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師徒談心

第99章 師徒談心

這些若是讓師尊知道了,肯定是要生氣的。

可這麽好的機會,可以一舉除掉蕭漱玉和他的情敵,何樂不爲?

第二日黃昏,顧流觞按照事先約好的那樣悄悄潛入了若懷宮。

一進蕭漱玉的房間,便瞧見蕭漱玉急不可耐的在房間裏打轉兒。

她當真是害怕顧流觞不來了,這會兒已經抓心撓肝的等不及了。

一見顧流觞來,蕭漱玉的眼睛裏再次燃起了希望之火,她大步上前,剛要去抓顧流觞的衣袖,卻被顧流觞躲開了。

蕭漱玉的手在半空僵了僵,讪讪地收了回來。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的确,頂着這樣一張臉,怎麽會有人願意被她碰一下?

如今除了讓師尊對她懷有愧疚,對她負責,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和師尊有可能了。

這更加堅定了蕭漱玉的決心,她道:“既然來了,就快些開始吧。”

顧流觞笑了笑,點點頭,從懷中摸出一個圓潤的瓷瓶,道:“你且到卧榻上去躺好,記住,不管有多痛,一定要忍住,否則的話,引來别人,你和我都得遭殃。”

蕭漱玉咬緊了牙關,點了點頭,爲了能恢複容貌,她隻能忍下來。

比疼痛更加折磨人的是,迎接即将到來的疼痛。

此刻的蕭漱玉有切身的體會,她心裏的恐懼感已經遍布全身,還沒開始,她便已經害怕到了極點。

她在心裏安慰着自己,隻要能承受這些疼痛,她很快便能擁有師尊,就像顧流觞那樣。

隻要師尊不嫌棄她,隻要師尊能留下她,她做什麽都願意。

屍蟲的啃噬,比她想象的還要更加疼痛,這讓蕭漱玉幾乎快要崩潰了。

她隐隐聽到了自己将後槽牙咬得裂開,也終究沒有發出任何一點聲響。

等到顧流觞施法結束,他輕描淡寫道:“一開始會劇痛無比,你要忍耐,隻要過上半個時辰,身體稍稍适應了這種疼痛,也就沒有那麽磨人了。”

蕭漱玉那張臉上布滿了汗水,但比起先前容貌盡毀的可怖樣子,已經好了很多。

蕭漱玉忍着疼痛,跟顧流觞道謝,倒是讓顧流觞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說:“還是等你成事之後,再來感謝我不遲。”

蕭漱玉沉沉的點了點頭,閉上了雙眼。

痛,真的是痛極了,好在她心裏尚存一絲期待,便也還能隐忍得住。

半個時辰後,果真如顧流觞所說的那樣,蕭漱玉已經感到麻痹了,那種痛就像是長在她骨頭縫隙裏的密密麻麻的折磨,雖然存在着,但卻已經沒有之前那樣難以忍受了。

她沒有忘記這種狀況隻能維系一天一夜,她需要盡快完成要做的事情,才能得償所願。

蕭漱玉用紗巾蒙上自己的臉,這是她自從毀容之後,一直不離身的東西。

她遠遠的瞧見了正要給蕭躍笙送茶水的柳舒,便喊他,“師兄,柳師兄……”

柳舒一愣,回過頭來,有些驚訝道:“蕭師妹,你怎麽出來了?我聽說你前兩日受了不少苦,好些了嗎?”

不得不承認,柳舒是個實實在在的好師兄。

從前蕭漱玉是蕭躍笙座下唯一的女弟子,雖然容貌不及水月宮雙姝那樣姣好,但總歸是若懷宮裏唯一的一枝花。

師兄弟們對她總是多些關照和注目的。

可自從她的臉毀了,仍舊如從前那般對待她的,也就隻有柳舒一人了。

可即便如此,蕭漱玉心中仍舊不對柳舒懷有感激之心,甚至……

她道:“嗯,師尊誤會我在外面作惡,我真的很難過。可師尊到底是師尊,我還是想緩和和師尊的關系。”

柳舒了然的點點頭,道:“我明白,師尊他隻是一時想岔了,你也知道師尊的性子,他就是這麽個嚴肅的人,你千萬不要因爲這個和他有了隔閡就好。”

蕭漱玉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她看了看柳舒手中的茶水,道:“師兄,不如今日讓我去給師尊送茶水吧,我正好也有些心裏話,想和師尊說說。”

柳舒對她絲毫沒有防備,立刻點了點頭,道:“也好,正巧今日師尊公務不多,你去吧。”

說罷,他便将茶水盤子交給了蕭漱玉。

蕭漱玉瞧見柳舒走遠了,這才勾了勾唇,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茶壺,趁着無人,連忙從懷裏拿出藥瓶,将藥丸倒了進去。

早知如此,應該跟顧流觞多要一點藥的,這茶水太多,稀釋了藥丸,也不知能不能起到作用。

可這會兒再去問顧流觞弄藥,已經來不及了,她也隻能寄希望于這些藥威力驚人了。

蕭漱玉将茶水端進了蕭躍笙的書房。

蕭躍笙正坐在案台前,端端正正的看着面前的冊子,眉宇間有些許認真,似乎是在思索着什麽,也不知有沒有留意到她。

等到蕭漱玉将茶水端到案台邊,蕭躍笙才後知後覺的擡起頭來,看了蕭漱玉一眼,他有點驚訝,“怎麽是你?”

蕭漱玉将茶水放下,道:“方才出門遇上了柳師兄,師兄說讓我送過來,也好緩和我和師尊的關系。”

這的确是柳舒能幹出來的事情,那孩子天性純良,從來不懷疑别人。

雖然天分很高,但實在是太過良善,這樣的人,日後早晚是要吃虧的。

蕭躍笙回神,點了點頭,道:“難爲你師兄一番好意,你日後可要記得你師兄對你的好,也多同你師兄學一學。”

蕭漱玉悶悶的嗯了一聲,道:“我知道我之前做過很多讓師尊失望的事情,可如今我是真心悔過的,我也……不再對師尊抱有任何期待了。”

蕭躍笙沉聲道:“你能這麽想是最好的,從前那些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隻要你認真改正,我相信你還是前途無限的。”

說罷,他倒了一杯茶水,端端正正的抿了一小口。

蕭漱玉一顆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兒,師尊就隻喝這麽一點點會不會起不到作用?

蕭躍笙見她還站在那裏,不由得問道:“你還有什麽事嗎?”

蕭漱玉猶豫了下,道:“我……我想和師尊聊聊。我覺得師尊對我有些誤會,我想和師尊說說話,化解誤會。”

蕭躍笙很少和人交心,也不擅長這樣的境況。

可他覺得蕭漱玉說得有些道理,再加上之前對于蕭漱玉那雙眼睛的事,蕭躍笙心裏多少有點愧疚,于是他隻好道:“坐下說吧。”

蕭漱玉坐下來,蕭躍笙也放下了手裏的冊子,再次喝了一小口茶水,道:“你想說什麽?”

那人扭扭捏捏地說道:“師尊,我想和你說說,我下山的那段日子裏發生的事情。”

蕭躍笙點了點頭,看不出他有沒有興趣,隻是那張臉還是那樣冷淡淡的,看着沒什麽情緒。

但蕭漱玉還是硬着頭皮說下去,“不瞞師尊,自從我容貌盡毀,眼睛也盲了之後,我其實一直想尋死。之前離開若懷宮,也隻是不想死在這裏,怕我這副鬼樣子,玷污了若懷宮的清淨。”

她說着,露出悲悲戚戚的神色。

原以爲師尊會安慰幾句,可蕭躍笙也隻是淡漠的說:“你不該如此輕視自己的生命,師尊從前便教導過你們,這世間最重要的便是生命,師尊不願看到你們傷害旁人的生命,同樣也不想看到你們因爲什麽而放棄自己的生命。”

蕭漱玉垂着眸子,道:“對不起師尊,是我辜負了你的教導。”

蕭躍笙微微點頭,“你繼續說吧,之後呢?你又有什麽樣的際遇?”

蕭漱玉繼續說道:“離開霜華門之後,我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哪裏,隻知道自己想走得遠些,更遠一些,最好不讓門中的弟子發現。直到我掉進了一條河裏,那條河的河水湍急。我想着,如果死在這條河裏,或許屍體就能順着水流漂浮到更遠的地方去。”

“我就這樣投河了,可我卻沒有死成,反而被一個老者所救,那老者也是個尋死的。隻不過,老者本就是将死之人,于是他瞧着我瞎了一雙眼睛,便對我說,可以在他死後,将他的眼睛贈與我。”

聽着這番話,蕭躍笙的表情有些嚴肅,似乎有一點道理,卻又不是那麽合理。

蕭躍笙半信半疑,但也并沒有提出質疑。

師徒二人聊了一個時辰,準确來說,是蕭漱玉對蕭躍笙說了一個時辰的話。

蕭躍笙越聽越覺得身子有點不适,隐約覺得有些悶熱。

他整理了下衣襟,仍舊端端正正的坐着,但表情裏可以看出他有些異樣。

蕭漱玉心下一喜,看樣子是藥效發作了,這讓她有些激動。

于是乎,她繼續說着沉悶的話題,瞧着蕭躍笙因爲燥熱而繼續大口喝着茶水,殊不知那茶水才是燥熱的根源。

此時此刻,沐依裳正和顧流觞在水月宮院子裏散步。

沐依裳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情況如何了,一點動靜也沒有。”

顧流觞道:“師尊莫要着急,蕭漱玉耐不住性子,此事是早晚的,我們得耐心等着才是。”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沐依裳心裏仍舊擔心,蕭漱玉還有别的花招,會真的有損蕭師兄的名譽。

可這些話,她不敢在顧流觞面前提起,生怕又惹得那人不高興。

于是,沐依裳也隻是問道:“你要不要盡早去看着,若是蕭漱玉被趕走,你也能第一時間知曉。”

顧流觞哪裏不明白沐依裳的意圖,逐出師門不是小事,一定會鬧得人盡皆知,何須急于一時?

師尊分明就是想讓他去看着蕭漱玉,以防她狗急跳牆對蕭躍笙不利。

顧流觞一把抱住了沐依裳的腰,“師尊就不想我陪着你嗎?”

沐依裳張了張嘴,但又說不出什麽推诿的話。

直到顧流觞道:“師尊放心,我已經跟娘親說過這件事了,她派了人去看着的,你别擔心了。”

說着,他撒嬌似的貼着沐依裳的脖頸蹭了蹭,跟小狗兒似的。

沐依裳也是拿他沒辦法,“好了,我有點累了,我們回去休息吧。”

那人連忙點點頭,扶着她回屋去。

沐依裳有些睡不太着,一整晚都輾轉反側。

顧流觞緊緊的抱着她,迷迷糊糊地問:“師尊怎麽還不睡覺?”

沐依裳歎了口氣,道:“我這心裏,總是有種很不安的感覺。”

顧流觞輕輕的撫着沐依裳的後脊,安撫道:“别擔心了,師尊,若是師尊真的不放心,我便自己去看着就是了,師尊身子還沒恢複,需要好好休息。”

說着,他便要起身。

沐依裳連忙拉住他的手臂,道:“不用了,我也沒有那麽擔心,你别走。”

這三更半夜的,讓他出去看着也不是那麽回事,況且張夫人已經派人去盯着了,沒必要再讓顧流觞折騰一趟。

顧流觞裝模做樣的又問了沐依裳兩次,在得到沐依裳的推辭之後,那人這才乖乖的躺下了。

爲了讓沐依裳能安穩入睡,顧流觞用自己身上所有的靈力來安撫她,終于讓她睡着了。

顧流觞也松了口氣,繼續抱着她睡去。

天明之時,沐依裳一睜眼,便發現身邊的位置已經空了。

她想,顧流觞應該是去調查情況了。

可讓她意外的是,一刻鍾後,顧流觞端着飯菜回來了。

沐依裳很有點驚訝,“你……去做飯了?”

顧流觞竟然理所應當地回答道:“當然了,師尊還要吃藥的,我當然要給師尊做飯。這可是掌門師伯交待過的,不可以不吃飯就吃藥的。”

“……”

沐依裳問的當然不是這個,要吃飯什麽的,又不是沒有廚娘,也不至于他這樣親曆親爲的。

可看着那人一副誠懇的樣子,沐依裳也實在是說不出指責的話。

她緩緩起身,道:“若懷宮那邊怎麽樣了?”

顧流觞搖了搖頭,“沒什麽情況發生,我今早有去問過,娘親說還沒有消息,讓我們再等等。”

沐依裳嗯了一聲,雙腳剛從卧榻上挪下來,那人便自覺地蹲到她面前,給她穿上鞋襪。

這樣的事情多了,沐依裳倒也不覺得難爲情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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