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蘇看向了面前的玄神道門道子,誠懇地抱拳行禮。
“在下不知那樂師情況如何,不若沈道友親自去瞧一瞧?”
“這回是李将軍親自動的手,隻怕那樂師是兇多吉少。”
“在下人微言輕,三劫宗也是依附大周,實在無能爲力,可玄神道門向來憐憫蒼生,沈道友更是當代道子,想來你的話,李将軍是會聽的。”
沈星燭看着他,微微颔首:
“道友所言極是,多謝告知。”
衛蘇笑起來,義正言辭地朗聲道:
“在下雖沒有兼濟天下的胸襟,但卻有恻隐之心,實在看不過李紅绫僅爲洩憤便傷及無辜,此等行徑已是惡劣,更何況既有玄神道門道子在此,本該收手……殊爲不智啊。”
沈星燭垂下眼眸,歎息道:
“李将軍……我還以爲她身爲女子,做事不至于如此暴虐決絕,才沒有多言,沒想到卻是縱虎傷羊,鑄成大錯。”
她有些愧疚:“此事我亦有責任,道友放心,倘若她當真對無辜之人出手,我必不會袖手旁觀。”
衛蘇得了保證,點頭離去,轉身的瞬間,心裏卻想。
我也沒想到她會出爾反爾得那麽果斷……
李紅绫态度的變化在衛蘇的意料之外。
但卻是情理之中。
因爲大周皇帝想要做的事情,确實就算沒有長生藥也無所謂,這并非是一個必須完成的任務。
但李紅绫本身不應該一點遺憾和煩躁都沒有。
這女人的脾氣極差,這段日子他已經見識過了,她絕不可能在這種時候還沉得住氣。
任何不合她心意的事情,她都不會選擇忍。
正如那個凡人樂師,僅僅是因爲分了一個饅頭,就險些爲此喪命。
因此,衛蘇立刻斷定李紅绫方才在故意騙他。
她應該已經找到了有關長生藥的線索,但是卻不願意将其告知衛蘇。
貪得無厭……
衛蘇心中有些惱火。
既要三劫宗幫忙,卻又不願意三劫宗得到長生藥。
世間豈有如此便宜之事?
李紅绫既然敢這麽做,就說明正是有大周皇帝在背後默許,甚至指示。
人人欲得長生,而唯人欲得以長生。
大周皇帝依靠三劫宗得以滅梁,卻又懼怕三劫宗繼續壯大,若是三劫宗玄玄境的太上長老燕太乙服下長生藥,千百年後,便有機會成就聖人道果。
而大周所供奉的東皇聖人,如今已三千歲,壽元将盡。
屆時,燕太乙便将成爲新的鎮國之聖。
東皇孑然一身,而燕太乙卻有三千弟子,一座山門!
一個長生久視的宗門聖人。
大周皇帝勢必忌憚,并且想辦法鉗制。
然而道理雖是這個道理,但世間的事情有時并不談論道理的對錯與否,而隻考慮屁股底下的位置。
衛蘇是三劫宗之人,自然心向的是三劫宗。
在他看來,此事自然是大周皇帝做的不地道。
皇帝隻見到了自己眼前的威脅,卻恐怕忘記了三劫宗是如何幫助他攻下大梁,又爲此死了多少弟子……
飛鳥尚未盡死,而良弓竟已欲藏?
豈有此理!
然而衛蘇心有不忿,卻也并沒有在李紅绫面前當場發作,也不敢自己前往天牢。
因爲他知道,這裏不是在大周三劫宗,而是在梁國皇宮。
有那五萬士兵勢陣在此,李紅绫才是大勢。
衛蘇如今不過辟海境,而這五萬軍隊勢陣一旦開啓,便可将陣眼加持至抱月境,合擊之力,勢不可當。
不過……
他衛蘇不敢發難,卻不代表他對此沒有辦法。
這一回,可是她自己将把柄給了玄神道門!
衛蘇離去路上,心裏止不住冷笑。
那李紅绫此前對那凡人樂師頗爲不屑,又怎麽可能專門審問他,隻單純爲了洩憤。
一個殺神霍衡玄被她如此折辱,難道還不夠?
因此,他笃定,這樂師,便是長生藥的關鍵線索!
讓沈星燭插手,是十分有風險的一個決定。
但李紅绫和大周皇帝都低估了長生藥對于三劫宗而言的重要性,因爲燕太乙……也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
這大周皇帝想賭一把,他們又何嘗不是呢?
害怕玄神道門發現勾當的是大周皇帝,不是他們三劫宗。
隻要能逼出長生藥下落,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
【你修出神識,窺見了天牢暗道的真相,獲得被動“我即靈機”:你可以感知到對方是否在撒謊。】
【你在被蚊子吸血之前提前打死了它,獲得被動“心血來潮”:一念心動,可獲得危險預兆。】
陳曠看了一眼視野角落當中的狀态欄,輕輕歎了口氣。
他已耐心等待了兩天,獲得了兩個新的被動,然而他所期望的事情仍沒有到來。
這兩天時間,第一天,他參悟“兜率降天”,已修出神識,可窺探幽冥之處。
當視野穿過牆壁,他看見了暗道中堆滿的火藥,井然有序的士兵。
同時也看見了整個暗道上常人難以窺見的大量靈氣。
這些浩瀚靈氣被禁制覆蓋,十分牢固。
應當就是真正用來鎮壓那大妖的某種陣法。
以陳曠目前的靈氣量,與其對比,宛如是一滴水和大海。
自己想要撼動這禁制,等同蚍蜉撼大樹,不自量力。
不過……他詢問了霍衡玄之後,确定倘若徹底引爆那些火藥,就可以将其破壞。
隻不過,在那一瞬間,先死的會是他自己。
而他研習“兜率降天”的同時,修爲連帶着水漲船高,竟連破兩竅,已經打開第六竅穴。
第二日,因爲實在無聊,陳曠抓了隻不知道爲什麽會在秋天出現的蚊子,把它困在掌中玩了半天,然後一巴掌拍死了。
因此獲得的被動倒是很不錯。
此外。
山珍海味,大半全都進了小泔水桶的肚子裏。
美酒,全給了霍衡玄這個老逼登。
這家夥原來還是個酒鬼,爲了那幾壺新豐美酒,又親自耐着性子指點了陳曠枯榮篇。
看他眼睛發綠光的模樣,陳曠懷疑自己要是趁機威脅一下,說不定他能再來一次傳功……
不過,要是這麽幹就太缺德了。
“小子,你還在等什麽?”
霍衡玄看向陳曠,沉聲道:“已經兩天了,天上的棋局已近尾聲,地上的珍馐也快吃了個遍,這頓斷頭飯也夠豐盛了。”
他砸吧了一下嘴巴:“如此好酒,隻怕是宮中翻出來的珍藏,就算是死了,也算值。”
陳曠搖搖頭,勾起嘴角:
“我倒覺得,這頓斷頭飯還不夠豐盛。”
拖延七天,當然不是爲了好酒好菜。
他想要留出足夠的時間,讓那當日被摒除在營帳外的仙師大人發現異樣,然後主動過來找他。
如今唯一的蘋果在他手裏,卻有兩個人都想要,偏偏他們還殺不了他。
那自然就隻能殺了對方咯……
“隻是,那仙師,似乎是不上當啊。”
陳曠在心裏歎了口氣。
要是那仙師不來,想要突圍的難度就難如登天了。
他知道霍衡玄有計劃,但他的計劃必定是十死無生,隻爲了将梁國夫人母女送出去,而陳曠……隻想要保住自己的命。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
這天晚上。
天牢中的燭火幽微,又到了該添油的時刻。
然而隐約有風吹過。
燭火滅了之後,再也沒有亮起。
“嘎吱……”
鐵門被人推開,響起的腳步聲輕盈無比,不再是士兵沉重的腿甲碰撞聲。
陳曠無聲地笑了。
他欲行二桃殺三士之舉。
以某個人頭,當自己的斷頭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