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衣衫褴褛的老者有着一雙猶如潛淵巨鼍般注視獵物一般的眼睛,沉厲,冷靜。
他裸露出的軀幹異常地瘦削與堅實,一絲絲肌肉像是鐵繩一般緊緊地擰結起來,叫人看着都覺得頭皮發麻。
一條條交錯的猙獰新舊傷痕,鋪陳在這具身體上,幾乎将每一個角角落落都完全覆蓋,簡直如同一副貼身的鱗甲。
這個外表看似佝偻瘦小的老人,擁有着無與倫比的蓋世偉力。
他的名字,曾威震四方。
大宗師,“殺神”。
霍衡玄。
“!!!!”
蘇懷嬴瞳孔緊縮,内心震動,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還能見到一個活生生的霍衡玄站在自己的面前!
不……也不能說是活生生了。
面前的霍衡玄,隻是一個被“溯回鈴”重新召返人間的神魂而已。
但以蘇懷嬴原本的修爲,是完全沒有辦法召喚像是霍衡玄這樣的大宗師的。
因爲霍衡玄的修爲太高了!
他可是真正的從屍體堆裏殺出來的大宗師,宗師境界巅峰,半步入玄。
若是在全盛時期,就連沈星燭也要避其鋒芒。
當日破城,歸根結底還是因爲梁國早就已經從内部瓦解了,才令霍衡玄獨木難支,眼睜睜看着城破門開。
且若是此事本身就是個局,那麽當時霍衡玄應該就是在故意示弱。
蘇懷嬴能夠将霍家軍召回,是因爲這些士兵的修爲普遍也都隻有開竅境界,尚且還是被修行者稱爲凡人的階段。
隻是利用他們結成勢陣,并不需要太高的修爲。
不然别說是霍衡玄了,就連那些中三品修爲的将士,蘇懷嬴也無法令其返魂。
陳曠的修爲雖然高很多,但他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啓動“溯回鈴”!
又是如何将霍衡玄召回來的?!
蘇懷嬴百思不得其解。
她當然是沒有辦法想通的……
将霍衡玄招回來的,其實并不是“溯回鈴”,後者隻是充當了一個媒介,或者說一個引子。
真正起了效果的,是陳曠的“聊以詩狂”被動。
當他念出了那首詩後,被動便即刻生效,将最符合此刻場合氛圍的人給招了過來。
梁國的“殺神”大将軍,霍衡玄!
面對霍衡玄本人的質疑,明目張膽造謠的陳曠聳了聳肩,滿不在乎地笑道:
“反正你都死了,死前說了什麽那就和你無關了,而我可是活着的當事人,别人肯定信我。”
“你記不記得沒關系,我替你記得就行。”
霍衡玄冷哼一聲:“活着的當事人?我看怕是不見得。”
他走到陳曠面前,掃視了前方黑壓壓的軍隊一眼,啧啧稱奇:
“雖然早就知道你小子絕非池中之物,但沒想到居然能攪屎棍到這個地步,陽國總共十軍,來圍剿你的就有四軍,算得上是舉國之力了。”
“四軍之圍,哪怕宗師,若隻有一人對敵,亦如籠中困獸,象下蝼蟻,十死無生。”
霍衡玄呵呵笑道:“我看你今天是死定了。”
神他媽攪屎棍,你個老逼登,你聽聽這是誇人的話嗎?!
陳曠抽了抽嘴角,但也沒反駁這些軍隊其實最開始是來圍剿反賊的,不管之前怎麽樣,現在他們的目标就是陳曠。
他看向霍衡玄,皮笑肉不笑地道:
“霍将軍應該也不希望我被陽國抓去吧?”
霍衡玄有些意外地道:“我不希望小公主被抓才對,不希望你被抓……小子,你未免有些自作多情了吧?”
陳曠攤手道:“現在陽國皇帝已經知道長生藥被我吃了,他要是抓了我,我可就不保證他會再知道些什麽了。”
霍衡玄:“……”
陳曠又道:“霍将軍,算計别人的感覺好玩嗎?”
霍衡玄收斂笑意,歎了口氣道:“看來你知道了。”
一老一小對視一眼,陳曠似笑非笑,霍衡玄面無表情,但隐約間,卻有一種盡在不言中的氣氛。
蘇懷嬴:“……”
小公主有點茫然。
知道什麽了?他們怎麽好像突然達成共識了?難道我是局外人?
——由于陳曠并不在輪回之内,與陳曠相關的事情,是小公主輪回六百年經驗當中爲數不多的盲區,哪怕有剛才張智周的一些猜測,也并不能使她得出一個相對完整的結論。
陳曠真誠地道:“霍将軍忠君愛國,我還是很佩服的。”
“這首絕命詩若是傳播出去,也能扭轉一點梁國人對将軍的誤解,将軍以爲如何?”
霍衡玄歎了口氣道:“名聲倒還是次要的……罷了。”
他半轉過身,意思很明顯,是準備幫陳曠了。
陳曠猶豫了一下,幻化出殺劍,雙手遞出:
“霍将軍需要劍麽?”
霍衡玄看了眼,然後毫不留情地嗤笑一聲:“你這算個屁的劍!”
陳曠并沒有因爲這鄙夷而惱怒,他知道霍衡玄大概說的是實話……
先不說他現在也還隻有登樓境的修爲,也确實沒有什麽上乘的劍術可用。
他本身唯二會的劍術,一是奚夢泉教的琴劍,二就是霍衡玄教給他的殺劍。
确實有點關公面前耍大刀的意思了。
但陳曠是看霍衡玄身上沒有劍,才這麽說的。
畢竟這斬草歌幻化的殺劍,正是藏在神魂當中,而霍衡玄此刻身上沒有,那大概就是真的沒有。
經由“溯回鈴”的召喚,神魂必定是會有所損耗的。
霍衡玄也不能幸免。
但看樣子,霍将軍是不需要了。
陳曠收回殺劍。
霍衡玄轉過身,面對着千軍萬馬,淡淡道:
“小子,你既然能活到現在……就應當還沒有真正見過聖人出手。”
陳曠皺眉,道:
“就在此處,前不久有陽國女聖人一指封禁一洲靈氣,又險些碾死五百萬人,這也不算?”
霍衡玄看了他一眼,搖搖頭: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她一開始便選擇碾死這五百萬人呢?”
陳曠無言以對。
也确實。
倘若那女聖人一開始就打算殺人,先封靈氣再降下那一指,想必是一點活下來的機會都沒有。
陳曠因身負長生藥而被追殺,但也因爲長生藥,這些人反而不敢直接弄死他,生怕讓到手的長生藥線索,又被自己毀了。
而隻要對方有所圖謀,陳曠就可以利用。
反而讓他死裏逃生反殺了好幾次。
嗯……除了面對武聖的時候。
雖然武聖其人剛愎自用,唯我獨尊,但有仇他是真報,一點也不被什麽身外利益所拖累,長生藥他也不稀罕,一點興趣都沒有。
在這滄元,也算得上是一股清流了……
陳曠忽然朝着霍衡玄拱了拱手,沉聲道:“受教了。”
在屢次逃生,甚至是利用國運坑了一把聖人之後,陳曠的心态難免有些無意識地飄了,因此才會反駁霍衡玄。
但霍衡玄這一番話,卻讓他有所警醒。
他現在自爆長生藥,可能很快就會傳到姬承天的耳朵裏,他的行蹤也暴露了。
今後的處境,比之此前隻會更加艱難。
必須慎之又慎。
今天他在聖人面前殺了聞侪,看似莽撞,但實際上,他從一開始就已經聯合了聞仙——這個陽國的皇帝,是有自己的後盾支撐的。
他不相信一國之君,會沒有手段對付,或者說限制聖人。
否則,這個國家的根基從一開始就不穩,又如何在聖人實力的威脅下維持自己的統治。
而實際上,在聞侪死前的那一個瞬間,如果陳曠沒有讀到後者内心關于國運的想法,他将會選擇其他辦法。
過程可能會曲折一些,但今晚,聞侪不管怎麽樣,都得死在藏鳳州内。
霍衡玄哼了一聲,望向那如雲的陽字旌旗,淡淡道:
“看在你還算有點悟性的份上,接下來的這一劍,你且看仔細了。”
“能學到多少,全看你自己的本事。”
他輕聲道:“畢竟……今日過後,我便是真正地消散于這世間了。”
陳曠沉默。
他曾經也懷疑過霍衡玄是不是真的死了。
當時在山坳中的洞裏,現身的那個霍衡玄,并不是霍衡玄的神魂,而是一縷分神。
那巍峨金甲在身的健碩老将軍形象,與霍衡玄死前的形象完全不符合,也是一個疑點。
分神乃是中三品可以自然領悟的神通,全稱爲“分神離魂”,有分神,自然也有主神。
也就是說,當時的霍衡玄是有幾率沒有死的。
但現在,由“溯回鈴”爲媒介,召喚出了存在于中陰之中的霍衡玄神魂。
便意味着,他确實是真正地死了。
今日的重逢,就是最後一面。
陳曠深吸一口氣,鄭重地道:“這一劍,晚輩會牢記于心。”
霍衡玄的修爲,并不是蘇懷嬴所想的半步入玄。
他在死亡之時,是以“護國”成道的假聖!!!
而他的神魂,也保留了當時的修爲,雖然遜色于真正的聖人,但霍衡玄的半隻腳,已經從苦海之中踏上岸邊。
橫渡苦海,是爲道岸。
陳曠自稱晚輩,是将霍衡玄當做授業之前輩。
除開奚夢泉之外,霍衡玄确實便可以算是他的第二個恩師了,隻不過霍衡玄不以師父身份自居,陳曠也不打算拜師。
“轟隆隆……”
陽國四軍鐵蹄铮铮,如同擂起一千面巨鼓,震動地面,令碎石跳動,鷹飛兔走。
陽國以一萬五千人爲一軍,四軍,便是整整六萬人!
已經超過了當日黑甲軍的人數。
萬馬奔騰,軍隊在眼前排成一字,騎兵營在前,步兵營在後,奔跑着士兵們舉起漆黑的長槍,跟随前方的騎士向前沖鋒。
他們神情堅毅,殺氣凝聚在眼眸中,如同一堵堅實的牆,冰冷地向前沖去,壓倒了所有的阻攔。
遠遠看去,宛如一線疊着一線的漆黑浪潮轟然襲來,震懾心魂,搖撼腦髓。
前後夾擊的同時,這四軍将領,包括姜威在内,都動用了勢陣!
“轟!”
磅礴的靈氣狂湧,如同一場曠世巨大的風暴,遮天蔽日,又有三尊各自不同的勢陣法相在半空之中凝聚!
“吼!!!”
軍隊的大聲呐喊,與法相向前揮舞武器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幾乎震耳欲聾。
若是換個普通人在這裏,恐怕會當場吓死。
蘇懷嬴所主持的勢陣,終于開始流露出潰敗之相。
“轟!轟!轟!轟!……”
四尊神将,同時向那雙面法相發起進攻,後者被砍斷了一條胳膊,側頸也被砍出一個巨大的傷口,胸膛也被直接貫穿。
如幻月一般美輪美奂的水月觀音,左眼竟落下一滴淚,宛如對既定命運的哀歎。
而修羅相,還在苦苦支撐,青面猙獰,雙目赤紅,猛地露出獠牙,開始撕扯最近神将的胳膊,竟然将其胳膊直接撕了下來!
蘇懷嬴臉色一白,嘴角滲出一絲血迹,但剩下的鮮血卻被她重新咽回了喉嚨裏。
陳曠蹲下來,拍了拍她的背,道:“解除勢陣吧。”
蘇懷嬴長出一口氣,點了點頭。
上空的雙面法相轟然向後倒去,随後,化作帶着光暈的無數碎片,就這樣在半空之中消散而去。
四尊神将,頓時乘勝追擊,不同的巨大武器朝着衆人揮砍而來。
風聲壓下,令人畏懼。
那個站在他們面前的,瘦小而褴褛的老者首當其沖。
老者擡起頭,一手指向天空。
他伸出兩根手指,兩根如竹節一般勁瘦而有力的手指,就這樣并攏在一起,直直地刺向天空。
老者的脊梁挺得筆直,這天地間,仿佛再沒有比這更加直的東西。
他不再瘦小,而是無比的高大!
他的身影仿佛向着天空無盡地延伸而去,直到抵達那漆黑的天穹,連日月宇宙都難以遮蔽他的身影。
頂天,立地。
這一刻,他就像一把貫通天地的劍。
霍衡玄開口了,他似乎是在對着身後的陳曠說話,又似乎隻是在喃喃自語。
他輕聲說道:“我其實從來就不會用劍。”
“從前有人對我說過,我不是學劍的料子,耍起劍來,難看又沒用,于是我就沒有學劍。”
“伽藍寺裏那麽多的劍法,我一本都沒有碰過,學的都是拳腳功夫。”
“後來在軍隊裏,我不得不拿起劍,因爲我能用的武器,就隻有劍。”
“《斬草歌》從來不是劍術,隻是殺人術而已。”
“用什麽武器不重要,殺了多少人才重要。”
“殺的人越多,就越強,越強,地位就越高,得到的就越多……我得争一口氣啊,等我回到那人面前,就算是再難看的劍,她也得說好看。”
霍衡玄擡起頭,看着天空,歎了口氣,道:
“我原本一直是這麽想的。”
“可後來我才發現,不是這樣的。”
“功成名就之後,多少人谄媚于我,違心地誇我用劍好看,我一點也不高興……原來我不是想争一口氣,我隻是想讓她和我說說話。”
“可惜……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老者面無表情,低下頭看着面前的龐大軍隊,就像是在看着一群蝼蟻:
“我這輩子,隻會一劍。”
“誰見了都覺得好看。”
霍衡玄的手動了,他并攏的劍指,就這樣緩緩由上至下,劈開了這片天地。
他道:“斬!”
老者的姿勢無比簡單,乃至是簡陋,他身上沒有任何花裏胡哨的靈氣暴漲,五彩華光,之類的特效。
也沒有見到什麽一柄巨大的長劍虛影在半空當中凝聚。
也不見又鋪天蓋地的劍跟随老者的召喚襲來。
就這樣簡簡單單,甚至……有些醜。
但随後,陳曠就驚覺,這劍并不慢。
相反,它快到不可思議。
因爲眼前的軍隊已經開始倒卷。
是的,倒卷。
這并不是某種比喻,而是實實在在的現象。
那如同浪潮一般襲來的,鋪天蓋地的萬馬奔騰,懸旌萬裏,都在這一劍揮下的同時,往後“卷”了回去。
馬兒四肢蜷縮,就像是一隻隻兒童喜愛玩耍的西瓜蟲一般,朝着後面滾動。
而騎在馬上的騎兵們,同樣也被卷進了馬裏面,就像是一個個飯卷裏面的餡料。
上空的四個神将也是同樣,無論他們本身有多麽巨大,多麽恐怖,多麽有威懾力,此刻都已經成爲了一片飯卷上包裹着的海苔。
旌旗,号角,人,盔甲,漫天飛舞的塵沙。
都在瞬間向後卷起。
與此同時,後方的事物同樣向前卷曲。
左邊同樣,右邊同樣,上下前後都是這樣!
無數的事物向着中心一個點折疊卷曲,仿佛從立體變成了平面一樣。
而那些被卷入其中的人似乎還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麽。
他們的神情依舊是那麽堅毅,臉龐上充滿了殺意,仿佛面前就是他們要斬殺的敵人一般。
馬兒的四肢也沒有停下來,始終在奮力奔跑着。
甚至他們的眼睛裏面,仍舊倒映出了陳曠等人的模樣。
而在倒影之中,他們的長槍和劍,正在刺向後者,勝利已經近在咫尺!
但在現實當中,他們卻是離陳曠等人越來越遠,直到被卷入了中央,才露出了一條詭異的縫隙。
那縫隙仿佛是一切的中心,又好像是一切的發源。
好像是黑,又好像是白。
一切都在其中變得混沌難分。
而被卷入其中的一切,都成了這混沌的一部分,再也無法離開。
于是陳曠終于明白。
霍衡玄這一劍,斬去的是這片空間!
陳曠心中駭然,但他根本沒有辦法做出任何舉動。
因爲他此刻,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那極其緩慢的一劍繼續落下。
他太慢了,隻能位于這片空間當中,而無法觸及霍衡玄,以及那些陽國大軍所在的空間。
當然,如果他觸及了,恐怕也難逃一死。
霍衡玄的目光很平靜,動作也很平靜。
他就這麽平靜地以劍指自上而下輕輕地一劃,然後自然地将雙手垂落。
一劍,就這樣結束了。
眼前的世界,也變得無比安靜祥和。
因爲除了他們三個人之外,除了天和地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消失了……
陳曠幾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畫面,心裏忍不住爆了粗口。
卧槽……
光秃秃的土地寸草不生,一馬平川,無論是建築物,還是其他的所有東西,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那六萬大軍,就好像沒有出現過一樣。
“呼呼……”
風聲在這片遼遠的曠野上,顯得格外響亮。
陳曠和蘇懷嬴面面相觑,都有一種瑟瑟發抖,孤立無援之感。
眼前的霍衡玄轉過身來,問道:
“你們覺得這劍好看嗎?”
陳曠和蘇懷嬴立刻猛地點頭:“好看,太好看了。”
霍衡玄長出一口氣:“又是假話。”
陳曠背後雞皮疙瘩頓時起來了,寒意從脊椎骨竄到後腦勺。
霍衡玄呵呵一笑,瞥了他一眼:“這麽緊張幹什麽?”
陳曠幹笑了一聲。
霍衡玄忽然道:
“有件事,我想拜托你,那時沒有來得及……也覺得愧對于你,便沒有說。”
陳曠立刻肅然點頭:“您說!”
霍衡玄的身影漸漸開始消散,化作碎片消失在半空之中。
陳曠下意識松了口氣。
看來,這回霍衡玄是終于要走了……
霍衡玄的聲音從虛空之中傳來,在陳曠的腦海中響起:“如今贈你這一劍,權當報酬。”
“替我做一件事。”
陳曠看着面前無比空曠的世界,默默地應聲道:“前輩請說。”
霍衡玄道:“等你到了伽藍寺,幫我找一個人。”
“把這一劍,給她看看,問問她,好看不。”
……
陳曠帶着蘇懷嬴走了十分鍾,終于走出了這片啥也不剩的曠野。
但張智周現在卻不知道去了哪裏。
陳曠決定先找個地方躲一躲,等這家夥過來彙合再說。
找了半天,最後也隻找到了一個破廟。
陳曠坐下來,生起火,想起這次自己好像又錯過了那個癞子頭道士。
陳曠在之前籌備聯合時,就已經通過妖族打探過。
王府裏已經沒人了。
聞侪率軍進入藏鳳州之後,第一個響應的,便是靖南王府,其中幾乎所有戰力,都已經加入了聞侪的軍隊之中。
此刻的王府之中,隻有一片空蕩蕩的園林而已。
那癞子頭道士,已經趁機跑了……
陳曠正這麽想着。
“嘿嘿,你是在找貧道嗎?”
一道陌生的嘶啞聲音忽然響起。
陳曠猛地回頭,看見從那破廟的柱子後面,大搖大擺地走出了一個咧嘴笑的道士,又老又醜,手腳都戴着鐐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