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還不上錢。
她絞着小手帕,幹巴巴道:“你……你好歹寬限幾日……”
“寬限幾日呢?”
魏紫可憐兮兮地咽了咽口水。
無論寬限幾日,她也還是還不上啊!
她的酒樓才剛開張,總不能直接賣了吧?
蕭鳳仙趁她的腦子亂成一鍋粥,語帶蠱惑循循善誘:“我不催嫂嫂還錢,嫂嫂也别不許我親近你,好不好?”
“這分明是兩碼事……”魏紫弱聲弱氣地争辯, “二弟,伱到底年少,還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喜歡,隻因爲我照顧了你一段時間,所以就誤把依賴當做男女之情。等你将來長大,你就會知道今夜的那些言語是多麽可笑。”
“嫂嫂倒是年長,可嫂嫂明白什麽是喜歡嗎?”
“我……”
魏紫咬牙。
她自然也不太明白。
她從前總以爲自己喜歡蕭淩霄, 可如今回想,那僅僅隻是對讀書人的崇敬和仰慕,對未婚夫的好感和向往,把蕭淩霄換做任何一個相貌清俊的讀書人,她都可以産生那種感情。
所謂的喜歡,不應該是這樣的……
見她回答不上來,蕭鳳仙笑了起來:“你瞧,連你也不知道。也許就連一些活了大幾十歲的老人,也不知道答案。可見,一個人成熟與否,不應該用年齡來判斷。我雖然比蕭淩霄年少,但我自信, 比他更能照顧好你。嫂嫂, 你爲什麽不肯跟我試一試呢?”
魏紫面頰通紅。
跟他試一試?
試什麽?
談情說愛?
她會被世人罵死的!
她使勁兒搖頭:“我不要……”
小寡婦頑固的很。
蕭鳳仙并不意外這樣的回答。
他道:“我等嫂嫂點頭的那天。”
反正他有的是時間跟她慢慢磨,更何況她如今還欠他錢,不能輕易離開蕭家, 于是他撇下魏紫, 徑直離開了雅間。
他這趟出來得匆忙,身上沒帶刀, 悄悄去廚房提了一把菜刀,才在夜色的遮掩下離開紫氣東來。
範文竹是個禍患。
總要弄死他才好。
眼看今夜的龍舟賽接近尾聲,魏紫心事重重地離開雅間,走到樓梯口,恰巧撞見鵲橋仙的人。
玉合歡在紫氣東來訂了雅間,給兩戶富貴人家說親,大約是說成了,此刻正喜氣洋洋地送兩家人下樓。
送完人,玉合歡轉身瞧見魏紫,笑道:“魏姑娘的紫氣東來今晚生意可真好,玉某恭祝你日進鬥金、财源廣進。”
魏紫福了一禮:“多謝,也祝玉老闆事事順心、生意興隆。”
玉合歡又問道:“怎麽樣,你對那位範先生可還滿意?喲,你眼睛紅紅的,莫非是哭了一場?若是不滿意,我另外換人就是,倒也不必哭呀!”
魏紫連忙道:“範先生人很好,我很仰慕他。”
“我就說你倆的性格再合适不過, ”玉合歡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說媒這麽多年, 可從來沒有看走眼過, 你跟了他,或許不能大富大貴出人頭地,但一輩子安安穩穩卻是可以的。”
魏紫也覺得,她和範文竹很合适。
可偏偏……
中間跳出來一個蕭鳳仙!
那麽不講道理,那麽蠻橫霸道……
她的眼睛裏又蒙上一層水霧,想起欠他那麽多錢,真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既然郎情妾意,”玉合歡遞給她一塊手帕,“魏姑娘又傷心什麽呢?等你出了孝期,我親自登門爲你說親,如何呀?”
魏紫垂着濕潤的眼睫。
她沒有閨中密友,女子裏面相熟的隻有玉合歡和左花菱。
心底生出一股傾訴欲,她從荷包裏取出欠條給玉合歡看,顫聲道:“我欠人錢還不上,對方又催得急,我心裏着急,所以才會傷心難過。”
玉合歡看過欠條,笑得花枝亂顫。
她拿團扇遮住櫻唇,露出一雙妙目:“我當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原來是欠人錢。魏姑娘,正所謂世态炎涼人心不古,現在時代變了,借錢的人是孫子,欠錢的人是大爺。這欠條上又沒有注明還款日期,有沒有寫明利息多少,就算對方告到官府,你也不必害怕,厚着臉皮往後拖就是了。”
魏紫捧着欠條,怔怔的。
厚着臉皮往後拖?
還能這樣嗎?
玉合歡看她一眼,帶着丫鬟們含笑離去。
她跟那麽多人打過交道,就沒見過像魏紫臉皮這麽薄的人。
這座紫氣東來能夠在窮山惡水的陵州城開起來,生意還如此興隆,想必背後跟她那位二弟關系匪淺,那個少年年紀雖小,心思卻很深呐。
沈春秋的端午宴會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酒樓前,蕭貴夫婦送沈家人上馬車。
魏紫跟在邢氏身後,發現蕭鳳仙也在,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
沈春秋喝多了,從馬車裏探出頭,醉醺醺道:“從今往後,咱們便是親家。陵州的書院水平太差,改明兒,我親自寫信給颍川的白鶴書院,舉薦鳳仙去那裏讀書。白鶴書院出過二十幾位進士,定能培養鳳仙成材。”
蕭鳳仙負手而立,滿心煩躁。
他已經說了要退婚,看來這兩家人根本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他沉聲:“沈大人,我說過,這門親事不作數。”
“你這孩子!”蕭貴叱罵,“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八字都合了,庚帖也交換了,你說不作數就不作數?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爹?!人家沈侍郎的掌上明珠,别人求都求不來,你倒是嫌棄上了!”
沈春秋笑着擺擺手:“少年嘛,叛逆些也是常有的事。蕭老兄,咱們既然是親家,那麽京城那邊……呵呵,将來入了京,你可要在那位大人面前替我美言幾句啊!”
他如今算是想明白了,既然蕭家全家人都跟花廠督關系匪淺,那麽與其在蕭鳳仙身上下功夫,倒不如在蕭貴身上下功夫,畢竟,蕭鳳仙一身反骨,到底難拿捏了些。
蕭貴滿面紅光地拍了拍胸脯:“沈大人放心,那位大人跟我關系親厚,看在我的面子上,定然會對你提攜有加!”
他喜氣洋洋的,暗道還是他的兒子淩霄有本事。
直接當了昌平侯府的貴婿,連面都沒露,就讓沈侍郎這麽敬重他們這一大家子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