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進了普陀寺,找到了姑姑的禅房,推門進去,姑姑正坐在蒲團上念經,聽到聲響,轉過頭來,慈祥的笑道:“阿慕,今天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
李慕脫掉鞋,盤腿在蒲團上跪坐下來,笑眯眯的說:“我過來幫您念經,順便祈福。”
“胡鬧,這裏哪裏用得上你?”
李慕搖了搖頭,“我是真心誠意的。”
姑姑笑道:“那好,你來幫我念一遍《金剛經》吧,記得要連續背誦一百遍哦,我可是有考核的。”
李慕鄭重其事的點頭,“遵命。”
他閉上眼睛,仔細回憶了一番,開始念起《金剛經》來,他一直是個乖孩子,從來沒有讓家裏操心過,更沒有惹事。
姑姑滿意的點了點頭,“嗯,還不錯,你繼續背。”
李慕又開始背誦。
背到第八百九十六遍的時候,李慕累得趴在了蒲團上,“呼——呼——呼——”的喘着粗氣。
姑姑笑了笑,“還不夠,接着背誦吧。”
李慕哭喪着臉道:“姑姑,我不行了。”
姑姑道:“你平時讀書也不用功,不過,今天的事情你還沒有告訴父皇母妃?”
提到這件事,李慕頓時就焉巴了,“還沒有……”
姑姑皺眉,“我不管你現在多困難,明天必須把這件事告訴你父皇和母妃,知道嗎?否則我不會原諒你的。”
李慕低垂着腦袋,弱弱的道:“是,慕兒謹遵教誨。”
姑姑站了起來,伸展四肢,活動了一下筋骨,“好了,該吃飯了,你快去洗漱一下,今晚咱們吃齋飯。”
李慕立刻擡起頭,眼神灼熱的盯住姑姑,“我可以留宿嗎?”
“當然可以了,你想什麽呢?”姑姑拍了拍大侄子的肩膀,溫柔的說道:“我還有些經文沒有弄懂,你餓了就先吃,我晚些再來找你。”
“好,姑姑您辛苦了。”李慕站起來給了姑姑一個擁抱,姑姑摸摸李慕的腦袋,“乖~”
李慕看着姑姑消失在門口,然後轉過身,一腳踢翻了旁邊的花瓶,發出清脆的聲音。
他捏緊拳頭,眼中露出兇光,“憑什麽我就不能有幸福的人生?憑什麽我就不能有愛人?”
姑姑說得對,如果他能變成強者,就可以保護自己的愛人、親人,甚至保護所有需要他保護的人,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破壞他的人生!
夜幕降臨,李慕沐浴過後,換上寬松舒适的衣服躺在床上睡覺,忽然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叩叩叩!”
李慕警惕的問:“誰呀?”
“慕公子,是我!”
李慕一愣,是小厮的聲音,他立即穿戴整齊走到門前,拉開門一看,果然是那個小厮,他一路飛奔過來,此時還喘着粗氣。
“怎麽了?”
“殿下,出大事了!”
“出什麽事了?”
小厮擦了擦額頭的汗珠,語速極快道:“今日下午,陛下派人來報案,說是宮中有賊人闖入,殺死了兩名禦林軍,還擄走了一位貴婦,陛下震怒,下旨捉拿兇犯,但是兇犯卻在宮中失蹤了,而且,兇犯還劫持了兩名官員的妻子作爲威脅。”
李慕驚愕:“竟然敢劫持朝廷官員的妻子?膽子倒是挺大。”
小厮咽了咽口水,“聽說那名兇徒武藝高超,輕功卓越,而且,他還易容成一位貴夫人混入宮中,如今宮中已亂,陛下正在召集群臣商議應對之策。”
李慕沉思片刻,說道:“我現在馬上趕回京城。”
小厮攔住他,勸道:“殿下千萬不要沖動,此事非比尋常,您若貿然回京,恐怕會引火燒身,況且您還隻是一個未及冠的少年郎,就算陛下寵信您,但是他畢竟不是您的親大哥,若陛下因爲您的魯莽丢了性命,您覺得值得嗎?”
李慕歎了口氣,“我也知道啊。”
小厮松了口氣,“那殿下還是按兵不動爲妙。”
李慕道:“話雖如此,但是如果我袖手旁觀的話,豈不是顯得我太涼薄無情?”
小厮道:“可是殿下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奴婢們也不想活了。”
李慕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放心,本王不會有事的,我是什麽人?我可是李氏皇族唯一的嫡系血脈,怎麽可能會有事?”
小厮聞言,臉上露出一絲憂慮,猶豫片刻,才問:“那殿下準備怎麽辦?”
李慕道:“靜觀其變吧。”
小厮點點頭,說道:“您若是需要奴婢,盡管差遣奴婢就好了。”
李慕拍了拍胸脯,豪邁的說道:“放心,本王肯定不會虧待自己人,你跟着我這麽久了,也是時候享受人生了,這樣,我送你一套宅院,你搬到那兒去住,有什麽事随時向我彙報,如何?”
小厮一喜,激動道:“多謝殿下。”
李慕擺擺手,“别急着謝,我隻能暫時保證你在外面不會被欺負,你想娶媳婦兒、買宅子,我都沒法幫忙,所以,我希望你能靠自己努力奮鬥,不要總想着依附于我,這次的事就當是給你一個教訓。”
小厮認真的道:“奴婢記住了,殿下放心,奴婢一定不辜負殿下的期望。”
李慕滿意的點點頭,轉身回到屋内,盤膝坐在榻上修煉内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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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李慕帶着姑姑做的素齋匆匆忙忙的趕往驿館。
驿館門口聚集了很多人,有禁衛軍、刑部侍郎,錦衣衛指揮使等等。
李慕一下馬車,周圍的目光立刻落在了他的身上,幾乎每個人的表情都不一樣,有憤怒、鄙夷、嘲諷、嫉妒
,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李慕恨不得将它們全部扔進糞坑裏面。
李慕冷哼一聲,昂首闊步的走進驿館,來到驿丞的房間外,敲響了門。
房門打開,驿丞愁眉苦臉的說道:“小兄弟,昨晚的事情實在是對不住了,我也不想的,隻是……唉!”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李慕微微蹙眉,問道:“隻是什麽?”
驿丞歎息一聲,說道:“我們的客棧昨夜遭遇了賊人,客房被盜一空,連銀票都沒有留下一張,現在客棧的掌櫃懷疑是我們偷竊了那批贓物,正鬧着罷工呢。”
李慕驚訝道:“這麽巧?”
驿丞深深的歎了口氣,道:“可不就是這麽巧嘛,我們店鋪雖然小,但也有七八十号人呢,結果隻有我們幾個人完好無損,其餘的都受傷或者死掉了,偏偏還隻剩下我們幾個活下來了,那些人肯定懷疑我們啊。”
李慕問道:“他們是怎麽受傷的?”
驿丞道:“具體怎麽受傷的我也不清楚,隻知道當時有刺客闖入客棧,他們拼死抵抗,卻寡不敵衆,最終還是死了不少人,我運氣比較好,躲在櫃台底下逃過一劫,後來客棧的東西都被搶走了,隻剩下我和另外一個夥計,還有幾箱金條銀錠。”
李慕問道:“那些銀子和金條哪兒去了?”
“都藏起來了。”驿丞搖頭歎息道:“這些銀子和金條,足夠普通百姓家過好幾輩子了,那些刺客也不知道是什麽人,竟然如此喪心病狂,連錢财都搶。”
李慕道:“那他們爲什麽要搶奪金銀财寶?”
驿丞茫然道:“這個我也不清楚,或許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吧。”
李慕皺了皺眉,問道:“他們是什麽人?”
驿丞搖頭道:“這個就不知道了,我們隻知道,那群刺客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還是直接從天上砸進客棧的。”
李慕問:“你知道天上會掉人下來嗎?”
驿丞點頭:“當然知道啦,我們鎮南郡,以前就曾經有過這種事情,有一隊商隊,在半途遇襲,貨物被搶劫一空,商隊全軍覆沒,隻有兩個镖師逃了回來,據說,當時商隊裏還有五六個孩童和老人。”
李慕繼續問:“你确定他們說的是五六歲的小男孩和四個老人?”
驿丞點頭:“嗯,他們的描述沒錯,就是這些人,隻是不知道是誰,這麽殘忍。”
李慕沉默一瞬,擡腳走進驿丞的房間,看着地闆上的血迹,他彎腰撿起一塊碎布,仔細辨認後,神色凝重。
這塊布料的繡花和款式與他昨天晚上見過的那件黑袍上的圖案一模一樣,這也就說明,昨晚那群黑衣人,的确是奔着他的銀行卡來的。
李慕将手帕收進懷裏,然後轉身離開驿站,騎馬去了錦衣衛府衙。
“李公子,您怎麽來了?”
錦衣衛指揮使見李慕找上門,頗感詫異。
李慕拱拱手,恭敬的說道:“指揮使大人,昨天晚上,我在驿館外面碰到了一夥黑衣人,他們試圖搶劫,幸好我路過,把他們吓跑了。”
錦衣衛指揮使臉色一凜,問道:“你可看清了他們長相?”
李慕搖頭,“距離隔得遠,沒有看清楚,隻隐約覺得領頭的是個女子,身穿白色勁裝,蒙着面紗,手裏提着一把劍。”
錦衣衛指揮使眯眼盯着李慕,問道:“她是否提着一柄紅色的長劍?”
李慕愣了愣,旋即搖頭道:“沒有。”
錦衣衛指揮使眉頭皺起,喃喃自語道:“難道真的不是她?”
他忽然想起一事,問道:“你昨晚見到了那個女子之後,去了什麽地方?”
李慕想了想,說道:“我去了城郊一座廢棄的寺廟,寺廟已經荒廢很久了,平時沒什麽人去,我剛到寺廟門口,那名女子就突然沖出來殺我,我慌亂中隻顧着逃命,也忘記了詢問她的身份,更加沒有看到她的容貌……”
錦衣衛指揮使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說完便走出屋子,朝着外面喊道:“劉捕快。”
劉捕快走進屋内,躬身道:“指揮使大人。”
指揮使道:“你再派幾個人暗中調查昨晚的兇手,尤其注意女子的蹤迹。”
劉捕快猶豫道:“這個恐怕有些困難,因爲這些江湖中人,根本不屑于用真面目示人,我們也拿不到什麽線索。”
指揮使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說道:“本官隻讓你去查,至于查出什麽,那是你的職責範疇,本官不幹涉,但本官要的結果是——查出幕後主謀,還我朝廷一個公道。”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還有,這次的失誤,必須由你們負全責,三品武官親率數千兵馬,竟然讓一群宵小之徒混入城内,還險些釀成大禍,若是陛下怪罪下來,本官擔待不起,所以,劉捕頭,你應該能理解吧?”
劉捕快額頭冒汗,連忙低聲下氣道:“卑職明白,卑職一定盡力而爲。”
他退出房間後,立刻召集了幾名錦衣衛,吩咐道:“你們跟我去趟城郊的破廟。”
幾名錦衣衛互視一眼,同時露出爲難之色。
他們雖然是錦衣衛,可并非是錦衣衛指揮使的嫡系,這種事情,按照規矩是輪不到他們插手的。
錦衣衛指揮使似乎看透了他們心中所想,淡淡的說道:“你們去了隻需幫忙守着,不用動手,萬一有危險,你們随時準備撤離。”
錦衣衛的身法和輕功皆屬上乘,隻要他們不願意暴露身形,那些黑衣人就算是武林高手,也發現不了他們的存在。
“遵命!”
劉捕頭點了點頭,帶着幾名錦衣衛離開縣衙,徑直向着城郊走去。
破舊的山村中,李慕和楊捕頭蹲在牆角,聽着耳邊傳來的嘈雜聲音。
片刻後,一個滿頭白發的年邁婦人,從屋裏抱着襁褓走出來,看到蹲在牆角的兩人,微微怔了怔,然後便警惕的往後退了兩步。
李慕對她笑了笑,說道:“嬸子别害怕,我們不是壞人,我叫李慕,旁邊的是我兄弟楊捕頭,我今天來,就是想請嬸子給我們講講昨晚的事情。”
那婦人打量了他們兩人片刻,才緩緩道:“原來你們是官差,你們問這個做什麽呀?”
李慕正色道:“嬸子放心,我們絕對不會爲難你。”
婦人松了口氣,說道:“我家老頭子昨夜被殺了,他死的時候渾身是血,像是遭到了虐待……”
李慕道:“你們可以報官啊,或者去告訴官府,讓官府抓住那些兇手替你們讨回公道。”
婦人搖頭道:“官府的人早就被那些賊人騙光了,他們說官府不管……”
她又補充了一句:“不僅如此,那些惡貫滿盈的江洋大盜,也威脅官府,讓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他們每年給官府送錢,保證不惹事,官府就會當做沒有看見……”
李慕皺眉道:“既然官府不管,你們報官也無濟于事,你們不妨将整件事情告訴官府,官府一定會秉公處置的。”
婦人歎了口氣,苦澀道:“這些江湖俠士,哪一個不是心狠手辣之輩,他們敢肆無忌憚的在城裏作案,就代表他們根本不懼官府,官府拿他們也無計可施,反倒會被他們利用。”
李慕聞言,心裏浮現出一絲疑惑,說道:“既然這些江洋大盜都是些亡命徒,官府爲何不禀告聖上呢,聖上一聲令下,肯定能抓到那些歹徒……”
他話還沒有說完,便見那婦人猛地瞪圓眼睛,厲聲道:“不許侮辱聖上!”
李慕急忙擺手:“嬸子,你先别生氣,我不是在罵聖上……”
婦人冷哼一聲,不搭理他,抱着襁褓匆匆的離開。
李慕望着她的背影,喃喃道:“難道大哥的光輝形象已經深入民心,不容侵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