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内的長樂的心砰砰跳着,她怎麽都沒有料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謝昭不可能不追究,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趕緊回去,否則等謝昭大發雷霆,事情就糟糕了。
長樂的擔憂完全正确。
此刻的謝昭已經回了乾元殿,他坐在龍椅上,臉色陰沉。
底下站着兩排的官員,他們皆跪在地上不敢擡頭看謝昭,更不敢吭聲,誰都知道這次謝昭真的動怒了。
“朕養你們是吃閑飯的嗎?連一個女子都看不住,還有那些禦林軍和錦衣衛都是擺設嗎?”謝昭厲聲呵斥,“一群廢物!”
他話音剛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長樂沖進乾元殿,看到滿地狼藉,她立即走到謝昭跟前說道:“陛下,息怒,先把事情查清楚,萬一是一個人幹的呢?”
謝昭冷哼一聲,指着長樂身後的官員繼續罵着,“松月在皇家地牢裏面都能被劫走,你們真的是好樣的!要不要把宮裏的大門打開,門口也不要有守衛了,就這樣吧,看看到底誰厲害。”他倏然回過神對着長樂,臉色瞬間柔和了下來,嘴角輕輕上揚着,一看見長樂他那些陰翳的心情就會慢慢變好,真的是有魔力的。
長樂猶豫了一下走向前去拉住了他的手,兩隻手勾在一起,缱绻又暧昧,“阿昭,别生氣虧身體,松月被劫走或許有隐情呢?”
這邊帝王跟皇後恩恩愛愛,也不妨礙底下的人被吓得半死。
夜半額角的汗珠冒出來,他磕了個頭,皇家牢獄也是刑部主管,他有不可推卸的大責,夜半跪下說道:“陛下,臣等并非是無能,實在是那劫持者武藝極強,又善用暗器,臣派出的人根本近不了她的身,臣一開始隻以爲她受傷暈倒了,便命令人尋找,卻沒有想到她居然是被人擄走的,臣也是萬分愧疚,求陛下責罰。”
夜半說着擡起頭來看了眼謝昭,卻見謝昭正盯着他,目光森寒,“夜半,朕念在你伺候了我這麽久,這次不殺你,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你禁足半年,以觀後效。”
聽聞這話夜半松了口氣,半年的時間,夠了。
夜半領旨退下後,謝昭才緩慢地閉上雙眼,揉了揉眉宇,他的心腹太監連忙端了一盞熱水遞給他。
“陛下,您先歇息一下吧,松月郡主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夠平安歸來的。”
謝昭淡漠的睜開眼睛,“希望如此吧。”
“皇上,這件事必須嚴查,不僅僅是因爲松月郡主,而且也是爲了陛下您自己的名譽啊,陛下,您想啊,若是此事不嚴懲,以後其他人豈不是以爲皇家威嚴掃地,陛下的顔面何存?”太監謝淩風苦口婆心的勸導道。
謝昭抿唇不語。
謝淩風繼續說道:“奴婢知道陛下您仁慈寬厚,但是您總是顧慮太多,反而壞了大局。”
“謝淩風,你懂什麽?”謝昭的聲音透出冰冷。
謝淩風低垂着腦袋不再說話,他明白謝昭是什麽樣的性格,也知道謝昭在擔憂什麽,但他作爲皇室中人,隻想着爲皇室考慮,至于謝昭的私心,他不願去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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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昭雖然沒有把松月的失蹤算在自己的頭上,但是不代表長樂不會算在自己的頭上,畢竟她可是一個公主。
謝昭也知道這一次她犯了錯誤,所以也沒有怪她,反而是溫柔地撫摸着她的秀發,安慰道:“你不要自責,這一次的事情也不是你的錯,是有人故意陷害你,我已經讓人去查了,這件事情一定會水落石出的。”
長樂咬牙切齒道:“一定要将幕後黑手揪出來,千刀萬剮。”
謝昭拍了拍長樂的手背,安撫道:“放心吧,我們會找到兇手的。”
“恩。”長樂點了點頭,“你不用擔心我,這段時間我知道該怎麽做的。”她頓了頓又問:“那松月呢?有消息了嗎?”
謝昭搖了搖頭,“沒有,我已經讓人封鎖消息,隻是怕她一個姑娘在野外呆不慣,會遭遇到危險。”
謝昭倏然嗤笑了一聲,表情玩味:“對了寶貝,松月對你也不好,你這次這麽上心幹什麽?”
長樂皺了皺眉頭:“可是,那她也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親人了啊,她是你妹妹,唉,那我去找她吧。”
“長樂。”謝昭拉着長樂的手,“你不要任性,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好好的在宮裏休息幾日,暫時安全,我會護着你的。”
長樂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答應了謝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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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皇宮已經不安全了,所以爲了保護長樂的安全,她幾乎是被軟禁在攬月台中,整天除了看看書、彈彈琴便是練習劍術,幾乎足不出戶,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消息。
她不想遇見危險的時候,連劍都不會使。
當晚,一個穿着夜行衣的男子悄無聲息的潛入乾元殿。
乾元殿中。
謝昭原本躺在床上假寐,忽然一股涼氣襲來,他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何人擅闖乾元殿?”
“陛下,别來無恙。”夜行衣人摘掉蒙面布露出了真容。
謝昭愣住了,“沈沈和初。”
沈雲初勾唇冷笑:“陛下記性真差,我叫沈雲初。”
謝昭深吸一口氣,“你來做什麽?”
“自然是有事找陛下商量。”
“朕跟你有什麽好商量的?”謝昭蹙眉,顯然并不想搭理沈雲初,這厮一看就是有陰謀的,她不想跟這種人多費口舌,“滾出去。”
沈雲初似乎也不生氣,依舊笑眯眯的,“陛下這是惱羞成怒嗎?”
“你——”謝昭瞪了他一眼,“既然你執意找死,朕成全你。”
她拔出寶劍,沈雲初輕巧避過,随即飛快抽出腰間佩戴的匕首朝着謝昭攻擊而來。
謝昭躲閃不及,右臂被劃破,鮮血瞬間湧出來,染紅了雪白的紗衣。
謝昭大驚,這個卑鄙小人居然偷襲!
沈雲初得勢不饒人,逼近她,謝昭慌亂躲閃,不慎跌落在床榻上。
“陛下,臣弟敬你一杯薄酒。”沈雲初俯視着謝昭。
“滾——”
“哦?看來陛下喜歡強扭的瓜。”沈雲初冷嗤,“我就偏偏不走,看看你是不是有本事把我留在這裏。”
“你到底想幹嘛?”謝昭忍着疼痛問道。
“我來告訴陛下,我們之間的賬還未算清楚呢,”沈雲初微笑,“陛下是不是忘了你曾經派人截殺我?”
謝昭臉色陡然慘白,這個秘密他從來沒有對外宣揚過,就連自己的妻子長樂都不知道,沈雲初是怎麽知道的?
“我不知道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麽,”謝昭咬牙道:“朕絕不承認!”
“陛下不承認也不重要,”沈雲初拿出一份折子,“陛下看完這個東西再決定是否承認。”
折子打開後,謝昭看了兩眼,瞳孔劇烈收縮,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怎麽會.怎麽可能……”
沈雲初冷冷瞥了她一眼,“怎麽?覺得冤枉嗎?這是陛下親筆寫下的聖旨,陛下不妨看看上面的内容究竟是不是真的。”
謝昭哆嗦着翻開了折子,看着上面的字迹,她的臉色越發蒼白,渾身止不住顫抖,她的指尖都在發抖,許久才吐出幾個字,“朕沒有寫,這不是朕的字迹,不可能,這不可能!”
沈雲初嘴角噙着一絲諷刺,“你是說這是僞造的嗎?可惜呀,僞造的字迹和你的筆迹一模一樣,連我都分辨不出真僞來,你說是僞造的,誰會信?”
謝昭不停的搖頭,“這不是朕寫的,朕從不曾寫過這樣的東西,這絕對是誣陷,沈雲初,你不要栽贓嫁禍。”
沈雲初笑得更加嘲諷,“陛下說的沒錯,這是誣陷,但是陛下不妨仔細瞧瞧上面的印章,可是陛下的私印?”
謝昭怔怔的盯着手中的折子,她很确定那是自己的私印,因爲這印鑒是自己特制的,獨一無二,根本沒有辦法僞造,難道這印鑒是真的?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陛下,你現在可信了?”沈雲初笑着問道。
謝昭沉默片刻,忽然擡眸看向沈雲初,“沈雲初,你想幹什麽?”
沈雲初挑眉,“我想請陛下喝茶聊聊。”
謝昭目光灼灼的盯着沈雲初,半晌緩緩點頭,“好,朕跟你喝茶聊天。”
沈雲初笑得邪魅,“陛下果然爽快。”
謝昭命令暗衛送來茶具,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慢悠悠的品了起來。
沈雲初也不着急,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候着。
謝昭端着茶杯的手指緊握,指甲狠狠掐進肉裏面,可是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因爲此時的他已經徹底麻木了。
“陛下,這茶味道如何?”
“嗯,還不錯。”謝昭淡淡的道。
沈雲初輕啜一口,慢條斯理的道:“陛下這般淡定,想必早就猜到我今夜前來的目的了吧。”
謝昭不動聲色的笑了笑,“朕與你素不相識,甚少往來,不知道你爲何突然跑來找朕,莫非是爲了報仇嗎?”
“陛下說笑了,”沈雲初微笑,“我隻是想請陛下喝喝茶聊聊天罷了,畢竟陛下也是我姐姐的孩子。”
母親?!謝昭的心髒仿佛被利刃紮了一下,痛徹心扉。
“呵呵。”謝昭低低笑出聲來,“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們竟然如此龌龊肮髒!”
沈雲初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陛下,凡事都講求證據,若無憑據,就算是天下人也都不會包庇你的。”
“我呸!”謝昭猛地将手中的茶盞砸向沈雲初,沈雲初側頭躲了過去,“沈雲初,你别太嚣張!”
沈雲初微笑道:“陛下,咱倆的帳該算算了。”
謝昭冷笑,“你想怎樣?”
“我要你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謝昭聞言,立馬反駁道:“不可能,你想要我的皇位?憑什麽?就憑母親當年跟你的空口承諾麽?我也沒有寫過你說的那個聖旨,都是僞造的假貨!沈雲初朕勸你别太嚣張!”
沈雲初的表情倏爾變得猙獰,“謝昭,我勸你識趣點,你覺得我能三番兩次的進到皇宮裏面來,是真的飛檐走壁進來的麽?外面的那些侍衛都已經被我的人殺死了,你現在隻有求饒的命,哦對,你真的是一個狠心人,親妹妹也能關在牢獄中,啧啧啧,沒心沒肺。”
“朕不需要你的警告!”謝昭堅持道。
“呵呵,好啊。”沈雲初的話音剛落,忽然伸手扯下挂在牆上的弓箭,拉弓射箭,一支利箭直直插入謝昭肩膀處,頓時鮮血淋漓,謝昭悶哼一聲,整個人摔在了地上,捂着傷口不停地咳嗽着。
“你”謝昭艱難喘息,滿臉震驚和憤恨的盯着沈雲初,“你竟敢行兇?你瘋了麽?你不怕遭到誅九族之罪麽?”
“誅九族?哈哈哈哈,我九族裏面也有你!”沈雲初狂妄大笑,“謝昭,你太高估我了,就算是誅九族又能怎麽樣?況且我爹娘都已經死了,你還想怎麽樣?”
沈雲初笑道:“我不管陛下是什麽心思,總歸,你是我姐姐唯一的骨血。”
“朕不稀罕!”謝昭厲聲道。
沈雲初眯了眯眼睛,眼底掠過寒芒,他忽然提步走到謝昭身邊,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謝昭迎視他的眼睛,“謝昭,你聽清楚了,我是來複仇的!”
他的眼裏透着陰森恐怖的恨意,仿佛惡鬼,謝昭不由得打了個激靈,沈雲初松開手,“這一輩子,你休想活着離開這裏,我會陪着你一同赴黃泉!”
“你這是謀逆!”
“謀逆?”沈雲初笑了,眼裏閃爍着嗜血的殘忍光芒,“你以爲弑君奪位的名号是我擔不起麽?”
沈雲初笑道:“陛下,你最好乖乖聽我的話,我的耐性不多,希望你盡快考慮清楚。”
“你”
“他娘的有病!”
謝昭猛地掙脫沈雲初,原來剛剛的一切都是他演的!外面那些死掉的士兵悄無聲息的又重新‘活’了過來。
将諾大的乾元殿圍堵起來。
謝昭冷戾的睥睨着沈雲初,目光就像在看一隻蝼蟻!
他手腕輕擡,将身上的箭矢扔掉,原先裝出來的痛苦神色散去,露出底下堅毅冷漠的面容,獅子一樣的帝王不會因爲一點疼痛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