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野妖堆裏長大的沐依寒,一開始膽小怯懦,被欺負的體無完膚,連山上的臭老鼠都敢踩他一腳,給他一巴掌。
慢慢地,沐依寒也學會了反抗。
他原本就是妖王之子,修行上自有天分。
不過三四十年的光景,他就成了山頭一霸。
雖然日子過得潇灑了起來,可沐依寒卻沒有滿足,他還要去找自己的阿姐。
兜兜轉轉百年,總算是聽聞了第一仙門霜華門中的妖修宮主——沐依裳。
沐依寒爲了能見她一面,便在仙靈城中等待機會。
整整兩年,終于等到了霜華門收徒大典,他以要投身水月宮宮主名下爲由,參與了收徒大典,卻慘遭拒絕。
自尊心過盛的少年自然如遭雷擊,甚至連事情的前因後果都沒搞清楚,便因此恨上了沐依裳。
沐依裳聽他說了這些話,有些無奈,道:“就算是我沒有收你作弟子,也不代表我不肯和你相認啊!”
少年卻狠瞪了她一眼,道:“報名的時候有寫名字的,我把名字寫的很顯眼,你怎麽可能看不到?”
沐依裳歎氣,“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根本沒看那張報名的名單?”
這一句話就把沐依寒問得啞口無言。
那少年自知理虧,哼哼了兩聲,不講理道:“反正都是你的錯!”
沐依裳覺得他可愛,不由得莞爾,擡手理了理他耳邊的碎發,道:“是,都是阿姐的錯,都怪阿姐沒有早點發現你。”
果然,順着毛捋,這隻小狐狸還是很聽話的。
沐依裳不由得想起了當年他爲了自己斷了一條腿,卻還是倔強的要顧流觞放了她的模樣。
那時候的沐依裳還以爲,他是真的那般堅強,如今看來,外強中幹罷了。
即便如此,他還是願意爲她出頭,這讓沐依裳很是欣慰。
顧流觞看着兩人親昵,心裏别提有多酸了。
他腳下一歪,嘤咛着喊了一聲,道:“師尊,我的腳崴了。”
沐依寒不識趣的說道:“我來背你,當作是方才把你說哭的賠償。”
不說這還好,一提起來,顧流觞的臉就黑的厲害。
好歹是堂堂魔神,天地共主,卻說不過一個小混賬,真真是奇恥大辱。
沐依裳有點驚訝,不由得說了沐依寒兩句,“你也是的,怎麽和女孩子這樣計較?還有你那些髒話,日後不許再說了,很沒禮貌,知道嗎?”
沐依寒也知道說那些話不好,可是都這麽多年了,他早已經說習慣了,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
好在沐依裳很有耐心,溫柔地說:“沒關系,慢慢改就好,不急于一時。”
沐依寒點了點頭,再次看向顧流觞,“對不起,讓我背你好嗎?”
顧流觞有點嫌棄,“不要。”
他往沐依裳身後躲了躲,道:“我要師尊背我。”
說着,顧流觞便貼着沐依裳的耳朵撒嬌,“師尊,我不要臭男人背我,你背我嘛。”
真是沒辦法。
沐依裳隻覺得自己像是帶了兩個孩子出門,一個兩個都不好管理。
她隻能答應下來,在顧流觞身前蹲下身子。
顧流觞趴在沐依裳背上不過數秒,就開始後悔了。
他紅了紅臉,小聲道:“師尊,你放我下來吧,我……”
他恨自己不争氣!
沐依裳卻隻說了一聲,“别鬧脾氣,乖一點。”
顧流觞不說話了,臉紅的更厲害了,隻能在自己手背上咬了一口,讓疼痛使自己冷靜下來。
原本此次下山是爲了躲避無聊的拜師大典,沐依裳本意是先解決了狼妖,便帶着顧流觞在仙靈城裏住上兩日,給他解解悶兒。
可如今又多了一個沐依寒,沐依裳便想帶他回水月宮。
顧流觞意識到他們要回去的時候,有點生悶氣,“師尊不是說過兩日回去的嗎?”
沐依裳偏了偏頭,看他一眼,道:“别鬧脾氣。”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把顧流觞弄哭的愧疚,沐依寒表示,“阿觞姑娘還不想回去的話,再待兩日也可以的。”
難得這小子善解人意,沐依裳也不想拂了他的面子,便答應了下來。
然而,得償所願的顧流觞并沒有那麽開心!
三人在仙靈城的客棧裏落腳。
“三間客房。”沐依裳道。
那掌櫃的有些爲難,道:“三位客官,這幾日是霜華門拜師大典,客棧裏人多,隻有兩間客房還是今早剛退的,要不三位将就一下?”
顧流觞勾了勾唇,抱緊了沐依裳的脖子,道:“我可以和師尊擠一擠。”
這幾日的确是各地的修士都往仙靈城裏來,怕是再去别的客棧也是如此。
思來想去,沐依裳隻好答應了,“那好,我和阿觞一間,依寒一間。”
畢竟是兩女一男的狀況,沐依寒倒是沒有任何意見。
沐依裳把顧流觞背到房間,讓他在房間裏休息。
顧流觞哪裏聽不懂她的意思,讓他休息,她便能去找她那個寶貝弟弟了。
他連忙哀嚎了兩聲,喊道:“好疼啊,師尊,你幫我看看是不是腳斷了。”
沐依裳又無奈又好笑,“隻是崴了一下,怎麽會斷掉?沒事的,你揉一揉,過一會兒就會好起來的。”
顧流觞癟了癟嘴兒,道:“師尊以前不是這樣的,現在有了更重要的人,就不疼我了。”
他也着實是矯情。
沐依裳隻好坐下來,脫下那人的鞋襪,給他按揉腳踝。
連腫都不見腫,想來也不嚴重。
可顧流觞卻嬌氣地喊着疼,讓她輕點兒。
沐依裳隻能更小心的給他按揉,一面寬慰他,“依寒在外面吃了很多苦,我也尋了他很多年。于我而言,阿觞是我唯一的弟子,很重要,依寒也是我唯一的弟弟,也很重要。”
“雖然這麽說不太好,但阿觞畢竟在我身邊這麽多年,我也照顧了你這麽多年。可依寒不一樣,他吃了苦受了罪,好不容易才回到我身邊,我會盡我所能的補償他。如果有什麽地方忽視了阿觞的感受,阿觞不要太計較,好不好?”
顧流觞怎麽可能不計較?
别說是沐依寒,哪怕是一隻雄鳥落在沐依裳肩頭上,顧流觞都忍不住想把那隻鳥烤了,更别提對方是個受沐依裳寵溺的少年!
他悶悶的不說話,像是被抛棄的小寵物,心情低落。
沐依裳摸了摸他的臉,道:“阿觞乖一點,依寒雖然脾氣有點大,但也不是壞孩子,日後阿觞多包容他一些,好嗎?”
顧流觞氣紅了眼眶,委屈地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兒。
“師尊爲何不讓他包容我,師尊不管不問,就讓我包容他,到底講不講公平?”顧流觞知道什麽手段能讓沐依裳心軟和心疼。
他含着淚看沐依裳,看得沐依裳很是心疼。
沐依裳撫了撫他的眼尾,道:“是我想得不夠周全,我的意思隻是讓你們和睦相處。”
顧流觞又道:“既然如此,師尊爲何不同他說,隻單單同我說,是覺得我更喜歡挑起事端,更不講道理,是不是?”
“我沒那個意思。”沐依裳解釋。
沐依裳擰了擰他的臉頰,道:“幾歲了?還這麽嬌氣?”
那人氣呼呼地說:“他比我大上百歲。”
這倒不盡然,按照神族覆滅的時候來看,顧流觞這不知道被封禁在哪裏的神族血脈重現于世,可未見的是他真正的年歲。
隻不過,從幼稚程度上來說,他和沐依寒不相上下就是了。
沐依裳把他抱在懷裏,笑着安撫:“好好好,是師尊不好,不該說你嬌氣,别生氣了,至于你願不願意包容依寒,也都依着你。師尊隻是給你一點意見,你可以不用遵循。”
少年哪裏還顧得上沐依寒,隻一心都是鼻腔裏師尊身上的桂花香,還有軟軟……
鼻尖一熱,他便感覺一股熱流竄了上來。
一低頭,滴答滴答,鮮血順着他的鼻子往下滴落。
顧流觞連忙從她懷裏掙脫開。
沐依裳也是一愣,從那人手裏抽出帕子給他擦拭。
“好端端的,怎麽還流鼻血了?”沐依裳緊張的問。
“頭擡起來。”
“唔……”顧流觞被她擡着下巴,仰起了頭。
師尊的臉近在咫尺,那人一雙漂亮的桃花眼都有些迷離了。
他恍恍惚惚的看着眼前的人,微微上挑的眼睛,雖然看不出狐狸樣兒,但卻很有種勾人的感覺。
很快,顧流觞的視線便轉移到了沐依裳的薄唇上。
師尊的唇看上去就軟軟的,讓人忍不住想抱上去親一口。
顧流觞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他喉結滾動了下,正想遵循本心迎上去,下一秒,鼻腔裏便被塞了兩塊細碎的布條。
“……”
沐依裳撓了撓他的下巴,像是在逗小寵物似的,“這樣看上去更可愛了。”
說着,她手心裏幻化出一枚靈鏡,在顧流觞眼前停住。
顧流觞瞧見了自己的窘樣子,眼神有些迷離,透着幾分呆傻,高挺的鼻梁下延伸出兩條細長的布條,看上去十分滑稽。
“師尊!”他抱怨的喊了一聲。
沐依裳笑道:“逗你玩的。”
說罷,她将垂下來的布條用靈力割斷。
雖然塞着兩塊布團子也沒有多好看,但總比帶着兩條面條似的小尾巴要強得多。
正當此時,沐依寒突然沖了進來。
他臉上帶着慌張的神色,可一進門瞧見屋裏的兩人,不由得有些怔愣。
沐依寒問道:“阿觞姑娘這是?”
顧流觞一想到緣由,頓時紅了臉,有些難爲情的撇開視線。
沐依裳則是淡然地說:“可能是天氣太熱了,并無大礙。”
她轉而問道:“你是怎麽回事,也不敲門就沖進女子的閨房?”
沐依寒輕咳一聲,想說什麽,又有些猶豫。
良久,他扯着沐依裳的衣袖把人叫出去。
顧流觞看着師尊被那小子叫走,心裏不爽的緊!
更氣人的是,那小子還将房門關上了!
沐依裳正經的問他,“出什麽事了?”
沐依寒輕咳一聲,頗有些不好意思,指着自己的房間,道:“我屋裏有……妖物!”
妖物?
沐依裳還以爲沐依寒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畢竟這人罵起人來,還是挺難聽的,也挺嚣張的。
沒想到還有他害怕的妖物?
可這地方是客棧,樓上樓下人來人往,怎麽會有妖物随便闖入别人的房間?
一刻鍾後,沐依裳看着地上被她拍死的老鼠,有些出神。
“所以,這就是你所說的……妖物?”沐依裳問道。
沐依寒的臉更紅了,解釋說:“你不要看它現在這樣,它是爲了麻痹我們才故意僞裝,實際上根本就是個作惡多端的妖邪!”
沐依裳懂了,無法無天的沐依寒……怕老鼠!
在沐依裳無奈的眼神中,沐依寒隻好坦白,“我小時候被老鼠咬過!”
好在沐依裳并沒有嘲笑他,這是唯一讓沐依寒欣慰的事情。
沐依裳隻說:“下次還有妖物入侵,随時叫我。”
如果不是沐依裳神色正經,沐依寒一定會覺得這是話裏有話的嘲笑。
沐依寒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沐依裳回到房間,便瞧見顧流觞整個人貼在牆上。
她們二人的房間和沐依寒的房間僅僅一牆之隔,顧流觞趴在牆面上,很難猜不到他在做什麽。
“偷聽?”沐依裳問道。
顧流觞吓了一跳,立刻直起身來去,卻因爲太過着急,鼻尖撞到了牆上。
他吃痛的嘶了一聲,方才止住血的鼻子,再次淌下兩行血水。
沐依裳匆忙把他扶到卧榻上,重新塞好布條,“怎麽這麽容易受傷?”
顧流觞卻隻是垂着眸子,低聲說着:“對不起。”
“偷聽是很無禮。”沐依裳但淡然地說。
那人的情緒更加低落了。
沐依裳又道:“你想知道什麽,可以直接問我,不要偷聽别人講話,不禮貌。”
她真的是個很有耐心又溫柔的師尊,無論是他犯了什麽錯,似乎都能原諒。
可偏偏有一件事,她怎麽也不肯原諒他。
顧流觞的眸子深了深,想起了前世的種種。
師尊包容世人,包容一切,卻無法包容她的弟子愛她。
眼前一隻白皙的手晃了晃,顧流觞從思緒中回過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