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煩……可不可以換個姿勢?比如用背的?”
陳曠被這黑甲衛抱在懷裏,忍了三秒。
終于還是沒忍住,忍着痛客客氣氣地開口了。
青厝低頭瞥了他一眼:“爲什麽?”
“……”
倒不是尊嚴問題,但是公主抱真的有點gay啊哥們。
兩個大男人用這個姿勢你真的覺得沒問題嗎?
好吧,可能古代人觀念保守,真的沒有男男大防這種概念……
這麽一想,再加上青厝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陳曠倒不好再說什麽了。
青厝見他不開口,想了想,道:
“覺得痛?那是因爲你的腿斷了,不是因爲我抱你的姿勢不好。”
陳曠:“?”
這還能誤會不成?
難不成他覺得自己是在抱怨他抱得不夠好,不夠溫柔?
到底得是怎樣的粗神經,才會認爲這骨裂劇痛是因爲姿勢問題……多少有點侮辱人了。
陳曠解釋道:“殘疾有三,殘、廢、笃者各不相同,我是瞎子,不是傻子。”
“我知道。”
“所以你覺得我會不知道我腿斷了?”
“我怕你不知道。”
“……”
陳曠吸了口氣,勉強扯出一個笑:“那真是謝謝你的體貼了。”
青厝道:“不客氣。”
陳曠算是明白了。
這家夥根本就是個呆呆獸,聽不懂人話。
陳曠不再抗議公主抱,保持沉默,但好在剛才這麽一打岔,腿上的劇痛也已經有所适應,不是那麽難受。
青厝卻看了一眼他慘白的臉色,因下意識緊咬牙關而緊繃的臉頰,露出了一絲詫異的眼神,反倒主動開口了。
“原來你真的知道自己腿斷了。”
陳曠不說話。
青厝淡淡道:“我還以爲你沒有痛覺呢,畢竟這種痛,尋常人能不瞬間暈過去就已經算是厲害了。”
他目光平靜:“而你……一聲不吭。”
陳曠眉心一跳,還沒開口,前面就傳來了陌生獄卒的恭敬聲音。
“大人!您這是……”
“開門。”
剛換上的獄卒原本正奇怪黑甲衛怎麽抱着個人,但随後就看見了陳曠晃蕩的衣擺上滴落的大片血液,将膝蓋以下全部染紅。
他立刻噤若寒蟬,連忙伸手将天牢厚重鐵門打開。
目送青厝走入其中,駭人的血迹一路蜿蜒。
楚文若一聽見動靜就連忙站了起來,走到牢房邊上,翹首探頭,一雙美目隐約噙着一絲淚光。
青厝此前幹脆利落先殺兩個獄卒,又将陳曠這個她目前唯一的依靠直接帶走,将這天性柔弱的小女人吓壞了。
陳曠離開時都能聽見她無助而絕望的叫喊聲。
此時見陳曠再度回來,頓時喜出望外。
但等離得近了,楚文若才發現異樣,看見那片無比刺目的血迹,她神情一滞,連呼吸也幾乎要停止了。
獄卒打開牢門,青厝俯身将陳曠放下。
甚至很貼心地讓他靠在了楚文若那邊的欄杆旁。
楚文若有些僵硬地緩緩靠近,顫抖地伸出手,看見倚牆而坐的陳曠雙腿平伸,胫骨部分已然塌陷下去,慘狀幾乎不忍直視。
“陳先生……”
楚文若一雙美眸頓時被淚水盈滿,撲簌簌就順着臉頰往下落,略微下垂的眼角泛出糜紅,楚楚可憐。
她難以想象這樣的酷刑會是如何的痛苦,一顆心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緊、揉碎了一樣難受。
話語幾近哽咽,她隻能從欄杆縫隙将手伸過去,小心翼翼地,輕輕用手指揩去陳曠額角的冷汗。
美婦淚眼朦胧,滿臉愧疚:“對不起……陳先生……是我誤會……是我害了你……”
她又誤會了什麽?
陳曠心裏歎了口氣,勉強道:“沒事,不關你的事。”
青厝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瓷瓶,将其中粉末撒在了陳曠血淋淋的腿上。
楚文若忽然激動,凜然尖聲道:
“你們這些賊子,王八蛋,有什麽可以沖我來!”
她拼命伸手去抓青厝背後的衣服:
“不要再對無辜之人出手了!聽到沒有!我是梁國夫人,你審我啊!不要動他!”
青厝淡淡道:“這是療傷藥。”
楚文若一下子失語,動作僵住,安靜的空氣中有一絲尴尬。
陳曠此刻要不是痛到面目扭曲,肯定要笑出聲來。
青厝站起來道:“這藥隻能治皮外傷,你這雙腿已經廢了。”
陳曠沉默。
青厝頓了頓,又看了一眼楚文若,沒有再說什麽,轉身離去。
獄卒重新落鎖。
陳曠動了動眼珠,本來想睜開眼,卻發現眼睑都已經被汗水糊住了,睜開費勁,幹脆就這麽躺着。
他深呼吸,笑了笑,輕聲安慰道:“沒事了。”
“今後七天……應該都沒事了。”
楚文若強忍情緒,啞聲問道:
“七天……”
“陳先生……這就是你用兩條腿換來的結果?”
陳曠搖了搖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腿,感受到肌肉和骨骼果然正在高速愈合,勾起嘴角:
“這才哪到哪,還沒到結果的時候呢。”
他要的可不是這七天的苟延殘喘。
陳曠決定直面李紅绫時,就已經做好了重傷的準備。
這麽點傷,其實比他想的要好太多,甚至有點太輕了點。
反正有“肉靈芝”被動在,等于他隻要不是遭受緻命傷,都不會直接死亡,傷口也會很快愈合。
但是他怕的不是死,而是一旦被發現這個體質之後,被囚禁起來當成“藥人”,那麽哪怕他後續可以逃脫,也要蹉跎大量歲月。
歸根到底,是他現在的實力太弱了。
希望這七天,能積累下足夠有用的被動,且霍衡玄最好真的像他猜的那樣留有後手,不然他的計劃還是有風險。
大約是李紅绫想給他足夠的教訓,整整一個下午都沒再有人過來,既沒有美酒美食,也沒有人給他送琴。
陳曠并不覺得難熬,默默思索着枯榮篇的内容,隻覺得艱澀難懂,比腿上的傷更令人懊惱。
沒有基礎也無人指點……想要憑空領悟一門頂級劍術,果然是太難了。
索性到了傍晚,霍衡玄終于被放了回來。
同樣的場景再次上演,但押送的獄卒卻已經完全不同,态度也謹慎許多,沒有再行推搡之舉。
霍衡玄心中有些詫異。
他拖着手铐腳鐐,被架着帶回被清潔過一遍的牢房,一眼就看見了隔壁的陳曠。
他瞪大眼睛,挪過去仔細看,忽地笑得前仰後合,東倒西歪:
“哈哈哈……我當你有什麽本事,牛皮吹得震天響,原來隻是多了一個殘廢!”
“還想讓我信你?我呸,什麽玩意!”
老人笑得眼淚都冒出來,沾濕花白淩亂的頭發。
雖是十分滑稽的場面,卻不知爲何多了一分末路凄涼。
陳曠等他笑完了,才看着他平靜出聲:
“是嗎?那你見過這裏的獄卒嗎?每一張臉。”
霍衡玄一愣。
他回憶一路上所見,所有的獄卒……都被替換了一遍。
老人瞳孔緊縮,霍然轉頭死死盯着陳曠。
不可能……
“之前的獄卒呢?”
“死了。”
“五個?”
“全部,你沒說要殺幾個。”
霍衡玄沉默良久:“你……怎麽做到的?”
陳曠很喜歡這老逼登此刻懵逼的樣子。
他睜開眼睛,血污和汗水下的目光笑意盎然:
“你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