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自然便是周國的大皇子,周延維同父異母的長兄,太子的最佳人選。
此前,正是因爲齊王前去北上殺蠻,所以教化官們才無人監督,給了周延維一個機會。
如今齊王意外被夜蠻俘虜,萬一出事了,那周延維自然就是可能性最大的候補人選。
不過這事也還說不準,因爲皇後還有一個小兒子,便是三皇子,年僅兩歲。
周延維是長,但三皇子是嫡,若是姬承天偏心一些,直接繞過周延維選擇培養三皇子,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姬承天如今才四十二歲,正值壯年,完全可以從零再培養一個。
雖然陳曠其實覺得,姬承天有可能根本不想立太子,所以才對此根本不上心……
畢竟……他可是在找長生藥啊。
假如能夠長生,誰又會給自己培養一個繼承人?
自然是自己大權獨攬來得爽。
但就算如此,對于周延維來說,齊王出事,應該也是十分喜聞樂見的。
陳曠心裏這麽想,不過三人的臉色并沒有任何喜色,相反,還格外沉重。
看樣子……北原防線被破一事,遠遠比齊王被俘更加嚴重。
周延維顯然也知道别人會想些什麽,臉色嚴肅地解釋道:
“天下之難大于家國之争。”
“若是北原防線撕裂,不僅僅是對于大周,對于整個中域,甚至是人族,都可能是一場浩劫的開始……”
陳曠知道他不是在危言聳聽。
因爲梁國整體位于中域的東南方向,距離北原還有很長一段距離,較爲富庶安甯,在陳曠的記憶裏,對于夜蠻入侵的印象并不深。
但一些口口相傳的曆史和事情,還是有所了解的。
夜蠻族和人族,是千萬年難解的死仇。
歸根結底,隻有一個原因。
夜蠻,以食人爲生。
就算平時可以用其他肉類或者妖物來果腹,但沒過多久就會精衰氣絕而亡,因此,夜蠻族必須劫掠人類作爲食物。
上古之時,人族萬國昌盛,又有人皇朔坐鎮人族,是以夜蠻不敢造次,隻能偏居一隅,被趕至北原之外的萬古冰川自生自滅。
但在“狩天之戰”過後,人皇隕落,國運衰頹,亂世征伐不休,夜蠻便趁機又卷土重來,在戰亂之中暗中撿食屍體,等到重新繁衍至一定的規模,開始肆意侵掠中域。
而夜蠻,在最開始其實也并不叫夜蠻。
上古時期,他們有另外一個名字——
魔。
時至今日,夜蠻已經在北原發展壯大,共有七十二個大小部落,擁立夜蠻王阿扈斯,對中域虎視眈眈,時刻窺伺。
而之所以夜蠻如今也還是無法跨過旬密山。
一是因爲旬密山這道天然的屏障實在是太高太遼闊,橫亘在北原之前,阻礙了夜蠻的前進路線。
這應當也是當年人皇的考量。
二,便是無數前仆後繼的修行者和凡人軍隊,以血肉構築了一條無比堅固的北原防線。
甚至在其中,修行者并非主力。
依靠“勢陣”戰鬥的凡人軍隊,才是和夜蠻作戰的主力。
修行者是很強,但是人數終究太少了。
夜蠻的生育速度是非常恐怖的,而他們的食人也并非隻是單純的吃肉喝血,他們可以直接吸收靈氣,将人類完全化作自己的養料,在短時間内,就可以成長至和一個先天境修行者相當的實力。
雙拳難敵四手,再強的修行者,面對成千上百的敵人時,也必定有精疲力盡的時刻。
前年,便有一個宗師境界的修行者,被困在北原深處,活生生被耗空靈氣,最終被分食的傳聞。
而相比之下,勢陣,就隻需要訓練有素的凡人,加上一個修習過勢陣的低階修行者作爲陣眼,就足以發揮遠超陣眼修行者的實力。
譬如李紅绫的黑甲軍,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主修的,也是勢陣。
若非半道被陳曠斬于馬下,她此後肯定便要率領黑甲軍去馳齊王。
大周的國境線,正緊貼着北原,是第一道,也是最重要的那道防線。
倘若這條防線徹底被撕開,大周邊境的百姓将不堪設想,而若是大周擋不住,後面的國家也照樣會遭殃……
“不過,就算在這種情況下,姬承天竟然還是要将兵力用在覆滅梁國上。”
陳曠暗自搖頭:“他對于長生的渴望也太強烈了。”
但轉頭想一想蘇煜,好像天下的君王的欲望大抵也都一樣。
“北原防線事關重大,刻不容緩,我觀天司以天命爲己任,是主張入世的宗門,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齊司白又跟着解釋了幾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們這些修行者更加是義不容辭。”
他提到了天命,陳曠便不由得好奇道:“你之前不是說,你的天命是妖劍麽?現在天命沒了,你之後怎麽辦?”
齊司白愣了愣,随後恍然道:“陳兄誤會了。”
他笑了笑,有點好笑地解釋道:“原來陳兄如此風風火火地跑來,是擔心在下的天命沒了?”
齊司白搖了搖頭,道:“在下是唯一能看見妖劍天命的人,但尋找妖劍,卻并非在下唯一要追尋的天命。”
他仰天眯起眼睛,似乎在數着什麽,沉吟道:“在下需要追尋的天命,除了妖劍以外,還有大概……十二條。”
陳曠:“……”
好家夥,原來伱們觀天司的天命,是批發的?!
不過聽到這一點,他心裏還是松了口氣的。
要是因爲他,把齊司白的天命給整沒了,那他心裏還是有點過意不去的。
齊司白與三人告辭,便動身前往北原。
收回目光,林二酉搖了搖羽毛扇,對陳曠道:
“我們兩個就先不走了,齊王既然被俘,那麽薊邵郡就必定會交由殿下來處理,正是好時候。”
這才到了重頭戲了。
陳曠心知肚明,此刻,便要決定薊邵郡的未來了。
他點了點頭,沉聲道:“既然如此,漕幫,便由陳家接手,郡守人選我心裏也有,教化官可以由你們來定,隻是不可幹涉薊邵郡的俗務,如何?”
他這話,并沒有商量的餘地,極其強勢。
全都說死了,基本上沒有給對面兩人留下半點餘地,薊邵郡上上下下都被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光是一個教化官……基本上就是個空頭司令。
而且他還明着說不能幹涉。
這不就等于他們的算計大部分都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原本若是在樓船上,林二酉肯定還是要讨價還價一下的。
但一來,陳曠自身,也已經有了正面斬殺一個抱月境巅峰的驚人戰績。
林二酉自己也是抱月境,還真不敢硬碰硬……
他一想到可能會讓陳曠對自己産生敵意,心裏竟然有點發憷!
要是放在以前,他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怕”一個登樓境。
但事實就擺在眼前。
林二酉不得不服氣。
二來,他現在可是知道,對方背後現在有一個“龍王”在撐腰。
“唉,陳兄是這次救下薊邵郡衆多百姓的大功臣。”
林二酉歎了口氣,苦笑地道:“自然是你說了算。”
陳曠笑起來:“好說,想必此次事情一出,其他教化官也知道該怎麽做了。”
兩人對視一眼,就算這麽敲定了薊邵郡之後的格局。
氣氛頓時又輕松了不少,林二酉舉起酒杯,爲自己之前的些許失誤和算計賠禮道歉。
林二酉将酒杯中的酒液一飲而盡。
陳曠搖了搖頭,客氣而禮貌地淡淡道:“就這麽一點小事,哪裏用得着林兄如此鄭重,說一句不就……”
他嘴上是這麽說,不過林二酉想借助陳曠掌握梁國隐藏力量的心思,可是直接導緻陳曠被三個武聖閣高手圍殺的原因,也算是坑了陳曠一把。
這事他可還是記着的。
林二酉手掌一翻,拿出了一塊玉墜,遞給陳曠。
“這是萬林商會的貴客身份标志,迄今爲止還隻送出去十六枚,憑借此玉,可在任何地方的商會驿站處落腳,商會将會以最高規格提供庇護。”
“此外,如果有想要的物件,可以向商會提出,商會如果有庫存,将會優先爲貴客保留,若是沒有,也會派人去尋找。”
“在商會購買任何商品,都可以打一折。”
“有其他要求,隻要不過分,一概可以滿足。”
“這一枚,就當做是我的賠禮了。”
林二酉挂上了一種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營業微笑,道:“還望陳兄不計前嫌。”
恍惚間,陳曠感覺自己好像看見了前世的推銷人員。
他都險些忘了,眼前這家夥,還有個身份是富二代……
萬林商會。
可是專門做神妙靈寶生意的啊!
陳曠眨了眨眼睛,接了過來,笑眯眯地道:“我和林兄之間,哪裏有什麽前嫌啊,我們不是一見如故的好朋友麽?”
他将玉墜收進儲物袋裏,伸手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來,幹!”
兩人相視一笑,在周延維看來,頗有一種狐朋狗友狼狽爲奸之感。
周延維搖了搖頭,又忍不住問道:“陳兄,此前我們可是被你騙得好慘啊。”
“不過,如今想來,陳兄的僞裝本事也堪稱一流,分明是登樓境,卻裝成開竅境而毫無破綻……”
陳曠聽了一愣,然後挑了挑眉:“僞裝?”
他攤了攤手:“除了外貌,我可從來沒有僞裝過其他的。”
周延維和林二酉臉上的笑容一僵,然後漸漸地消失了。
此前,他們已經和齊司白讨論了半天,關于陳曠這突然之間暴漲的修爲究竟是怎麽回事。
最後得出的結論,自然是陳曠在登上樓船之時,僞裝了自己的修爲。
雖然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不出來他是僞裝的修爲。
但他肯定是僞裝了。
幾天時間從開竅境九脈突破至先天境尚且還有可能性,但從先天境一躍跳到了登樓境,這絕對不可能!
再結合滄浪評給出的假定修爲,當然就隻剩下了一種可能性。
陳曠肯定是用了極其高明的僞裝之法!
林二酉沉默了一會兒,道:“陳兄……沒有在開玩笑?”
陳曠點了點頭,看了看兩人,似笑非笑道:“怎麽,你們不相信?”
他歎了口氣:“好吧,那就當我确實是僞裝的吧。”
周延維吸了口氣,似乎下了什麽決心,拱手道:“若是陳兄需要,我可以讓老馬護送陳兄離開梁國!”
那老馬,自然就是之前一直跟着他的那個老宗師。
他這麽說,不是因爲陳曠需要這個老宗師的保護。
而是,這老宗師現身,就代表了周延維,或者說,大周二皇子的意願!
陳曠這回卻沒有再收下這份好意。
他搖了搖頭,道:
“延維兄有一顆俠義之心,這很好。”
“心意我領了,但我并不希望,延維兄因此而讓自己身陷險境。”
陳曠拍了拍周延維的肩膀,幽幽道:“爲朋友兩肋插刀,可不是真的要插自己兩刀啊……”
周延維無言沉默。
他這麽做,無異于和姬承天唱反調,雖然有概率讓陳曠活着逃出去,但觸怒姬承天的後果……他也是在賭。
齊王如今生死不明,就剩下了兩個皇子,能在混亂的梁國主持大局的,就隻剩下了周延維。
已經逃了的梁國遺脈,和馬上就在掌控之中的梁國穩定……賭他選擇哪個。
因爲他所知道的一些消息,周延維賭他父皇會選擇後者。
不過,陳曠既然拒絕了,周延維也不至于強求。
陳曠來這裏的目的都已經完成,便要離去。
林周兩人将陳曠送出去,卻忽然聽見外面傳來了一陣修行者的喧嘩聲。
“滄浪評更新了!”
“不是吧?!這個月不是才加刊過?!怎麽又來?”
“這都不知道,你昨晚難道睡昏頭了不成?!昨晚那陳曠弄出這麽大的動靜,滄浪評要是不更新,那才叫有失水準!”
那個提前拿到了新一期滄浪評的修行者,直接站在了高處,将手中卷軸在半空之中展開。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那卷軸之上。
陳曠也看了過去。
赫然見到自己的名字,位列在第十五位!
“嘩……”
修行者們驟然爆發出一陣驚愕喧嘩之聲。
一個月時間讓滄浪評連續更新兩次,上榜即空降三十三,第二次便直接在第十五位!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調整一下作息,明天開始都晚上更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