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兩點差強人意,一個是粘人,一個是……自卑自責。
沐依裳輕聲歎了口氣,一下一下的拍撫着少年,“沒事了,沒事了,阿觞,别哭了,我沒事,别怕别怕。”
顧流觞在她肩頭趴了好一會兒,這才終于慢悠悠的起身,擦了擦自己的淚痕。
沐依裳雙手捧起他的臉,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她湊上來,輕輕的吻一吻少年的臉頰,“好了,别難過了,沒事的。”
那人哼哼唧唧的回了一聲嗯,而後咬牙切齒道:“該死的家夥,一定是他,絕對是他!”
沐依裳自是知道顧流觞所謂的‘他’到底是什麽人。
今日的事情,也實在是太巧了些。
倘若此事真的是方東餘所爲,他此刻前來搶人未免也太冒險了。
白日裏剛剛見到,夜裏便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難道他不怕别人懷疑到他身上嗎?
可沐依裳轉念一想,或許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行爲。
畢竟,倘若沐依裳一直在霜華門中,那些家夥的動作便會被限制。
霜華門身處仙山,在他們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是不會對霜華門下手的。
爲了要抓住顧流觞的把柄,他們也隻能出此下策了。
沐依裳沉思良久,道:“阿觞,假人不能維持太久,怕是很快就會被人發現端倪的,你要不要追去城主府一探究竟?”
少年也很想去,隻不過……他沒辦法!
他撇了撇嘴兒,道:“可是我現在去不了,我身上沾了鱗粉,他們能感覺到我的位置。”
一說這話,顧流觞立刻意識到了什麽,于是二話不說便開始拉扯沐依裳的衣裳。
沐依裳也是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吓了一跳,面頰驟然紅了,“阿觞!”
她無奈的呵斥聲,讓那人手上的動作停了停,也跟着紅了臉。
顧流觞輕咳一聲,緩解尴尬,“不是師尊想的那樣,我身上沾了鱗粉,剛才又……抱了師尊,師尊身上肯定也沾上了,所以……得快些把衣裳脫下來,要不然的話,他們會發現端倪的。”
這話确實有理,可沐依裳的臉更紅了。
自己着實是誤會了顧流觞的用心,于是自己背過身去,解開了外衣。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頸,道:“快些去準備熱水,這裏也得洗掉才行。”
話音剛落,那人正準備出去,沐依裳又怕耽擱了時間,道:“算了,後山有泉水,去那裏洗一洗。”
僻靜的夜裏,天空中的明月失而複得。
沐依裳背靠在一塊大石頭上,仰面看着夜空。
突然她身邊鑽出一個腦袋來,露出一張絕美的容顔。
少年整顆腦袋都在水裏泡過了,頭發上不斷地往下滾着水珠兒,一顆一顆順着他的下颚和發絲落在他精緻的鎖骨上。
沐依裳偏過視線,不敢再繼續看下去。
這麽好的氛圍,兩個人又是這樣的處境,還靠的如此相近。
沐依裳知道此刻的顧流觞有多容易撩撥,隻需要一個眼神便足以讓他發瘋,甚至……甚至不需要眼神也……
“啊……”沐依裳驚呼一聲,下一秒便被顧流觞摟着腰抱進了懷裏。
這下好了,兩人靠的更近了。
少年迷離的眼神望着她,讓她有點不安。
“阿觞,我們……先回去。”沐依裳企圖垂死掙紮。
可那人卻坐視不理,“回不去了,師尊。”
一夜過後,沐依裳得了風寒。
顧流觞忙前忙後的照顧着,也顧不上什麽方東餘和蕭漱玉了。
沐依裳咳嗽了幾聲,那人便立刻湊過來,用被子把她包裹的嚴嚴實實。
瞧見他這副樣子,沐依裳隻想問他: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可少年到底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沐依裳也隻能搖搖頭,吃了個啞巴虧。
沐依裳靠在他肩頭,問道:“方東餘那邊怎麽樣了?”
這是沐依裳生病的幾日裏,她幾乎每日都要問一遍的問題。
顧流觞一五一十的說:“掌門師伯派去的人沒有發現什麽端倪,假人也早就已經失效了,但方東餘那邊卻沒有半點反應。掌門師伯說,也許是我們想多了。”
是的,這件事是沒有證據的,他們并不能确認對方就是方東餘。
隻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對方的耳目已經遍布了仙靈城。
顧流觞握着沐依裳的雙手,道:“我現在更要緊的是要先把師尊照顧好了。”
瞧見沐依裳無奈的神情,顧流觞道:“這也是掌門師伯布置給我的任務,我不能違抗的。”
沐依裳笑了笑,“我倒是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這麽聽你師伯的話了?”
少年有種被戳穿的尴尬,于是他又辯解道:“就算不是爲了掌門師伯,我也是爲了娘親,我很聽娘親的話的。”
他倒是有一萬個理由,沐依裳也隻能笑而不語。
說曹操曹操就到。
房門吱呀一聲響了,張夫人帶着食盒進來。
瞧見兩人膩膩歪歪的抱在一起,她忍不住笑道:“還真是小夫妻,不過是小小的風寒罷了,也至于整日這樣不離身的抱着?”
聽了這話,沐依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真是太打臉了,方才顧流觞還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聽張夫人的話整日守着她,這會兒便被張夫人笑話了。
顧流觞立刻紅了臉,哼哼了兩聲道:“娘親和師尊都欺負我,我不理你們了。”
說罷,他便氣呼呼地把臉轉到一邊去,一副生氣了的樣子。
張夫人倒是有些愕然,不解的問道:“他這又是怎麽了?”
沐依裳不顧那人的幽怨,将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張夫人。
張夫人聽後哈哈大笑了起來,一面笑還一面道歉說:“倒是我的不是了,我自己都不記得自己還傳達過這樣的命令。”
顧流觞悶悶的說道:“娘親不要取笑我了。”
張夫人笑道:“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今日我來,是特地給沐師妹煮了湯,補補身體,來,嘗嘗怎麽樣。”
這幾日,張夫人剛好閑來無趣,學着做些羹湯,正巧沐依裳病了,她便做了補湯送來。
顧流觞連忙将張夫人帶來的食盒打開,一股濃烈的香氣迎面而來。
“好香啊,娘親的手藝真不錯。”顧流觞誇贊道。
張夫人笑了笑,道:“我做了很多,你也嘗嘗,要是喜歡,我以後日日給你做。”
顧流觞笑道:“娘親的心意,偶爾嘗一次就夠了,若是日日讓娘親做湯送來,掌門師伯怕不是要氣死了。”
張夫人道:“不必管他,咱們隻顧咱們自己高興就是了。”
顧流觞連忙笑着重重點頭。
原本這湯就是張夫人給沐依裳準備的,自然也就帶了一個碗來。
沐依裳喝過一小碗,便不再喝了。
她贊揚,“味道很好,隻不過我胃口不佳,隻喝的下這麽多了,倒是辜負了夫人的一番心意。”
張夫人豁達的擺擺手,道:“無妨無妨,我聽小阿觞說了,你生病這兩日,吃什麽吐什麽。從前不曾聽聞過你這般嬌氣,如今看來,大約是落下了病根兒了,你這身子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恢複。”
沐依裳下意識看了顧流觞一眼,那人果然耷拉着腦袋。
她淺笑道:“不是的,其實我原本身子就不怎麽好,隻不過是礙于面子,從來不曾在外人面前表露過罷了。先前都是仰仗着一身的修爲,才沒有表現出來,如今到是什麽都被人發現了。”
張夫人聽了,怎麽可能不明白她的心思,于是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和沐依裳說了幾句貼心話,便走了。
沐依裳對顧流觞招了招手,“過來。”
少年垂着腦袋,委委屈屈的聽話靠近她。
沐依裳擡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道:“累不累?”
顧流觞立刻搖了搖頭。
他忙裏忙外的一早晨了,雖然知道她吃不下東西,卻還是一頓不落的按照沐依裳的喜好做菜。
溫聲細語的哄着沐依裳吃下去,又看着她吐出來。
安撫了沐依裳,他還要打掃清理。
沐依裳拉着他的手,讓他坐在自己身邊。
她靠在少年身上,“阿觞,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顧流觞一怔,連忙搖頭,“沒有的,師尊沒有拖累我,反而……反而是因爲我,師尊每次生病都是因爲我。”
沐依裳道:“我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你不要擔心我,還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
少年垂着眸子,搖搖頭,“我沒有什麽事要做,對我來說,隻有師尊是最重要的。”
沐依裳揚起下巴,輕輕的吻了吻顧流觞的下巴。
那人立刻低下頭來,吻上她的唇瓣。
“師尊……”顧流觞的聲音有些沙啞,眼神又開始渙散迷離。
沐依裳隻好立刻打住,清了清嗓子,“現在不行。”
這四個字,讓那雙迷蒙的桃花眼漸漸明朗起來,他點點頭,“我知道的,我……沒想怎麽樣。”
沐依裳的病足足養了七日。
等他好起來的時候,白青竹來了。
他手裏拎了大包小包的好些東西,“師妹,有救了,有救了。”
白青竹人還未到,聲音便先一步飄了進來。
顧流觞剛收拾了碗筷,一聽到他的聲音便立刻皺起了眉頭。
沐依裳拍拍那人的手腕,那人這才輕哼一聲,端着碗筷出去了。
瞧見少年出去,白青竹笑了笑,道:“說來也是怪了,我怎麽現在就這麽看不慣這小子,早知如此,我便不該撮合他和你在一處。如今想來,我可真是被他那張純良無害的臉騙慘了。”
沐依裳玩笑道:“我又何嘗不是?”
白青竹連忙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道:“這種話可不能亂說,要是被那混小子聽到了,怕是又要鬧翻天了。”
這話不假,沐依裳笑着點點頭。
果然,下一秒,顧流觞便回來了。
他斜眼看了一眼白青竹,道:“掌門師伯今日又來幹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白青竹啧了一聲,道:“你這小子,胡說八道什麽呢,我什麽時候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了?”
顧流觞揚起下巴,道:“也不知道是誰,将師尊修爲盡失的事情說了出去,害的師尊被人盯上,三番兩次的差點被害。”
這話可真真是往白青竹心頭上紮刀子,讓白青竹頓時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白青竹摸着鼻子,尴尬道:“這……這事情不是還沒有定論的嗎?還不能确定方東餘就是罪魁禍首,也說不定不是我說出去的,你小子可不要血口噴人啊!”
顧流觞對他翻了個白眼,而後繞到沐依裳身後去,不想再理睬他了。
見他不理自己,白青竹也幹脆不和他辯駁了。
白青竹将帶來的大包小包打開,道:“師妹,你看看,我弄到了什麽好東西。”
沐依裳站起身來,湊過來看。
隻見五顔六色的靈草被曬幹了一捆一捆的紮了起來。
她撚起一根靈草,細細的打量了好一陣兒,道:“難道是風雪草?”
白青竹笑着點頭,“正是,正是,這種寶貝,我可是好多年都沒見過了,前兩日靈均從極北帶回來的,他踏遍了極北,也隻尋到了這些。”
沐依裳擡眸看他,不由得鼻尖有些酸澀。
對于醫者來說,珍貴的草藥比命還重要。
白青竹一直很想收集這些個奇珍異草,但也從不曾耗費人力去尋找。
如今,他竟然爲了她,讓自己的三弟子羅靈均親自去尋。
風雪草是生長在至寒的風雪之地,因爲風雪的常年侵襲,使得它頑強兼任。
極北又是靈氣充沛卻不适宜生存的地方,不曾經過開采的寶地生長出來的靈草,自然是珍寶。
風雪草燃燒後産生的青煙,能幫助人迅速恢複修爲,是尤爲珍貴的寶物。
白青竹擡眸看了一眼顧流觞,道:“隻不過,你若是用這些東西,怕是要讓你那寶貝徒弟受點苦楚了。”
顧流觞不明所以,但是聽了這話卻莫名的氣惱,“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沐依裳張了張口,許久才同他說道:“需要閉關修行,怕是……一時半會兒出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