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早，薄霧還未散去，旭日把葉子上的露珠照得閃閃發光。
荀香帶着黑娃沿着碎石甬道去湖邊散步。
黑娃已經很老了，多數時候蹲在樹下半夢半醒。小主人帶它去玩還是很興奮，屁颠颠跟着，時而蹭蹭荀香的腿，時而又望望天空。
黑娃想老朋友飛飛了，它怎麽還不回來陪自己玩。
荀香也時而附下身拍拍他的背，輕言細語說笑幾句。它從小伴随荀香長大，給她帶來無數快樂。看情形，它活不了幾年了。
荀香又想到千裏之外的張姥爺。老家來信說，張姥爺已經癱瘓在床，意識不清，不知能活多久。
張氏準備年底同丁壯一起回老家看望父親。
還聽說薛老太爺身體也非常不好，若死了，薛恬父親就得丁憂，他才升官不久……
放眼望去，湖裏的荷花嬌豔欲滴，荷葉田田。風一吹，水起漣漪，花瓣飛舞，一陣綠浪翻滾。
再遠處，月季和薔薇開的正好。牡丹花期已過，隻有花王枝頭還存留着幾朵已經開繁的花朵……
花開花謝，生老病死，這是自然規律，誰也避免不了。
一切都在變，唯獨這個家依然冷清孤寂。但願自己早些嫁人，有孫與慕常伴左右。但願哥哥早日娶媳婦，讓這裏童音繞梁，樂趣多多……
走了一圈，荀香的精神頭才好起來。
早飯後，荀香讓人拿着兩盒點心和幾碗冷飲去了皇宮。
走之前，又讓人去合縣給丁盼弟送信，讓她明日一定要來丁府一趟，她有極重要的事問她。
自從開始做水芙蓉胭脂水粉，丁盼弟的精神狀态逐漸好了一些。偶爾丁四富會帶着丁珍去看她，她也沒有不讓丁珍進屋。
年初丁盼弟來京城看水芙蓉鋪子，還帶着禮物去看望了丁壯和丁山。雖然沒怎麽說話，也沒留下吃飯，已經是非常大的進步了。
人活充實了，恨和怨也少了許多。
目前爲止，丁盼弟願意認二房和三房，大房的人除了丁四富還是誰都不認，包括丁二富。
她固執的時候非常固執。她也知道丁二富沒害過她，但除了丁四富就是不喜大房的任何人。
荀香路過千秋亭的時候，又看到小高平在那裏玩耍。
小家夥又長高了一截。
高平也看到荀香了，高興地向她跑來，大聲喊着，“香姐姐，好久沒看到你了，想你。”
看着他興奮的小模樣，荀香的心情也異常明媚。
高平瘸着腿跑了幾步就覺腿吃痛，癟着嘴停下來。
跟着的小太監趕緊把他抱起來，“哎喲喂，小祖宗，你的腿還沒好利索呢。”
荀香走上前說道，“都過去小半年了，腿還沒好？”
高平的眉毛皺得像個小老頭，“香姐姐，若我變成小瘸子怎麽辦？我好怕。”
跟着的小太監說道，“禦醫說，小殿下的腿骨已經長好，可裏面的血塊還沒散，一走路就痛，吃藥、針灸、熱敷都不起作用。秦妃娘娘和王爺王妃着急呢。”
荀香捏捏小高平的小胖臉，這麽聰明漂亮的孩子可不要腿瘸了。
她安慰道，“骨頭無事就好，血塊容易化掉，好好吃藥施針。”
高平道，“嗯，我怕當瘸子，紮針都咬着手不哭，皇祖父誇我是勇敢的好孩子。”
荀香笑道，“真是好孩子，姐姐獎勵你。”
讓丫頭拿出一盤柳青院出品的點心和一碗櫻桃冰淇淋送給他，還有一套四品書齋新推出的連環畫。
書是專門送高平的。若沒碰到他，也會讓人送去秦妃那裏。
高平最喜歡香姐姐送的冰淇淋和書，翹了幾翹小屁屁作揖道，“謝謝香姐姐送我好些好東西，我昨天專門去給皇後祖母磕了頭，還請她轉交我給香姐姐寫的大字和畫的圖。”
荀香來到坤甯宮，葉皇後還在小佛堂禮佛。
荀香同安公公小聲說了幾句話。
皇後娘娘這幾天不太痛快，端王那件事一出，弄得像皇後娘娘苛待了庶子似的……
荀香又問了安公公一些端王年少的往事。
他說的大多與東陽和荀老祖宗說的一樣，沒說皇子皇女欺負他，又多了一件舊事。
“從小服侍端王的年輕宮女姓穆，叫什麽名子老奴忘記了，好像在端王幾歲時得病死了。”
他捏了捏指頭又道，“哦，是端王七歲，那年老蘇氏正好五十大壽。穆宮女那晚值夜，搭地鋪跟端王睡一間屋。等到辰時末他們還沒醒，
“别人進去才發現端王滾下床跟穆宮女睡在一起，而穆宮女已經死得透透的了，端王居然跟一個死人挨着睡了一宿。嫌他晦氣，連給老蘇式磕頭拜壽都沒讓他去……”
荀香聽了也難受，爲那個可憐的小男孩掬了一捧同情淚。
安公公又道，“楊嬷嬷應該是在端王十二還是十三歲時掉進井裏淹死的。金吾衛都來查了，說是被人推下去，是哪個人做的卻沒查到，至今是懸案……
“之後來貼身服侍端王的太監和宮女兒也是老蘇派的，在蘇氏倒台後都因犯錯攆了。”
荀香覺得，這個幾人都是老蘇氏派的，那個被推下井的應該是知道了什麽秘密被人處理了。後兩個服侍的人是因爲蘇家倒台，端王又長大了，找錯攆了出去。
端王隐忍這麽多年，不僅沉得住氣，還有智慧。
兩刻多鍾後葉皇後才一身檀香味地走出來。
她臉色有些疲憊，問道，“聽說東陽生病了？”
荀香把她扶在羅漢床上坐下，靠着她說道，“嗯，我娘左臂痛，禦醫說吹夜風所緻。我娘讓我求求皇外祖母，她想回府養病呢。”
葉皇後尋思片刻說道，“沒有大毛病就繼續呆在庵堂裏。不是本宮狠心，爲了她好才不能心軟。聽說高麗華現在的日子非常不好過，若東陽沒人護着，結局比她還慘。
“本宮天天求菩薩，保佑東陽的病快些好。”
這正是荀香想要的結果。(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