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和左花菱相視一笑。
老人家嘴上不支持她們,可行動上半點兒也沒拖後腿。
瞧他跟工匠們打得火熱,鋸根木頭都無比上心,事事親力親爲,分明是盼望酒樓能做起來的。
左花菱看着佝偻着腰煮茶的老爹,眼眶微微濕潤:“老人家都是這樣,分明盼着兒女好, 心裏愛的什麽似的,偏偏個個生了一張硬嘴,固執又愛面子,總是講不出疼愛的軟話來。”
魏紫捏緊小手帕。
左花菱和左老爹感情真好。
不知道她的爹爹,會是怎樣的性情。
魏紫想爹爹了。
這邊工匠幹得熱火朝天,對面的張家酒樓忽然也來了一批工匠。
左花菱斂去多餘的表情,低聲道:“東家, 我按你說的去做, 把咱們酒樓要加蓋幾層的消息傳出去,對門果然按捺不住,這幾天到處請人畫圖紙,說是也要加蓋幾層樓。連工匠都請回來了,想必今天就要破土動工了。真是個學人精!”
話音落地,對門的張夫人站在酒樓門口,扭着腰甩了甩手帕。
丫鬟敲了敲一面銅鑼,立刻吸引了無數路過的百姓。
張夫人尖着嗓門,笑嘻嘻道:“諸位,我們張家酒樓暫時歇業,請能工巧匠加高幾層,成爲咱們山陰縣最高的酒樓!等重新開業, 我給大家打九折!”
她一邊說話, 丫鬟們一邊把喜糖撒出去, 引得路人一陣哄搶。
左花菱憋着壞笑,對魏紫道:“東家, 你瞧好了!”
她也站到屋檐下,叉着腰喊話道:“我們紫氣東來加蓋三層!”
張夫人瞪圓了眼睛,立刻跟着喊話:“我們張家酒樓加蓋四層!”
左花菱:“我們也加蓋四層!”
“呸,學人精!”張夫人翻了個白眼,使勁兒吆喝,“我們加蓋五層!”
左花菱:“我們也加蓋五層!”
張夫人氣得面紅耳赤,不甘示弱地伸出手使勁兒比劃:“我們加蓋六層!這麽高這麽高!就是要比你們高,比伱們高!”
左花菱沒再說話。
張夫人自以爲赢了,嚣張得意地“哼”了一聲,捏着手帕叉着腰,笑起來時臉上的橫肉一顫一顫的:“死丫頭,比呀,怎麽不繼續比了?莫不是以爲背後有新東家撐腰,就能跟我們一較高下了?”
左花菱轉身回了酒樓。
張夫人帶着丫鬟婆子追了過來。
看見坐在堂上的魏紫,她眯起三角眼:“喲,這就是你們的新東家?我當是什麽人,原來是個小丫頭片子,也不過如此嘛!”
魏紫含笑起身,款款行了個屈膝禮:“張夫人萬安。”
張夫人睨着她,她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腼腆羞怯, 跟她們這些市井婦人全然不同, 說話聲音軟軟糯糯,聲音又小,身段纖細單薄,一張臉兒茉莉花似的又白又嫩,奶栗色的桃花眼甜潤潤水濛濛的,仿佛随時會哭出來。
這樣嬌氣的小姑娘,養在深閨當一朵解語花還差不多,跑出來做生意,隻怕會被同行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張夫人當即就瞧不起魏紫了。
她從鼻孔裏冷哼一聲,皮笑肉不笑:“我們是幹酒樓生意的,可不是幹青樓生意的!你做出這副嬌媚樣兒,給誰看呢?”
左花菱立刻沉了臉。
她正要罵人,魏紫攔住她。
魏紫凝視張夫人,仍舊溫溫柔柔的:“我确實是第一次做生意,還請您今後多多指教。”
張夫人翻了個白眼:“别以爲有幾個臭錢,加蓋幾層樓,就比我們家強了!我今天就把話撂在這裏,不管你們蓋幾層,我們家都要比你們高一層!知道豪橫兩個字怎麽寫嗎?我們張家人臉上,寫的就是豪橫!”
說完,她一手叉腰,邁着豪橫的步伐回家了。
魏紫柔聲道:“張夫人慢走不送,有空再來喝茶。”
左花菱不忿:“可惡,東家你跟她這麽客氣幹什麽?你不會罵人,讓我來呀!我可會罵人了!”
魏紫落座,姿态端正。
她目送張夫人離去:“一時的口舌之争,就算赢了又有什麽用?等着瞧吧。”
張家人愛攀比。
比誰生的兒子多,比誰門口的台階高,比誰家的石獅子大。
魏紫斷定,如果自己加高酒樓的層數,張家虛榮而急功近利,勢必會跟風,甚至還想蓋得更高。
可此地臨河,地基本就不如内地堅固,張家比他們更靠近河邊,上回她瞧見他們的牆根都隐隐出現了裂縫,再繼續加高,隻怕整座樓都會塌掉。
偏生他們又很迷信,魏紫便讓左花菱買通市井裏的江湖道人,去給張家看風水的時候告訴他們加高樓層不僅無妨,還能财源廣進,張家頓時不管不顧,毫不猶豫地破土動工。
左花菱想起這些事,堵在胸腔裏的那口氣突然就順暢了。
她好奇地注視魏紫,她不是八卦的人,因此至今隻知道東家的名字,并不知道她的具體來曆,她覺得她的東家看起來像是富貴人家出來體驗生活的嬌嬌小姐。
她欽佩道:“東家看起來嬌嬌弱弱,實際上卻很厲害,面慈心狠,在生意場上才能走得遠!”
“我厲害嗎?”魏紫第一次被誇,情不自禁地彎起桃花眼,雙頰微微泛紅,“我在家被管得很嚴,才不厲害呢。”
算算日子,再過幾天邢氏她們就該出獄了。
到時候,她就不能像現在這樣自由自在地到處跑。
魏紫有些遺憾。
終于到了邢氏等人出獄的日子。
蕭貴外出談生意,蕭鳳仙不待見邢氏,因此來接人的隻有魏紫。
魏紫在街邊等了許久,終于瞧見邢氏等人被放了出來。
她們在牢裏關了半個月,個個灰頭土臉垂頭喪氣,人也瘦了一圈,因爲沒洗澡的緣故,身上一股騷臭味兒。
魏紫迎上來。
她拿小手帕按着眼角,一副心疼哭了的模樣,關切道:“婆婆你們沒事就好,這半個月以來,我不知道有多想你們!我已經準備好了熱水和飯菜,咱們快回家吧?”
“呸!”邢氏氣怒,“你瞧瞧我們,像是沒事的樣子嗎?!我問你,是不是你向茶山管事告密我們偷了茶葉?否則,怎麽我們全被抓了,就你沒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