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由冰雪堆砌而成的小鎮。
說是鎮子,其實小的隻有一條不足百米的街道。
街道兩旁矗立着的不是酒館就是妓院。
畢竟對于這些常年在嚴酷環境中讨生活的趕海人來說,唯有酒精和女人才能讓他們感到放松。
而如此旺盛的需求,自然也讓一些人窺到了商機。
所以盡管環境無比惡劣,但在金錢的驅使下,還是每年都會有人帶着女人和烈酒來到這裏做生意。
一直到極夜來臨前,這些人才會散去。
也因此這座小鎮連名字都沒有,趕海人們稱這裏爲歡樂窩。
此刻。
在這座小鎮最大的一家酒館之中,許多趕海人已然喝得酩酊大醉,卻依然在不停的往嘴裏灌酒。
那陣勢,仿佛試圖将自己喝死一樣。
此時的外面寒風呼嘯,氣溫已經低至極點,但酒館之中卻出奇的溫暖。
隻是趕海人那常年不洗的身體所散發的惡臭,跟濃烈的酒氣混雜在一起,足以讓任何剛從外面進來的人皺起眉頭。
酒館的老闆卻笑眯眯的坐在櫃台後面,仿佛這污濁的空氣是天底下最香的氣味一樣,樂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這位酒館老闆頂着一個這裏罕見的大肚子,胖乎乎的臉蛋顯得很是富态,但你若是因此看低了他,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畢竟能在這種地方開店做生意的,沒有一個是善茬。
否則的話,早就被人連骨頭都嚼碎了。
此時看着幾乎滿座的酒館,這名老闆心中盤算着,是不是該招些女人進來做酒保。
這樣一來可以刺激消費,二來喝完酒之後的趕海人勢必會去找女人,這樣自己就能再多賺一筆了。
不過今年恐怕是來不及了,等明年吧!
明年無論如何也得招點女人過來。
正當這位老闆盤算着如何擴大生意規模的時候,厚厚的門簾突然被人掀開了。
在外面徘徊許久的寒風趁虛而入,瞬間便讓離門比較近的這些趕海人酒醒了大半。
“媽的,哪來的……。”
有人張嘴就要罵,可等看清楚來人的相貌後,這些人又将後面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并不是說進來的人有多兇神惡煞。
恰恰相反,走進來的這兩人都相貌不俗。
尤其走在後面的這個年輕人,幹淨俊逸的連鎮上最紅的姑娘都自愧不如。
可恰是因此,這些趕海人才越是不敢造次。
原因很簡單。
能在這冰天雪地之中來到無妄海邊,這本身就足以證明他們的實力了。
再加上那跟周圍環境顯得格格不入的幹淨,更證明這個年輕人的實力絕非一般。
因爲想要保持這種狀态,必須得擁有強大的實力才行。
不然你以爲這些趕海人不想活得體面一些麽。
實在是條件和實力都不允許啊!
正當這些趕海人瞬間噤聲之時,這位酒館老闆卻是臉色一變。
因爲他認出了走在前面的這個人。
去年他不是才來過嗎,怎麽今年又來了。
而且後面這個令人看不透深淺的年輕人又是怎麽回事?
這些念頭電閃而過,但很快他的臉上便堆滿了笑容,然後站起身來,拱手言道。
“劉大俠!”
荊柔在這裏活動并未用真名,而是用了個化名。
這也是這裏人的慣常做法。
“楊掌櫃,今年生意可是比去年還要好啊!”荊柔笑道。
“托福托福,也就是混口飯吃罷了。”楊展笑呵呵道。
說着楊展便從櫃台下面拎出來一個酒壇,給荊柔和趙崖分别倒了一杯。
“正宗的燒刀子,先喝口暖暖身子吧。”
端起碗來,就見碗中的酒體澄澈,味道濃烈。
一口飲下,好似吞下了一口火炭一樣,從喉嚨一路往下,直達胃裏,激靈靈打個冷顫後,瞬間便将身上的寒氣驅散大半。
哪怕趙崖也不得不承認,在這種地方,綿軟的黃酒根本不頂事,隻有這種烈酒才喝得過瘾。
楊展笑呵呵的看着。
等到趙崖和荊柔将碗裏的酒都喝完之後,他才開口道:“劉大俠這次來又是爲了那奇迹造物?”
“沒錯,這位是我的一個小師弟,他對那奇迹造物很是好奇,所以便過來看看。”
說着荊柔環視了酒館裏的這些趕海人一眼,卻沒見到一個熟面孔,不禁微微一愣。
雖然說在無妄海海邊趕海讨生活這個行當很是危險,稍不注意就會被嚴寒或者意外奪走性命。
再加上掙夠錢後,很多人也都會選擇退出。
可也不至于連一個熟人都看不到吧。
似乎是察覺到了荊柔的驚詫,楊展微微歎息一聲。
“劉大俠是在找老把頭的人吧。”
“沒錯。”
“别找了,他們都已經死了。”
“死了?怎麽死的?”荊柔大爲震驚。
楊展歎了口氣,“這是一個月前的事了,那時候老把頭正率隊在海邊趕海,結果沒想到海邊突然起了大霧,等霧氣散去後,人們隻看到了地上殘留的血迹和衣服碎片,至于老把頭以及他的那些手下則已不見蹤迹,但應該已經身遭不測了。”
聽完楊展的話,荊柔愣住了。
他十分震驚,畢竟老把頭在無妄海海邊讨生活幾十年,從未出過意外,怎麽好端端的就屍骨無存了呢。
正在這時,趙崖突然開口問道:“這種霧氣突然侵襲海邊的情況多見嗎?”
“極爲罕見,所以人們都說這是海龍王要的老把頭的命,畢竟他靠着無妄海的産出活了一輩子,最後死在無妄海中也算是死得其所,隻是可惜了他手下那幫精壯漢子了。”楊展說道。
趙崖若有所思。
這時楊展沖荊柔一笑,“不過劉大俠你要是想收購奇迹造物的話,我倒是可以給伱牽線搭橋。”
“誰?”荊柔沉聲道。
“孔向東!”
“孔瘋子?”荊柔低聲呢喃了一句,臉上的神情有些怪異。
“沒錯,不過劉大俠放心,這位孔頭領跟我關系不錯,而且他也不像傳言中所說的那樣,殘暴到無法溝通。”
“所以如果劉大俠信得過我的話,我可以替你牽線搭橋。”
聽完楊展的話,荊柔沒有立即給予回應,而是轉頭看向了趙崖。
趙崖微微一笑,“好,既然如此,那就麻煩楊掌櫃了!”
“不麻煩,這有什麽好麻煩的。”楊展笑得眼睛都不見了。
小鎮上自然是有旅館的,隻不過價格十分昂貴,所以除了來這裏收購魚幹以及其他物品的商人,一般人可是不舍得住。
趙崖和荊柔當然不在乎這點小錢,在跟楊展敲定了下次的會面時間後,他們兩個便走出了酒館。
外面的狂風不知道何時已經停了,天上罕見的露出了點點繁星。
極目遠望,遠處的天際有一道紅暈。
荊柔介紹道:“那是沒有徹底落下去的日頭,等到極夜的時候,哪怕到了日出之時,也會是這個狀态,到那時這裏的氣溫将低到難以想象的地步,别說開脈,就算元海境的高手也休想在這裏長久生存。”
“那時的無妄海,才是真正的白色地獄!”
趙崖沒有說話,隻是沿着街道慢慢的走着。
路旁的妓館之中隐約傳來嬉鬧之聲,門前挂着的魚油燈散發着迷離的光華,襯托的這座寂寥的小鎮如夢如幻。
可就在這時,趙崖突然曲指彈出,一顆鐵彈丸直接飛向了黑暗之中。
黑暗之中傳來一聲凄厲短促的慘叫。
但下一瞬,從街道的各個角落之中,弩箭如雨般籠向趙崖和荊柔。
荊柔滿心震驚。
“怎麽回事,這是誰在埋伏?”
他實在想不明白,這是誰在埋伏偷襲自己。
畢竟自己跟趙崖剛剛才來到了這座小鎮。
莫非是那個笑眯眯的酒館老闆楊展?
趙崖卻絲毫未顯慌亂,雙手一揮,強勁的掌風瞬間便将這些襲來的弩箭給掀飛出去。
緊接着他一個箭步便沖向了黑暗的角落,可除了地上的一灘血迹外,什麽都沒有。
這時荊柔也趕了過來,面色不善的問道:“怎麽回事?”
“我那一擊已經要了此人的命,但他的屍體還是被人給帶跑了。”
“那其他幾處呢?”
“不用去了,那裏也已經沒人了,這些人放箭之後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就逃走了。”趙崖淡淡道。
荊柔的面色陰晴不定。
因爲他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何人所爲。
最關鍵的是,對方都欺身到這麽近的距離放箭偷襲了,自己居然一點察覺都沒有。
難道說自己身爲武者的警覺也随着這極度的嚴寒而被凍結了?
“是某種秘法!”趙崖突然說道。
“嗯?”
“他們之所以能将自身的氣息遮掩的如此完美,是因爲他們用了某種秘法!”
說着趙崖蹲下身來,觀察着地上那坨已經凍硬的血迹,臉上浮現出濃烈的好奇之色,就仿佛看到新奇玩具的孩童一樣。
“沒有用藥的痕迹,所以這種秘法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呢?”趙崖輕聲呢喃道。
荊柔的面色也變得嚴肅起來,“那又會是什麽人所爲?”
趙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有一個人應該知道。”
說着他回身看向了那座酒館。
片刻之後,怒沖沖的荊柔一馬當先,直接闖進了酒館之中。
沒想到這位酒館老闆楊展似乎對他們的去而複返早有預料,甚至連臉上的笑意都沒變。
“劉大俠稍安勿躁,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接下來請聽我說。”
荊柔聞言冷靜下來,目光不善的盯着楊展,想看看這個人打算說些什麽,然後再做決斷。
“首先我要恭喜二位通過考驗,因爲剛才偷襲你們的那群人正是孔頭領的手下!”
“孔瘋子的人?”荊柔更怒了。
“沒錯,孔頭領有個習慣,要想跟他打交道,必須得看看你夠不夠資格,隻有實力達标,他才願意跟你談!而剛才二位能在衆弩手的包圍偷襲中存活下來,這本身就已證明了自己的實力!”楊展笑呵呵的解釋道。
荊柔怒不可遏,“那如果我們要是一時不慎呢?”
“那就隻能怪你們實力不濟運氣不佳了!”楊展淡淡道。
趙崖突然說道:“所以剛才我們在酒館中跟你談論的時候,消息便已經傳出去了,是嗎?”
“是!”楊展毫不避諱的點頭道。
“劉大俠也不必如此生氣,剛才孔頭領對你們的表現很是滿意,他已經傳話過來,明天下午便會跟你們見面了。”
荊柔此時也冷靜下來。
在這種地方,任憑你本領通天,也很難鬥得過這些地頭蛇,再加上他還有求于這個楊展,因此隻能忍下胸中這口惡氣,點頭道。
“好!我等他!”
說完便要離開。
正在這時,趙崖突然開口道:“楊老闆,剛才那碗燒刀子令我印象深刻,所以能賣我一壇麽,晚上正好在旅店喝兩口。”
楊展看了趙崖一眼,見他神情平靜,略遲疑了下,然後便點了點頭。
“好!”
最後趙崖抱着一壇子酒走出了酒館。
荊柔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沒多說什麽。
這次再沒有任何意外,他們很順利的便來到了一家旅店,住了下來。
這旅店也是用冰塊堆砌而成,所不同的是裏面的牆壁都鑲上了一層木闆,地上更是鋪着厚厚的地毯,再加上熊熊燃燒的火爐,所以房間内的溫度很高。
這一路的奔波,荊柔早就累壞了,來到房間後直接躺在了床上。
趙崖卻坐在了桌旁,打開壇子蓋,倒出一碗靜靜的品嘗起來。
看着他的舉動,荊柔實在忍不住内心的好奇,開口問道。
“小崖,你在幹什麽?這酒有問題?”
“有些懷疑,所以我得嘗嘗!”
荊柔聞言也不躺着了,翻身坐起,也來到了桌邊。
“可是剛才咱們在酒館之中一人喝了一碗,啥事都沒有啊!”
“這位楊老闆也不傻,怎麽可能做出在酒裏摻毒這種蠢事來。”趙崖說道。
這下荊柔被徹底搞糊塗了。
一會說酒裏有問題,一會又說楊展不會做出那種蠢事來,這到底什麽意思?
似乎是感受到了荊柔的錯亂,趙崖擡頭沖他一笑。
“我說酒有問題,并不是說它有毒,萬一它裏面有其他的東西呢?比如……某種能讓秘法生效的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