，黃小石内心就在兩個念頭之間來回搖擺、掙紮，很多時候他也不知道未來的路，自己到底會怎麽走。
唉，我好累。
我真的好累。
我有點快堅持不下去了。
回家，真的還能回家麽。
或者，就像是方雲華那樣，及時行樂不好嗎？
我現在有武功，有錢，有權，無論是地位還是權勢，超過上輩子太多了。
我又是何苦把自己逼成這個樣子。
隻要心安，他鄉即是故鄉。
但是，我的心安不下來啊。
唉。
我好累啊，堅持不住了。
當黃小石露出疲憊和迷茫時，姬無雙的溫柔對他而言有一種緻命的誘惑力。
無數的聲音對着黃小石說道：
别想了，所謂的反穿越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放棄吧，哪個穿越者在異界不是活得好好的。
承認吧，其實你就是很喜歡姬無雙。
放松吧，你沒必要把自己逼得那麽緊。
……
每當這時候，黃小石就會對着自己不停地洗腦一般念叨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這段時間以來，姬無雙發現黃小石對自己的态度很奇怪，他對自己有一些忽冷忽熱，明明想靠近，又在竭力遠離。
以前姬無雙是想不明白黃小石在抽什麽風，現在她知道，黃小石不是龍王激自己時所說的那種看不上自己，而是他在竭盡全力保持與自己的距離。
聽過龍王講過前朝疑案後，姬無雙立刻就敏銳的發現，現在黃小石身上背着一個極大的重罪，那就是“假冒太子世子”。
因爲“太子世子”已經在大火中身亡了，這是錦衣衛的結案詞，是先皇認可的“真相”。
這時候，黃小石的太子世子身份一旦暴露，那必然就是“假冒”。而且，黃小石會遭到當今皇帝用盡一切力量的奮力圍殺。
黃小石不死，皇帝龍心不穩。
黃小石喜歡自己是真的，黃小石刻意疏遠自己也是真的，那是因爲他不想因爲自己的身份而連累自己。
在明白了黃小石所有的苦衷後，姬無雙對黃小石少了那些征服之心，多了幾分憐愛和寬容。
黃小石的人設突然從已經過氣了的“高富帥”轉變爲了當下最吃香的“帥強慘”。
雖然黃小石離“帥”還有一些距離，但是強和慘可是實打實的。
就這樣，黃小石在和姬無雙一起扯不清，道不明的待了一個多月後，甘州通往武威的商道突然開通了。
果不其然，商道開通的那一下，所有的商隊幾乎一下就跑光了，神農百草門運過去的丹藥價格暴跌，幸好的是丹藥已經沒剩多少了。
随後，姬無雙和龍王先一步去中原，黃小石在甩光丹藥了後又将之前買的貨物分配到各個分隊。
比起去的時候滿載，這次回程時負載少了許多，在分出一批牲畜給大家輪換騎乘了後，商隊行走的速度更快了，平均一天在七十裏上下。
這是一個超越這個時代的大部隊行軍速度，可以說是超标準的“疾如風”。
孫子兵法裏，将軍隊的要求歸結于六點，其中“疾如風”是第一點，也是基本點。
這也暗合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道理。
隻要行軍足夠快，往往就能打一個敵人措手不及，而行軍快，看似簡單，實際上對軍隊的組織性、紀律性要求是非常高的。
能夠達到“疾如風”的軍隊，隻需要再稍加整訓，就是一支強軍。
就這樣，隻用了四十來天神農百草門的商隊從甘州回到了洛陽城。
商隊回到洛陽的這天，受到了空前的熱烈歡迎，真的是人山人海，鞭炮齊鳴，鑼鼓喧天。
自洛陽城外幾裏的長亭外、大道旁邊擠滿了人，每個人都伸長了脖子，目光在商隊中搜尋自己的親人。
也有一些人，等來了商隊裏親朋好友的黯然神色，家中之人已埋身于黃土中。
走這麽大的一趟商，不折損人手是不可能的，就算是黃小石如此盡心盡力保護，依然有二十來個人因爲各種原因身亡，整體折損率大概在2-3%。
商隊按照之前的計劃，分别走到了東西南北四道門，然後各自安排遣散的事情。
黃小石則是提前通知神農百草門，讓老張過來接手這一攤子事。
結果黃小石剛剛見到老張，就隻聽得老張說道：“石爺，有個伱的朋友要見你，他很急，怕是出了什麽事，已經在我們門裏躲了一個月了。”
“嗯？我朋友？”黃小石對着老張問道：“是什麽人？”
“年紀輕輕的，看上去會武功，他說他叫方雲華。”
我×。
黃小石心中一怒，血壓一下就飙起來了。
黃小石知道，方雲華這家夥沒事是絕對不會來找自己的。等到他來找自己避難，說明事情已經很大條了。
說實話，黃小石現在很想馬上扭頭就走，再走一趟甘州。
不管方雲華是什麽事情，但是都絕對棘手。
黃小石站在原地抓了抓已經結成硬闆的長發，算了，是禍躲不過，老子要看看他到底惹了什麽禍。
……
“大哥！”
在自己後院的房間裏，門才一關上，方雲華一個滑跪就到了自己腳下。
剛才黃小石就注意到了，方雲華這次躲到神農百草門來，是帶着兩個女人來的。
看着兩個女人低眉順眼的樣子，長相都還不錯，這家夥玩女人确實有一套。
不過，以黃小石的經驗，這禍事十有八九就在那兩個女人身上。
“兄弟，别跪了，起來吧。有話好好說。”黃小石先是出手将方雲華扶了起來，然後他對着滿臉都是緊張之色的方雲華直接開口爆粗了：“你他媽是不是又惹了什麽大事？！
狗日的，老子把你當兄弟看待，你非要當我兒啊！
你就那麽喜歡坑爹嗎？
現在就隻有兩個人在打輸出，老子一看，好家夥，你全部輸出在老子背上了啊。
不把老子坑斷氣，你怕是不消停吧！”
這就是黃小石的“有話好好說”。
隻不過黃小石這麽一罵，方雲華臉上的神色反而是松了不少。
不是說方雲華太賤，喜歡被罵。而是他聽得出，黃小石雖然罵的氣急敗壞，但是他的話都是用來罵“隊友”的。
就是說，黃小石哪怕是覺得自己太坑人，但是還不至于見死不救。
畢竟是隊友。哪怕是豬隊友。
黃小石罵了一會後，終于消氣了。他對着方雲華說道：“說吧，你到底遇到啥事了。”
方雲華這時候才對着黃小石讪讪地說道：“大哥，那兩個女人。”
“嗯。”黃小石就知道，這事和那兩個女人有關系。
“這是易蘭和何秋娟。”方雲華終于鼓起勇氣把話說完了，他發現黃小石硬了，黃小石全身都硬了，黃小石石化了。
“大哥，……”
“别。”黃小石對着方雲華做了一個大禮，一作到底，他起身後說道：“哥，你才是大哥，請受小弟一拜。”
“二拜。”
“三拜。”
拜完了方雲華，黃小石轉身就走。
方雲華一下反應過來了，這不是拜死人的三鞠躬嗎，他連忙把黃小石拉住，一下又跪了下去。
“哥，我的親哥，我真的錯了。”方雲華抱着黃小石的腿，眼淚和鼻涕都流出來了，他幹嚎着說道：“看在老鄉的份上，你再救一救小弟吧！”
黃小石好氣的說道：“哥啊，這中原才攏共隻有六大派，你一下就得罪死了兩個。你說，我咋保你？”
方雲華擡起頭，帶着滿眼的淚水對着黃小石說道：“哥，你不是在混天龍教麽？我還是你的下屬，你記得不？
今天小弟就來投靠你了，鞍前馬後，義不容辭。
還有，易蘭說了，她可以帶天龍教殺上天山派……”
“停！”黃小石對着方雲華立刻喊停，他問道：“這主意是誰出的？”
方雲華遲疑了一下後說道：“是易蘭。”
“何秋娟的看法呢？”黃小石對着方雲華問道。
“她說沒問題，她也可以幫忙。”方雲華回答道。
黃小石沉默了一下後，對着方雲華說道：“你先給我站起來。”
方雲華站起來後，黃小石對着方雲華說道：“我很鄭重的警告你，我隻提醒你這麽一次，你愛聽不聽。”
方雲華一聽，連忙點頭哈腰。
黃小石一字一句的對着方雲華說道：“易蘭和何秋娟這兩個女人，根本就是神經病，她們的心理極度扭曲，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我知道你玩女人很有一手，能把兩個女人調教成這個低眉順眼的樣子，确實很厲害。
但是你想過沒有，這對母女，爲了情夫，一個敢于弑夫，一個敢于弑父。
你就覺得她們以後不會這樣對你嗎？
就因爲你丁大？”
之前的大綱裏，方雲華隻是一個工具人，他的一個作用就是幫黃小石踩雷，然後壯烈犧牲。
一個隻屬于“玩家”的天雷。
現在，方雲華的戲份多了起來，我甚至考慮要不要爲他修改大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