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芳齋的先生都來了,他們發表了熱情洋溢的告别祝辭。幾位學生給他們屈膝行禮,又向皇上和皇後所在方向叩拜。
皇後娘娘給她們各賜一套梳篦,一本《女誡》。
雖然荀香無比崇敬皇後姥姥,也不得不認爲這種“畢業證”很變态。
爲了慶祝她們完成學業,葉皇後不僅請了皇上,還請了麗妃和高善珠、夏嫔和沈盈來坤甯宮吃晚膳。
麗妃和夏嫔都溫婉柔順,夏嫔還多了兩分卑微。
荀香琢磨不透夏嫔是不是跟麗妃一樣,是演的。甚至沈盈是不是跟高明善一樣,也在演戲。
皇宮裏的女人都不簡單。
皇上又賞了孫女和外孫女們各一套文房四寶。
“你們雖然不在靜芳齋學習了,還是要堅持多看書,看書使人明智。這點上,明善和盈盈要向香香學習。”
皇上姥爺沒有“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想法,相反非常支持宗室女多看書。
沈盈忙表态道,“禀皇外祖父,盈盈一直在向香香表妹學習。”
皇上滿意地點點頭。
西陽和盈盈像夏嫔,不是聰明讨喜的,卻是溫順乖巧的。
皇後留荀香在坤甯宮住了三天,十五那天才出宮回府。
半路上,荀香突然感覺心慌起來,像要出什麽事一樣,心裏七上八下,特别難受。
爺爺在冰天雪地中趕路,他不會出什麽事吧?
荀香想起邱望之有“天煞孤星”之稱,可這個稱号是針對他家裏人,不是針對克外人啊。
荀香還是後悔不疊,早知道不讓他們同路了。
得趕緊回去做夢夢爺爺。
她掀開簾子說道,“我有急事,快些回府。”
馬車加快速度,幾個護衛在前面開路。
“讓開,讓開……”
驚得行人四處躲避。
荀香知道自己此時就像鮮衣怒馬的纨绔,卻也管不了那麽多。
一回到紫院,荀香就說道,“昨天夜裏沒睡好,我要再睡會兒,任何人都不許打擾我。”
荀香把門插上,跑出汗後爬上床躺下,想像着丁壯的面孔。
“爺爺,爺爺,爺爺……”
濃香中她沉入一片黑暗。
不多時,眼前豁然開朗起來。
天空湛藍,沒有一絲浮雲,陽光亮得刺眼。藍天下,一隻老鷹伸直翅膀在突高突低地翺翔。
那一定是飛飛。
鏡頭慢慢下滑,連綿的群山白雪皚皚,在陽光的照射下泛着金光。
荀香的眼睛被光亮刺得生疼,想“閉”眼卻閉不上。
突然,荀香發現山尖一處的雪上出現裂縫。
這是要發生雪崩了?
鏡頭緩緩下滑,白茫茫中有幾車馬輛和十幾個騎馬的人行進在山腰。
那應該是爺爺的車隊和邱望之的人。
荀香吓得魂飛魄散。
她想大叫,“停下,不要往前走,前面有雪崩……”
可就是喊不出聲。
車馬繼續前行,鏡頭繼續下滑。
鏡頭來到第二輛馬車上方,看到趕車的車夫是丁府下人,爺爺一定坐的這輛車。
荀香哪怕在夢中也急得不行,想阻止卻阻止了。
突然,上方一個巨大的雪塊滾落下來,正好砸在那輛車的車頂,連馬帶車向山下滾去。
車廂分解,一條黑狗和兩個抱着的人滾下山坡。
黑狗被木闆擋住沒有繼續下滑,而那兩個人繼續滾着。
滾了一段距離,一個身形略瘦穿紫色衣裳的人把另一個人往上推了一下,他滾在前面。
另一個略胖身穿藍色衣裳的人被推得停頓了一下,慣力又讓他繼續往下滾。
荀香看出來,滾在前面的人是邱望之,後面的人是爺爺。
她急得大哭,大聲喊着,“爺爺,爺爺……”
可依然哭不出聲,喊不出聲。
天空上的飛飛也發現了險情,鷹唳着追随他們一路而下。它用翅膀去攔丁壯,強大的慣性讓丁壯沖過它的翅膀,速度還是有所減緩。
它又圖試去攔前面的邱望之,邱望之已經被一棵大樹擋住,停了下來。
爺爺又撞在邱望之身上,停下。
鏡頭對着丁壯爺爺的大臉。他戴着荀香給他勾的“滑冰帽”,白雪滾了一臉一頭,五官都看不清楚。
荀香的心都抽緊了,無聲喊着,“爺爺,你千萬不能死啊……”
飛飛落在丁壯身邊,小腦袋緊緊貼在丁壯的頭上來回蹭着。
嘴巴長得老大,似是呼喚他。
爺爺的腦袋動了動,一隻大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小眼睛睜開眨了眨。
丁壯側頭看向邱望之,一下坐了起來。
好像在說,“邱大人,你怎麽樣了?”
荀香看不到邱望之,但已經确定爺爺沒事了。
不知那個倒黴蛋如何。
荀香沒看到,邱望之的皮帽摔掉了,胸口撞在尖利的樹杈上,樹杈被撞斷。
丁壯把他抱起來,用手抹去他臉上的雪,問道,“孩子,伱怎麽樣了,有什麽話要說?”
邱望之睜開眼睛,覺得胸口一陣劇痛。
他把手伸進懷裏,血已經浸透衣裳,摸出一把斷成兩截的玳瑁梳篦。
梳篦不僅被撞成兩截,梳齒也斷了幾根,上面還有血。
這把梳篦護住了他的胸口,否則他被刺死都不一定。
邱望之有種劫後重生的感覺。
他把兩截梳篦舉起對着太陽看,陽光照在梳篦上閃着金光。
都說荀香福澤深厚。真的呢,她送閨女的梳篦竟然救了自己一條命。
以後找個手巧的匠人,用赤金把梳篦連接上。
邱望之咧開嘴笑起來,梳篦上的一滴血滾進他嘴裏,投射在他鼻尖上的金光似更加明亮。
邱望之被閃了一下神,大腦出現片刻空白。
他搖搖腦袋,才又記得他同丁壯在車裏叙話,突然馬車滾下山坡。
看到邱望之不會死,丁壯松了一口氣。
又見他拿着梳子傻笑,覺得他是不是腦子摔出了問題。
丁壯問道,“孩子,你沒事吧?看看我,認不認識我是誰?”
邱望之道,“你是丁老伯爺,我當然認識你。”
丁壯内疚地說道,“邱大人,對不起,若老頭子不讓你坐來車上說話,你就不會出意外了。唉,都怪我。”
丁壯一個人坐在車裏難受,就讓騎馬的邱望之進車裏說說話。他正拿着孫女親手給他織的毛線手套和襪子吹噓時,就被雪塊砸中了馬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