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钊是良民,除了跟着父親打過幾次群架,沒幹過非法勾當。殺掉張老三他做不出,想着花銀子讓人把張老三一家逼出京城。
張氏一下坐了起來,摸索着抓住丈夫的肩膀。
壓抑着聲音說道,“把張老三逼走了,哪天又碰到王二麻子呢?還有跟咱們熟悉的蔣聾子,季五山,王大嫂……你有本事把七口胡同的所有熟人都弄走,還神不知鬼不覺嗎?”
丁钊無言以對,他真沒有那個本事。
張氏輕聲流啜泣起來,“這些天,我睡不香吃不香,怕香香被人搶走,怕香香被壞人害死……早知道就不來京城了,享什麽福啊,簡直是遭罪。”
丁钊坐起身,把張氏摟進懷裏。
他也後悔。自己還是想簡單了,以爲過了十年自己模樣有變,偌大的京城不會跟那些老鄰居有所交集,哪怕見了面自己不承認就是,相像的人多了。誰成想碰到認死理的張老三……
他思忖着說道,“實在不行,咱們跟大表哥說實話吧,他肯定有法子。他和表嫂是真心疼愛香香的,不會讓香香受傷害。”
要跟外人坦承香香不是自己的親閨女,他心痛至極,卻不能不這麽做。
張氏哭得更厲害,“不管跟誰說,我都不還香香。她是我親閨女,我捧在手心裏疼愛長大的寶寶。若再被公爹知道,他會氣死的。”
丁钊拍着她的背勸道,“表哥不會說出去,也不會跟爹說。香香是咱們的親閨女,誰都不給……”
次日,邱雨涵小朋友又來丁府玩。
小姑娘穿得像個球,外面披了大紅棉鬥篷,口鼻用大厚圍巾圍得緊緊的。
小姑娘這麽冷的天出門做客,丁香還是有些吃驚。
丁香抱着她親了親,就讓飛飛和黑娃陪她在廳屋裏玩。
飛飛正呆得難受,終于來了一個玩具讓它玩,極其興奮。還沒等人發号施令,它就跳上跳下耍起了活寶,逗得小姑娘咯咯直笑。
屋裏燒了地龍,讓人再燃兩盆炭。
怕小姑娘熱着,給她脫了鬥篷和外面罩的厚坎肩。
史媽媽笑道,“老太太極是高興,說不止慧忍住持的醫術了得,酸奶也起了作用,姐兒長了點肉,吃飯也比之前吃的多了。哪裏像上年,幾乎大半個冬天躺在炕上。”
别人不注意的時候,史媽媽給丁香使了個眼色。
丁香笑道,“我給涵兒畫了一張小畫,老太太興許會喜歡……”
她去了西屋,史媽媽也跟了過去。
關上門,丁香接過史媽媽遞過來的信。
信裏說,“盜賊”已經嗅出味道,讓丁香萬事小心。
這是指顧老妖婆母子有所察覺啰?
也就是說,邱望之的人一直在盯着那母子兩人,或者說正在“請君入甕”。
顧老妖婆被一鍋端之前,丁香不僅不能随便出門,還要借口身體欠佳丹青課都要暫時請假。
一個是注意自身安全,再個是不給邱望之添亂。
本來年底可以畢業,又要往後推了。
晌飯後把小姑娘送走,丁香去了正院。
看見丁钊還在家。
“爹今天沒去合縣?”
丁钊道,“爹覺得有些不好,想多在家歇息歇息。”
丁香見張氏也是委靡不振,“娘也不好了?”
張氏道,“嗯,不太适應這裏的天氣,幹冷。”
丁壯來了後,丁香說道,“明遠大師走之前讓弘一小師父告訴我,年底年初這段時間家裏或許會出什麽事,讓我盡量少出門,家人也要注意安全。現在十月份,是年底了。”
丁钊和張氏對視一眼,吓白了臉。
連明遠大師都算出這段時間有事,那肯定是要出事的了。
丁壯道,“大師佛法精深,他的話必須聽。香香一個人住紫軒爺不放心,搬來正院跟你爹娘住……呃,不行,钊子生病,莫過了病氣。老子住去竹軒,離香香近。”
竹軒在海棠樹的另一側,離紫軒不到二十米。
丁香當然願意跟爺爺離得近了。她不知道還能在這個家呆多久,想跟爺爺多多親近。
爺孫兩個立即起身去搬家。
丁钊對張氏說道,“走,現在就去奉恩侯府。”
他今天沒有去合縣,就是想等到董義阖下衙去找他。
由于害怕,也不想在家幹等了,去奉恩侯府等。
申時初到達董府,董義阖已經回來了。
他是閑職,遲到早退是常态。
丁钊夫婦直接被請去正院。
見這兩口子神情萎靡,董夫人問道,“你們怎麽了,出事了?”
丁钊欲言又止,張氏的淚水湧上來,董義阖讓下人退下。
丁钊說道,“表哥,求你救救香香。”
說完長躬及地,張氏萬福行禮。
董義阖急道,“香香遇到危險了?”
丁钊的嘴唇抖了抖,“表哥,表嫂,跟你們說句實話,香香……她不是我的親閨女。”
董義阖和董夫人的眼睛瞪成了四筒,詫異地對視一眼,又看向丁钊。
“什麽?”
“怎麽可能!”
丁钊道,“是真的,香香不是我親閨女,是我十一年前在銀豐大街撿的孩子……”
董度阖夫婦聽完丁钊的講述,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天下竟有這麽巧的事。
他們也覺得香香肯定是董家姑娘的後人,但到底是誰家的後人還有待确認。
董義阖道,“香香不一定是千岱的私生女。千岱雖然生性灑脫不羁,不擅人情世故,但并不好女色,應該不會置外室。否則,他的私生子女就多了,東陽公主想扔都扔不完……”
張氏流淚說道,“不管是誰生的,香香都是我閨女,我養大的,親爹來要也不給。”
董夫人想起了什麽,驚道,“老爺,我突然想起來,之前楊氏跟我閑聊的時候曾經說過,荀家有兩個閨女,荀千松生過一個,一個月的時候死了。
“那孩子沒給人留下什麽印象,幾乎無人提起。我再打聽打聽,那孩子到底是什麽時候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