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書齋裏。
蕭鳳仙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實在睡不着,他把燈火都點亮,穿上魏紫給他做的衣裳,安靜地看着銅鏡裏的自己。
半晌,他道:“南燭,我長得不好看嗎?”
隐在暗處的南燭翻了個白眼。
他實在不明白,那寡婦有什麽好的,怎麽就把少主迷得神魂颠倒,整個一戀愛腦。
他有氣無力:“好看。”
“那她爲什麽不喜歡我?”
“魏姑娘性子沉靜,大約也喜歡端莊持重的那一類男子。”
“端莊持重……”蕭鳳仙嗤之以鼻,“說來說去,她就是嫌我年紀小,嫌我不穩重,嫌我幼稚呗!”
南燭:“興許是這樣。”
值夜的青橘出現在門外,朝裏面探頭探腦:“少主啊,奴婢覺得魏姑娘還喜歡溫柔的那一款,之前那位範文竹範先生,舉手投足之間可溫柔了。要不,您也試着溫柔一點?”
蕭鳳仙盤膝落座,一顆心踏實許多。
要他端莊持重,他其實也不是端莊不起來。
要他溫柔似水,他也是裝得出來的。
假以時日,他定能俘獲那寡婦的心。
第二天。
魏紫梳洗幹淨,照了照鏡子。
老主持的膏藥還挺管用,臉頰上的燙傷基本上已經痊愈了。
她要去給邢氏請安,卻在廊下撞見了蕭鳳仙。
他穿着玄黑色窄袖勁裝,正在園子裏舞那把玄鐵戰戟,刀風赫赫,芭蕉樹簌簌作響。
魏紫駐足觀看,忽然想起昨夜夢到的場景。
那腹肌……
她曾侍奉蕭淩霄洗澡,蕭淩霄瘦弱不堪,沒有那樣健碩的肌肉,比起蕭鳳仙,就像一隻發育不良的白斬雞,那腰那腿,跟女子似乎也沒什麽區别。
可蕭鳳仙就不一樣了……
魏紫想着昨夜種種,情不自禁出了神。
此刻,蕭鳳仙已經練了半個時辰。
他過來喝水,瞧見魏紫站在這裏發呆,打招呼道:“嫂嫂。”
魏紫下意識後退半步,擺擺手:“你……你别脫衣裳,我不想看的!”
蕭鳳仙端起水碗,挑眉:“嫂嫂在說什麽?”
魏紫後知後覺,意識到現實跟夢境的區别,頓時騰地紅了臉。
蕭鳳仙歪了歪頭。
事到如今,他是越發摸不清這個小寡婦的心思了。
大清早的,他又沒有調戲她,她好端端紅臉作甚?
他仰頭喝完一碗水,别過視線,淡淡道:“你不喜歡我,難道我還能強迫你不成?你不必避我如蛇蠍。我昨晚想了一夜,咱們現在都還年少,喜不喜歡的,都還不能定下來。嫂嫂,經曆過這件事,我已經看開了,也成熟端莊了許多,你放心,我今後不會再騷擾你。”
他義正言辭,果然很端莊的樣子。
魏紫“哦”了聲,腦海裏卻浮現出他脫衣裳的畫面。
此時,蕭鳳仙出了一身汗,嫌衣裳黏着後背不利索,于是利落地脫掉上衣,赤着膀子拿起那把玄鐵戰戟,打算繼續練。
魏紫盯着他略顯寬闊的後背,不禁愣住。
他還真脫了……
蕭鳳仙走出去幾步,想到什麽,轉身道:“嫂嫂,我中午還想吃魚——”
話音未落,那廊下的小寡婦緊緊捏着手帕,如臨大敵般面紅耳赤。
她不知道盯着哪裏,嘴裏道:“我我我我不想摸的!”
摸腹肌什麽的……
她,她其實也不是很想摸啊!
蕭鳳仙:“……?”
他大步走回來,伸手摸了摸魏紫滾燙的額頭,不禁皺眉:“發燒了。”
她的臉蛋也紅的吓人,一直蔓延到衣領深處,連鎖骨都透着一層紅。
燒的這麽厲害,怪不得淨說胡話。
魏紫連忙推開他的手:“你這人真讨厭!”
她轉身,飛快往正院去了。
蕭鳳仙僵在原地,内心十分受傷。
怎麽他現在端莊持重,也會被嫂嫂讨厭?
魏紫來到正院,邢氏和蕭杜鵑已經差不多痊愈了。
邢氏倚在窗邊小榻上吃炸雞,唠叨道:“聽你舅母說,你表哥一夜沒回,也不知道去哪裏玩兒了,怪叫人擔心的。”
魏紫在旁邊侍奉茶水,暗道這個時辰邢千日大約已經被賣到船上做苦力,這輩子怕是都回不來了。
蕭杜鵑不以爲意,挑了塊金黃噴香的雞翅:“不成器的東西,提他幹什麽?這幾年他從咱們家搬走了多少東西,算起來就心疼。他死在外頭,那才好呢!”
“你這孩子!”邢氏闆起臉訓斥,“他可是咱們老邢家的獨苗苗,将來老邢家全指望他一個人,你怎麽能咒他死呢?!邢家比起蕭家,到底差了點,讓他搬點東西怎麽了?你對你表哥怎麽就這麽小氣?!”
蕭杜鵑撇了撇嘴。
邢氏頓了頓,又碎碎念道:“說起來,杜鵑啊,你和千日也老大不小了,該到成親的年紀了。你和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上回你舅母提過幾次,說你們郎才女貌甚是合适,我瞧着,你嫁過去也好,不會有惡婆婆刁難,也沒有難纏的小姑子,知根知底的,我和你爹也能放心。”
“娘!”
蕭杜鵑宛如被捅了馬蜂窩,驚得跳了起來。
她雙眼瞪得鼓鼓,厲聲道:“娘你瘋了?!邢千日那麽一個敗家玩意兒,讀書不行做生意也不行,你讓我嫁給他?!我不幹,我死也不幹!”
“有你這麽說你表哥的?!”邢氏恨鐵不成鋼,“那是你舅舅家,不比别人家強百倍千倍?!我把你嫁過去,那都是爲了你好,我這當娘的還能害你不成?!”
“你是爲了我好,還是爲了你們邢家好?!我爹說得對,你胳膊肘就知道往娘家拐,你就沒把咱們家當成家!而且你明知道我喜歡陳公子,卻逼我嫁給邢千日,這不是害我又是什麽?!我不管,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嫁給邢千日!”
蕭杜鵑把手裏的雞翅扔進盆裏,捂着臉哭嚎着飛奔出去。
邢氏氣個半死,餘光瞥見魏紫,不禁罵道:“都是你這個小娼婦,帶壞了我的杜鵑!”
魏紫:“……?”
她從來不跟蕭杜鵑一塊兒玩好吧!
怎麽就帶壞了她!
蕭杜鵑自己嫌貧愛富,現在又有個當了昌平侯府貴婿的親哥哥,自然更加眼高于頂,瞧不上邢千日。
在她的眼裏,估計整個山陰縣隻有陳紫荊才跟她門當戶對。
邢氏越想越氣,用手指頭使勁兒戳了戳魏紫的腦袋:“家門不幸,我當初怎麽就瞎了眼,把你買回來了?!去外面跪着,天不黑,不許你起來!”
她又在立規矩了。
魏紫假裝順從,出了房門,就徑直溜回了東南角。
剛踏進閨房,青橘迎了上來:“姑娘,少主讓您去小書齋找他,說要指點您的字。”
魏紫帶着最近練的幾張大字去了小書齋,驚訝地發現房裏收拾得整整齊齊。
蕭鳳仙端坐在書案後,穿一襲月牙白的儒衫,玉簪束發,正翻看詩集。
見她進來,他溫聲道:“嫂嫂請這邊坐。南燭,看茶。”
魏紫:“……”
請?
他剛剛說了“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