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沐依裳和蕭躍笙的修爲足夠可以看清周圍。
沐依裳握着顧流觞的手,道:“别怕,阿觞,跟着師尊就好了。”
她明顯感覺到那人的手緊了緊,聲音顫顫着嗯了一聲。
靜谧的山洞裏,偶爾還有土壤中的水滴滴落的聲音,在安靜的氛圍中,十分明顯。
突然,蕭漱玉腳下咔嚓一聲,似乎是土塊被踩碎的聲音。
這一聲在山洞中回響,而後便是一陣細細簌簌的聲音呼嘯而來。
幽暗之中,無數蝙蝠沖了過來。
四人紛紛擡手遮擋住面容,卻不慎被蝙蝠沖散了彼此。
沐依裳感覺到手心一空,再想抓住顧流觞的手就已經來不及了。
她甚至來不及思考會不會被發現行蹤,喊道:“阿觞!”
“師尊……”那人的聲音漸漸變弱直至消失,沐依裳心中像是被什麽攥住了一般,讓她徹底慌了神。
等到她終于擺脫了蝙蝠的沖擊,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被帶入了一個地洞中。
這裏并不是方才的那處山洞,似乎是某個陷阱,亦或者說是那山洞之下的某處結界。
而她身邊隻有蕭漱玉一人。
“阿觞!阿觞!!”她一聲一聲喊着他的名字,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看樣子,他們是徹底被沖散了。
沐依裳心中不由得擔憂,她第一次後悔自己爲何當初沒讓他好好修行。
他如今的修爲,幾乎可以說是沒有,若是被鼠妖抓住,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沐依裳深呼吸了幾次,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
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慌亂,阿觞還在等着她,她不能太緊張,這樣對阿觞沒有好處。
片刻之後,沐依裳平靜下來,四下探查着情況,徹底把蕭漱玉抛在了腦後。
蕭漱玉卻眯了眯眼睛,用一種怨毒的眼神看向眼前的沐依裳。
都是因爲她,當初在鎖妖閣中,她就應該殺了她的。
即便是她被辱沒了名聲,師尊竟然還是願意陪她,這實在是戳中了蕭漱玉的痛處。
師尊甯願要一個别人染指了的女子,也不肯要她?!
想到這裏,蕭漱玉咬了咬牙,悄悄地從背後靠近沐依裳。
她趁着沐依裳在山洞中尋找出路的時候,趁機發起攻擊。
卻不想,沐依裳隻是稍稍偏過頭,便輕而易舉的躲開了她的攻擊。
沐依裳靈巧的跳到她身後,反手在她背上打了一掌。
她掌心中暗藏着噬心釘,準确無誤的刺入她心口。
伴随着後背上的掌擊,蕭漱玉根本發現不了噬心釘這樣小的東西。
她隻是吃痛的後退了幾步,惡狠狠的瞪着沐依裳。
沐依裳冷笑道:“如果我是你,不會在這種時候對我下手,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倘若你不想死,最好給我安分一些。我懶得殺你,别逼我動手。”
蕭漱玉心下懊惱,當初在鎖妖閣中,是她唯一的機會,錯過了那一次,以她的修爲根本無法殺死沐依裳。
甚至連背後偷襲,都會被她發現。
蕭漱玉咬了咬牙,卻也隻能收手。
沐依裳在石壁上左右敲了敲,終于找到了一處空洞。
她将耳朵貼在那處山洞壁,隐隐約約聽到了那邊傳來一些細細簌簌的聲音,應當是有活物存在。
沐依裳向後退了一步,手中召出長劍。
而蕭漱玉也看準了時機,想趁她下手之時動手,或許還有可乘之機。
就在沐依裳一劍下去,那人果然動了手。
沐依裳一個騰身而起将長劍刺入上空的山洞,将自己懸挂在山洞之上。
蕭漱玉撲了個空,踉跄着跌倒在地。
就在此時,一群密密麻麻的老鼠蜂擁而至,癫狂般的沖了出來。
原來那細細簌簌的聲音根本不是人的聲音,而是老鼠們的聚集之處。
老鼠們幾乎瞬間就将蕭漱玉淹沒,一股子血腥味頓時彌漫了開來。
山洞中回響着蕭漱玉凄厲的慘叫聲。
沐依裳眼睜睜看着蕭漱玉被老鼠啃咬,鮮血彌漫開來,不過須臾,便沒有人樣了。
與此同時,被蝙蝠卷走的還有顧流觞和蕭躍笙。
就在蝙蝠襲來的瞬間,顧流觞立刻松開了沐依裳的手,眼見着蝙蝠将蕭躍笙沖走的方向而去。
這是殺了蕭躍笙的絕妙機會。
隻要他死了,師尊就不會再受他迷惑,也不會再喜歡他了。
蕭躍笙揮開眼前的塵土,瞧見了顧流觞。
雖然他覺得顧流觞此人古怪,但畢竟念他是個害怕老鼠的姑娘,難免對他關心幾分。
“顧師侄不必擔憂,我帶你去尋你師尊。”蕭躍笙安撫道。
顧流觞裝作一副害怕的樣子,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衣袖,道:“師伯,我害怕。”
到底是個姑娘,蕭躍笙覺得自己先前對顧流觞的偏見有些莫名,這會兒生出幾分愧疚。
“莫怕!”
兩人順着墜落之處往前走,幽暗之中,顧流觞的眼睛慢慢變成紅色。
隐隐約約之中,一股濃重的魔氣彌漫開來。
那魔氣濃重的程度,讓人無法忽略,蕭躍笙頓時警惕起來,下意識将顧流觞護在身後,四下張望着。
可他卻不知真正的危險正在他身後。
就在顧流觞修長的利爪要穿透蕭躍笙後腦的時候,突然一隻老鼠從他腳邊竄過,顧流觞被吓了一跳,手下一偏,将石壁破開一個大洞,數以千計的老鼠順着牆壁上的洞鑽了進來。
蕭躍笙見狀連忙撈起顧流觞騰身而起,單手吸在山壁上空。
顧流觞眸子緊了緊,想着方才險些就成功了,實在是可惜。
而那人卻絲毫沒有發現端倪,隻是道:“這些老鼠的方向應該能找到出口,顧師侄若是害怕,就先把耳朵捂住,别擔心。”
顧流觞聽話的捂住了一雙耳朵,道:“蕭師伯,我師尊……不會出什麽事吧?”
蕭躍笙道:“不會的,你放心,她不會有事的。”
相比起沐依裳,他更擔心蕭漱玉的情況。
她近來也不知是怎麽回事,修行像是遇到了瓶頸,不進反退,修爲持續下滑,身子似乎也時常不适。
可請了大夫來瞧,也看不出任何問題,蕭躍笙便隻當她是懶散了。
如今發生這樣的事,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和沐師妹在一處,若非如此,以她的修爲,隻怕……
蕭躍笙不敢再繼續想下去,眼下隻能先保全了自己,才能去救對方。
正這般想着,突然他感覺到背後一道掌風襲來,他下意識地閃躲開來。
這時,他才發現離開了自己的支撐,顧流觞依然穩穩地在石壁上停留,而他的眼神中有些寒意。
“顧流觞?”蕭躍笙不解地喊他。
顧流觞笑了笑,飛身而來,道:“蕭師伯不是說要保護我的嗎?怎麽突然離我這麽遠,我很害怕啊!”
嘴裏說着害怕的話,可那雙桃花眼眸中的狠厲卻是無人能及的。
顧流觞一掌襲來,盡管蕭躍笙及時躲避,但後背還是重重的撞上身後凸出來的一塊石頭,頓時後脊被破開了一道傷口。
他的血腥味瞬間吸引了老鼠的注意。
顧流觞勾起唇笑了笑,道:“怎麽辦啊蕭師伯,這些老鼠又都回來了,蕭師伯幫我……把它們趕走,好不好?”
他臉上的笑容看上去瘋的厲害,讓蕭躍笙後背生出一股子寒意。
下一秒,自己竟然莫名從石壁上脫落,徑直落入鼠群之中。
但蕭躍笙畢竟是仙者之軀,修爲一向沉穩,此刻即便是被鼠群團團包圍,但還是能力挽狂瀾。
顧流觞站在高處,眯着眸子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是在等着蕭躍笙耗光力氣被鼠群吞沒。
蕭躍笙數次想要再次跳至高處,卻發現石壁像是被人施了法,根本無法觸碰,反而會将他彈開。
他皺眉看了看顧流觞,那人臉上仍舊淡淡的,一副看戲的模樣。
蕭躍笙不明白他爲何恨自己至此,竟然想将他置于死地。
于是乎,蕭躍笙也隻能奮力和鼠群一搏,否則他遲早要被老鼠啃食殆盡。
讓顧流觞失望的是,那些沒用的老鼠并沒有将蕭躍笙吃掉,反而被蕭躍笙全部殺盡了。
隻不過,蕭躍笙也受了不少傷,畢竟是雙拳難敵四手,更别說,他面對的是數以千計的老鼠。
殺死了最後一隻老鼠,蕭躍笙看着那山壁上的人緩緩落了下來。
顧流觞雙手環抱在胸前,道:“蕭師伯……”
就在蕭躍笙以爲他會說出什麽出人意料的話之時,那人竟然隻是笑着說:“你好厲害啊,這麽多老鼠,随意就殺死了?”
他一面說着,一面将腳邊的老鼠屍體踢開,免得髒了自己的繡鞋。
蕭躍笙靜靜的看着他的舉動,眯起了眼睛,“你根本就不怕老鼠?!”
這話并不是真的,顧流觞是怕老鼠的,但僅僅局限于突然出沒的老鼠會把他吓一跳的程度。
他搖搖頭,“我害怕呀,我當然害怕了。”
蕭躍笙冷聲道:“你在騙你師尊,你故意戲耍她?”
顧流觞冷笑出聲,道:“蕭師伯,怎麽了?該不會是被鼠妖咬過,得了什麽癔症吧?”
說罷,他緩緩靠近蕭躍笙,那人卻一步一步後退,和他保持距離和警惕。
“你的修爲也是裝出來的?你根本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你就不怕你師尊發現?”蕭躍笙不知道這人的修爲到底到了什麽程度,此刻自己又是筋疲力盡的狀況,難免警惕。
顧流觞搖搖頭,“蕭師伯說的不對,我的确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但修爲也不是裝的,我從未說過我一點修爲也沒有,不是嗎?”
這一點倒是沒錯,蕭躍笙對他修爲低位的印象完全來自于沐依裳。
她總是把顧流觞捧在手心裏,再加上顧流觞在沐依裳面前又一直是嬌滴滴的模樣,以至于他竟然對顧流觞的真實情況毫無所知。
蕭躍笙眉頭皺的更緊了幾分,“你到底……想怎麽樣?”
顧流觞笑笑,“我沒想怎麽樣,我隻是不明白,蕭師伯爲什麽一副好像很害怕我的樣子,我明明……什麽也沒做呀!”
蕭躍笙的臉色很是難看,都已經到了這種程度,此人竟然還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同他扯謊,看樣子平日裏的嬌滴滴也是裝出來的了。
“你想殺我?”蕭躍笙問。
顧流觞搖搖頭,“怎麽會呢,我若是殺了蕭師伯,師尊會生氣的。”
若是他方才趁機殺了蕭躍笙,再将他的屍體丢進鼠群之中,被鼠群啃食掉皮肉,便看不出蕭躍笙的死因。
那麽他便能向師尊說:蕭師伯是爲了救他被老鼠咬死了。
可現在老鼠都被蕭躍笙殺光了,這個理由自然就不成立了。
若是這時候再殺了他,顧流觞倒是沒有理由了。
兩人僵持之時,突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蕭躍笙警惕着轉身去看,便瞧見沐依裳扛着滿身鮮血的蕭漱玉走來。
還沒等他作出反應,身側那人便已經沖了過去。
“師尊,師尊……”他一面喊着,一面沖進沐依裳懷裏。
沐依裳下意識去抱他,早已經被啃得奄奄一息的蕭漱玉便應聲倒地。
顧流觞一面嘤嘤哭着,一面緊緊的抱住沐依裳,“師尊,我好害怕,你爲什麽沒有好好牽着我?好多老鼠,好可怕。”
沐依裳一下一下輕拍着他的後背,“沒事了沒事了,有沒有受傷?”
那人在她肩頭搖了搖頭,這才讓沐依裳放心下來。
還好還好,沒有受傷就好,她也是擔心壞了。
蕭躍笙看着那人虛僞的表演,眉頭更是皺緊了,“沐師妹……他……”
話還沒說完,顧流觞便從沐依裳肩頭探出腦袋來,道:“師尊,都是蕭師伯保護我的,剛才要不是蕭師伯,我就被老鼠咬死了。”
他倒是會扯謊,蕭躍笙還想再說,突然腳腕被人抓住了。
這時,他才留意到倒在地上的人。
方才他一門心思都在顧流觞身上,竟然沒留意到被啃食地不成人形的蕭漱玉。
蕭躍笙蹲下身來,“漱玉?”
“師……師尊……”蕭漱玉的氣息微弱,俨然一副有進氣沒出氣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