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無可否認的事情,但是到底是因爲什麽才會讓他做出這樣的事情呢?
長樂很好奇,而且自己也算身在這個旋渦裏面的人了,所以謹言慎行是肯定的,她又背着謝昭悄悄去了一次江南的地牢裏,準備去探究一下淩門到底是爲何才如此的。
地牢。
淩門還是躺在逼仄的石台上,雙腿撐起來,一臉的惆怅跟彷徨,但是一直嘴巴緊閉着,聽牢獄的人說,他這兩日也沒有吃上什麽東西,幾乎隻是喝口水維持一下基本的生命體征。
一束光從他頭頂上的鐵窗裏照耀下來,将整間牢房的晦暗跟逼仄都打亮得無所遁形。
灰塵氤氲在空氣裏,晦澀的風随着長樂的到來卷起大片的塵埃。
長樂逆光在他面前站定,臉上是一派混沌般的從容跟神聖,好似金光給她鍍上了一層層的金身,她輕啓朱唇:“淩門,你告訴本宮,是不是有隐情呢?本宮想爲你做主。”
淩門坐了起來,可以稱得上是正襟危坐,雙手局促的撐在髒污的膝蓋上,露出一截古銅色精悍的小臂來,那力量張狂又隐忍,絲絲縷縷的青筋在他的皮肉下炸現,長樂微微瞥了瞥眉,看向他,疑惑着說:“你是對本宮有哪裏不滿意?”
淩門的決絕跟隐忍都寫在了身體語言裏,他搖了搖頭,說道:“娘娘,罪臣對您跟陛下沒有任何不滿,陛下遷怒臣也是應該的,畢竟當初在長安城,不是陛下将我收爲幕僚,沒有今天的淩門站在您面前,所以臣對你們是非常感謝的.”他臉上的表情有一刹那的圓滿,好像壽終正寝的人最後說着這輩子點撥自己最深的話,也慢速回憶着過往。
是了。
淩門的确是該感謝謝昭。
長樂穩住了心神,又問,“你明知道陛下會遷怒你,卻還這麽說,到底是爲了保護誰?淩門,說實話,本宮真的想護你一次的。”
淩門略帶感激的看了長樂一眼,随後很快就偏過了頭,側臉的線條堅毅着。“娘娘,抱歉淩門不能說。美人丸的事情,背後的主導者,求您别問了,如果我有機會能出去的話,我一定會親手了結這個禍患,但是.您讓我說出來,我真的做不到。”
“做不到?”
長樂挑眉問道,身後響起一串熟悉的腳步聲。
很快一道清冷的嗓音在黑暗中騰起,謝昭來了,“朕的愛妃怎麽起來得這麽早?”
長樂下意識的看了過去,發現謝昭站在陰影裏,正側着頭打量着自己跟淩門,目光中絲絲不爽的氣焰裹挾而出。
長樂:“不是你想的那樣本宮早上起來就突然想來問問他,到底這件事是不是有隐情,如果有隐情的話,那本宮能幫上一點忙就最好了。”
謝昭右手微微擡起來,那是很霸道的一個打斷話語的動作。“不用多說了,寶貝,這裏交給我吧,淩門你問不出來的。”
是了,長樂當然問不出來了,就是謝昭都問不出來的人,長樂如何能問?
她來這裏無非也就是想着最後再試試,萬一呢?
結果這個萬一就遇上了謝昭。
到底是造化弄人。
謝昭不喜歡有人欺騙他,或者背着他搞事情。
這都是不被謝昭所接受的。
再者,謝昭對淩門如此的憤恨,長樂卻還想着替他逆風翻盤,實在是不該。
但是長樂心裏也生氣,爲什麽謝昭做這些決定的時候從來都不問問自己,之前政務上她都可以理解,并且不插手,讓謝昭去做,但是淩門的事情已經跟自己的事情相關聯上來了,她不會再袖手旁觀。
長樂的朱唇微啓,“謝昭,我想我們應該好好聊一聊。”
在外面,隻要有外人的地方,長樂叫謝昭永遠都是陛下再不濟也是阿昭,叫全名的時候,真的很早很早了,早到二人都快要忘記當時那種劍拔弩張的感覺。
現在這句謝昭好像直接把人拉進了當時陌生又熟悉的情景中。
謝昭一臉無奈的看向長樂,知道姑奶奶這是又生氣了,他那點微不足道的氣焰很快就被長樂的氣焰給壓到,轉而代之語氣都是極緻溫柔的,“楚楚,好,我跟你聊,來,我帶你出去。”
他對着長樂伸出了手。
長樂卻沒有回應他,側身快步走了出去。
謝昭在後面追了上去。
逼仄的地牢裏面,隻剩下跟鐵栅欄面面相觑的淩門。
地牢外的陽光充足,将二人身上的陰翳都撫平了大半,但是心底卻還沒有。
謝昭微笑着問:“姑奶奶,生什麽氣?”
長樂側過頭不去看他,生怕看着他這張俊臉,那點小火星就被澆滅了,真的丢臉,自己好久都沒有跟謝昭有過磕磕碰碰了,現在這麽一想還是挺懷念的。
長樂抱臂說道:“你說呢?還能是因爲什麽?淩門這件事情,我說了有隐情有隐情,你不聽,非要把人給辦了,我這不是趕着行刑前來再問一下?美人丸的事情對我來說很重要你知道嗎?安嬴因爲這件事這段時間都沒有睡過一次好覺,我沒有理由放任人不管。”
謝昭将後槽牙都要咬碎說道:“安嬴,好,又是安嬴!你能爲了他下江南,我也能爲了你下江南,我跑了千山萬水來追你好多次,你終于可以睜眼看看我了,現在你卻還想着其他人,長樂,你有沒有站在我的角度考慮一下?我是帝王!不是你養的一條狗!”
這句話的氣焰實在是太強,就連躲在樹上的暗衛都開始瑟瑟發抖了。
長樂側頭看了一眼晃動的樹枝,冷聲道:“所以,你這是在跟我埋怨?我不理解你?”
謝昭還真委屈上了,一張刀鑿斧刻般的臉龐陰翳就擺在臉上,那種低氣壓就連長樂都要後退三分。但是很快他吐出一口濁氣之後,對長樂伸出了手,“來,抱抱。”
聲音低啞而純粹。
長樂都懷疑自己聽錯了,啊了一聲,才反應過來,謝昭居然要自己抱。
高高在上的帝王在家的地位居然如此,真是離譜!
旁邊的樹枝上的晃動更加深了。
長樂皺了皺眉,疑心這個樹上的小暗衛還有沒有明見明天的太陽呢?
“抱。”
謝昭又重複了一次。
長樂這才臉上松弛了些許,但是也沒有主動去抱着他。而是站在原地像一根漂亮的小木頭似的,看着謝昭,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就像會說話似的,那表情完全就是在說,大豬蹄子你怎麽不來抱我?
謝昭輕笑一聲,将人攬入自己的懷裏,他肩膀很寬,身形落拓,不知道爲何,這一刻求抱的謝昭居然讓長樂生出了一絲的可憐的感覺。
謝昭年少家中巨變,很缺乏安全感跟愛,這個長樂也是後來才發現的。那跟長樂記憶中永遠陽光向上的周玉哥哥不同,周玉是溫潤的、皎潔的,可以照亮别人的,而突逢巨變後的謝昭,他不是周玉,他陰暗、狡詐、暴虐,總是沒有安全感,會把事情往很極端的地方去思考,但是這就是他,無可否認的他。
這麽一個滿身傷痕的人,卻傻兮兮的一直想要替長樂撐傘。
可是,明明應該是長樂來治愈他啊.
長樂的喉嚨酸澀着,像無數個檸檬擠壓在喉嚨管,連呼吸都是酸澀的。“謝昭.阿昭,我知道你沒有安全感,也很愛我,我都知道的,但是下次我們有事情可不可以好好溝通一下下?”說着長樂的手環抱着謝昭,在他俊秀的背部上用力抓了兩下,算是對他剛剛發火的報複。
謝昭死死的嗅着長樂身上那股淺薄的花香氣,才說到:“喜歡,愛你。我們可以好好溝通的,淩門的事情的确有隐情,我已經派人去查了,應該就是他口中那個寺廟裏,有他想要隐藏掉的秘密。”
長樂嗯了一聲,選擇相信謝昭,“好。”
遠處一匹快馬停下,馬上的人快步往這帝王身邊跑來。
謝昭看了看,然後皺眉道:“什麽事情?”
表情中陰翳就連是長樂都要害怕一些的,長樂看見來人是三更,連忙拍了拍謝昭的腰,“别生氣,肯定有事情的。”
三更也很尴尬啊,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過緊急,本來去了一趟知府結果發現謝昭不在就趕忙跑了過來,馬實在是太快了,他下馬的時候都沒有看清楚前方相擁的二人就是長樂跟謝昭.
如果看見了。
他會選擇逃離的,換個死士過來
三更小聲的說道:“陛下.淩雲寺有線索了,裏面的一個老和尚,是淩門的爹,早年就出家了,抛下淩門跟他娘。”
謝昭翻看着手上的資料,一目十行的看過去,然後又問:“所以呢?”
三更說道:“所以,線索還在找呢,但是大概率就是這個淩雲寺的方丈也就是淩門他爹私下裏勾結外商,将參毒的美人丸變賣出去。”
長樂倏然問道:“爲什麽?”
三更搖了搖頭雙手一攤說自己也不知道。
長樂将謝昭手上的資料接了過來,仔細的看了過去,發現這個方丈倒是還真是一個狠心人,有了淩門還要出家,完全就不管母子二人的死活,簡直不能用一個好詞來形容這樣的人。
可是。
長樂猶豫道:“淩門如果拼了命的就是爲了護着一個沒有責任跟擔當的爹,那我真的瞧不起他,可是我總感覺這裏面差了一點什麽東西呢?”
謝昭也說:“是的,這裏面差了一件很關鍵的東西,是動機,什麽動機能讓人铤而走險去販賣毒品呢?”
長樂跟謝昭幾乎一瞬間反應過來,異口同聲地說:“淩門那個神秘的娘親?!”
謝昭穩住了心神說道:“我們來推演一下,當年淩門的爹一意孤行要去往深山裏面出家,而彼時隻有六歲的淩門跟着母親一個人在江南的鄉鎮上讨生活,而淩門的母親本來是一個世家的小姐,卻因爲就嫁了一個錯的人,所以不受到家族的待見,隻能帶着兒子東躲西藏的當一個寡婦,她沒有了經濟來源,隻能去做一些最下等的工作來養活自己跟淩門。”
長樂補充道:“資料上有寫,淩方丈在一四年見過一個女子,并且給了很多的錢财。”
謝昭又說:“淩門曾經跟我說過,他家裏在有一段時間是很有錢的,至少吃穿不愁,所以這個錢是方丈給的,後來家裏又見了底。”
長樂歎了口氣:“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謝昭點頭道:“是啊,是這個道理跟邏輯。後面的事情,直接跟淩門對吧,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把他母親抓出來,他母親,我想就在淩雲寺裏面躲着的吧,他那個父親看起來也沒有這麽不負責任。”
地牢中,重新響起了腳步聲,這次是兩個人一起來,好像還有一個尾随者。
淩門歎息着,從石頭床上坐起來,身形落魄。
謝昭直接走了過去,讓小厮把牢獄的門打開了,将手上的資料都遞給了淩門,“看看吧,有沒有要想解釋的。”
淩門接過,然後說道:“這是.?”
随後他輕笑着說道:“我就知道瞞不住的。”
長樂有些狐疑的看向淩門,說道:“你現在交代,事情還有轉機。”
淩門搖了搖頭,然後猛地從懷裏抽出了一把帶了毒的匕首,幾乎是電光火石之間,一秒鍾都沒有猶豫地将匕首往自己的脖頸插了過去。
謝昭當時隻爲了護着長樂,沒有來得及去阻攔淩門。
這幾乎是謝昭遇見危險的第一反應,護住長樂,這已經深深的镌刻在他的骨血裏面。
長樂被吓到了,後退了半步。
大片大片的血漬從他的脖頸間滲透出來,淩門大口的呼吸着,最後隻能湊出來幾個音節,完整不了的一句話。
“陛下.下輩子.再報答你知遇之恩。”
長樂驚叫出聲,這才一嗓子把謝昭拉回到現實裏面來。
謝昭連忙去拉住淩門的胳膊試圖給他止血,可就算止血了,那烈性的毒藥早就蔓延到他的身體裏面去了。
淩門是一點的後手都沒有給自己留。
長樂不知道他的有毒的匕首是哪裏來的,甚至腦海中現在還是他慷慨赴死的畫面,實在是太過震撼。
淩門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長樂瞬間眼淚掉了下來,“阿昭,這件事情,查清楚!查清楚啊!”
謝昭重重的點了兩下頭,示意長樂不用擔心了。
淩門已經閉上了眼睛,身體慢慢的軟倒在地上。
謝昭伸出手摸着他的臉頰,觸手的溫度冰涼,他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然後說道:“這件事情我會徹查到底的。“
他的聲音冷漠,卻堅決無比。
長樂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他的眼睛是灰色的,但是眼角卻有着淡淡的紋路,眼窩深陷,嘴唇蒼白,一副病态的模樣。
長樂說道:“這件事情一定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
謝昭站起身,“我知道,我會讓淩門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的。“
長樂還想說什麽,但是看着已經死了的淩門,還是忍了下來。
他們走出了地牢,然後去找齊雲,說明了情況。
齊雲沉吟了半晌,說道:“我想這件事情也許是巧合,陛下、娘娘你們先别着急,讓我去查探一下。“
謝昭點頭,“那就拜托你了,我也不知道這件事情跟淩門的娘親有沒有聯系,我也不能保證是不是他做的。“
齊雲看着謝昭,說道:“我知道了,我會盡快回來的,放心吧,這裏是我們的地盤,他們不敢亂來的。“
齊雲說完就消失在夜色中。
謝昭跟長樂站在原地,長樂看着夜幕中黑暗中的淩門,不禁歎息道:“阿昭,其實我很佩服他,在最後一刻還能挺直腰闆的站出來選擇死亡而不是默許逃避,他是真正的男兒!“
謝昭沉默了,他也很佩服這樣的人。
他轉過頭來,看着長樂,然後說道:“走吧。“
長樂點頭,跟在謝昭的身後。
淩門死了,他的屍體被送去了淩雲寺。
長樂在門前跪拜了一下。
淩門是真心對她的父親忠心耿耿,可惜他們的父親太過于懦弱,一味的逃避,導緻了淩門現在的處境。
誰又能真的想到呢?
淩門最後的結尾是草席裹起被放在了寺廟的門口。
長樂的眼淚一顆一顆的落在地上,砸進土坑裏面,濺起了一朵朵花。
謝昭的眉頭緊皺,他不喜歡長樂哭泣的樣子,于是他蹲了下來,用指腹抹去了長樂的眼淚,說道:“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哭我也會很心疼的。“
長樂擡眸,眼眶中依舊噙着淚水,但是已經漸漸的止住了。
謝昭将她抱起來,說道:“回去睡吧,我會讓人幫忙調查的。“
長樂點了點頭,說道:“好。“
謝昭帶着長樂回到了客棧,然後給他安排了一個房間,說:“今天你好好休息吧,我去處理這些事情。“
長樂點點頭,“謝謝你,阿昭。“
謝昭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走了出去。
謝昭回到房間裏面,他躺在床榻上,腦袋裏面一遍一遍的想着關于淩門跟美人丸之間的事情。
如果說淩門隻是爲了不讓自己的父母暴露,那麽淩門爲何要殺死自己?
謝昭想了半晌也想不通,最終隻能作罷。
他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最後幹脆坐了起來,他拿出來了那張地圖,然後仔細端詳起來。
地圖很大,大概有三分之二是空白的,謝昭在上面劃了一條線,然後在另外的幾個位置畫了圈,然後在圈内寫上了四個字。
謝昭看着這個圈圈,突然想起來在長安的那一次。
淩門當時把地圖交給他的時候,眼底是有光的。
那束光現在全部彙集成了謝昭手中所指的那小圓點。
“岐山。”
謝昭騰地一下從床榻上翻身起來,他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岐山!”
長樂也醒了,走了出來問道:“阿昭,什麽岐山?”
謝昭激動地抱着長樂說道:“淩門早就告訴我了,但是我才知道!這張地圖他曾經給我指了一個位置,那正是岐山的位置,應該就是制毒人的老巢,我現在就派人去岐山看看。”
長樂将那空白了大部分的地圖揭了過來說道:“岐山是不是緊緊挨着天山的?”
謝昭點了點頭,“是啊,怎麽了?”
長樂歎息道:“你說會不會是曾經天山那群人逃了過去想要報複社會呢?”
謝昭的眉頭蹙得更加厲害了。
他看着地圖,想了半晌,說道:“我覺得應該不是天山的那群人。“
“爲什麽?“長樂問道:“難道說是因爲當初我父皇和母妃的事情嗎?可是那群人并沒有報仇啊!“
謝昭搖頭,“那群人沒有報仇,但是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他們會不停的找尋機會。“
長樂想了半晌,問道:“那麽他們會怎麽做呢?“
“他們會不斷的制造事端,挑撥離間,讓世家大族和朝廷互相争鬥,然後他們漁翁得利,到最後一舉鏟除世家大族。“謝昭冷笑一聲,“所以這一切,都隻是暫時的。“
長樂有些迷惑了,她搖了搖頭,不解的說道:“阿昭,你到底在說什麽呀?“
謝昭将地圖收了起來,說道:“這些你就不需要管了,總之你要小心提防着就是了。“
謝昭說完就出了房間,然後打發人出去調查淩門的事情。
等到天色微亮,一隊人馬浩浩蕩蕩的出現在長樂的院子裏面。
長樂看着這陣仗,頓時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謝昭帶着人過來,看到長樂站在門口,于是說道:“我知道你現在還沒有準備好,所以我給你幾天的時間調整,這段日子你就留在江南的知府裏面,不要再出去了。我會讓人确保你的安全。“
長樂看向謝昭,說道:“阿昭,你這是要去哪裏啊?“
謝昭說道:“我要去調查清楚這件事情,然後去岐山查看。“
長樂的臉色變了變,“阿昭,你不要去,或者讓我跟你一起去!“長樂堅持道,“讓我陪你一起去!”
謝昭搖頭,說道:“你還是呆在江南吧,我真的不敢讓你出去。“
“不,我必須要去!“長樂說道:“你不能抛棄我,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我都跟你在一起,永遠陪着你,這是我們結婚時候你給我的承諾,你已經說了兩次了,所以你不能也不敢把我抛下。“
謝昭看着長樂,然後點頭說道:“好。“
長樂開始收拾行囊,謝昭站在一邊看着,然後說道:“我們先去找一個大夫給你看看身子,然後就趕緊走。“
長樂點了點頭,她最近的身體不爽利,不知道是不是優思太重的問題。
兩個人匆忙的收拾好東西,就往城外奔去。
到達城外的時候,天已經大亮,謝昭騎馬在前面領路。
一路上,長樂一言不發,臉色蒼白的像一張紙。
謝昭擔憂的看着長樂,說道:“楚楚,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然就先找個地方歇腳,等你病好了再去岐山,我會讓人盡快找到位置的。“
長樂說道:“我沒事。“
謝昭歎氣,然後說道:“那我們繼續走吧,蝶詩。“他側頭去叫蝶詩,“去将你們主子吃的補品丹藥都拿出來,上山之後氣候會更加嚴酷,讓她好好休息休息。”
蝶詩應聲然後從身後的包裹裏面找出補藥來喂給長樂吃,随後,長樂跟上謝昭的步伐,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後,走了很久很久。
終于到了岐山腳下,長樂下馬之後就一瘸一拐的往山上爬去,謝昭見狀立即拉住了她。
“我扶着你。“
長樂點了點頭。長時間的騎行已經讓長樂的身體不堪重負,但是他們選擇了速度就不能選擇舒适的馬車,因爲那馬車的速度是遠遠不夠的,這邊淩門一死,死訊想必很快就會傳開,如果岐山上真的是那些霍亂之人的窩點,此刻是一網打盡的最關鍵實機,長樂不能掉鏈子的。
兩個人慢慢的爬了上去,長樂走得很慢,但是謝昭卻沒有任何怨言。
岐山,顧名思義,山峰連綿不斷,高聳入雲。兩側都是陡峭的石壁,還有處處可見的小鳥跟說不出名字的生物在半空中低低的盤旋,繞着長樂跟謝昭偶爾還會轉一個圈,徒增趣味。
謝昭帶着長樂一層一層的爬上了山頂。
岐山之巅,風景宜人,陽光燦爛,可是謝昭的心裏面卻是陰郁不堪。
謝昭帶着長樂坐了下來,長樂靠在他的懷裏,閉目養神。
過了很久,長樂才緩緩睜開眼睛,問道:“阿昭,我有話要和你說。“
謝昭問道:“什麽事情?“
長樂深吸一口氣說道:“岐山是不是和天山的人有聯系?阿昭,我現在越來越感覺有這樣的事情了,真的是,他們一定是冥冥之中都有聯系的,真的,你要相信我的感覺。“
長樂是一個非常感覺至上的人。
謝昭皺着眉頭看向長樂,說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這還用問嗎?“長樂反駁道:“你看岐山那些人都喜歡穿黑衣服,他們的衣服上都繡有天山的标志,這說明他們和天山的人有聯系。“
謝昭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我也懷疑過他們的身份,可是沒有證據,而且也沒有什麽實質性的證據,我不能輕易的去抓捕他們,所以隻能暫時的按兵不動,然後再看看他們到底要做些什麽。“
長樂聽後,說道:“你的意思是說,他們會繼續挑撥離間?“
謝昭點了點頭,“我不想你涉險,但是現在沒有别的辦法。“
長樂咬牙,“既然如此,我們就一起去吧,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我都陪着你。“
謝昭握住長樂的手,兩個人的手掌緊緊相扣,然後說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受傷的。“
長樂笑了笑,說道:“我當然知道你的本事,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我們想的那麽簡單,我不希望你爲了我冒險。“
謝昭笑道:“傻瓜,你是我妻子,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所以不要多想了。“
長樂看着謝昭,說道:“我知道了。“
謝昭揉了揉長樂的腦袋,說道:“你乖乖呆在這裏,我會盡快回來,你不許亂跑!“
“我知道啦!“長樂說道:“我又不是三歲的孩子!“
謝昭笑了笑,然後轉身走進了樹林裏面。
看着謝昭消失的背影,長樂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
“這個笨蛋,就這樣跑出去了,我真怕他被人暗算了。“長樂自言自語道。
-
過了一會兒,長樂看到謝昭的馬匹牽了出來,她看到馬背上面的東西,立即驚訝的叫道:“這是.“
馬背上面有一些幹糧,還有一些水。
長樂看了一眼周圍,确認沒有人跟蹤,然後将謝昭給她的幹糧拿了出來,然後吃了起來。
“這裏的食物很不錯,但是也不能多吃。“謝昭叮囑道:“你要注意身體,如果你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我會立即回來的。“
長樂點頭。
謝昭說完之後就騎上馬,朝着岐山的方向追去。
長樂一個人在山頂上,望着漸行漸遠的謝昭,心中有些惆怅。
“你這個笨蛋,真是的“長樂說道:“你這麽沖動做什麽!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麽嗎?我們這樣貿貿然的闖進山寨,肯定會引起山寨中的人的警惕的,萬一他們對我們下毒手,我們該怎麽辦?你就不怕嗎?“
長樂在原地焦急的踱着步子。
蝶詩走了過來溫言相勸,“主子,您别生氣了,等會兒把自己的身體氣壞了可怎麽辦?”
謝昭一個人騎着馬匹,飛快的往山寨中奔馳而去。
山寨中。
謝昭一個人站在山寨的正堂門口,看着門口守衛的兩個護衛,冷聲說道:“讓你們家寨主出來見我。“
護衛們一愣,其中一個護衛立即問道:“你是什麽人?“
謝昭沒有理睬對方,而是繼續說道:“我是岐山派的少掌門,我有事情要和你們寨主談,麻煩你們去通報一聲。“
護衛們一怔,岐山派是什麽地方,他們又怎麽可能會知道呢?
護衛的領頭的看了看謝昭,然後說道:“這位公子,請恕屬下不能幫您通報,我們寨主現在正在閉關練功,還請公子改日再來拜訪。“
謝昭眯着眼睛說道:“不行,今天我就要見到你們寨主,不管你們寨主答不答應,我都要見到他。“
護衛們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其中一個人說道:“公子,恕屬下無禮,您若是想要見寨主的話,隻能請到寨主的客廳,我們寨主不喜歡有人在他的院落外吵鬧,還請公子自便吧。“
謝昭聽後,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他說道:“你們這樣做未免太過分了,不過就是一座破舊的茅草屋而已,我不屑踏足。“
護衛們一陣冷哼,說道:“公子不識廬山真面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啊。“
說着,護衛們一個個都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你們!“謝昭怒火攻心,剛想要上前教訓一番,可是還沒等他靠近,那幾個護衛就将刀架在了謝昭的脖頸上面。
“你們想做什麽?“謝昭怒喝道。
護衛們一聲不吭,隻是用刀子逼迫着謝昭,謝昭雖然武功高強,但是這麽多人對付他,還是顯得力不從心。
就在謝昭束手無策的時候,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不遠處走來。
他長得跟公孫羽極其的相似,隻不過眼睑下方有一道冷冽可怖的刀痕,将那張溫潤如玉的臉龐渲染成屠夫。
如果不是謝昭親眼看見公孫羽死去,親自給公孫羽封好了棺木,他真的會以爲這就是公孫羽
相似。
太相似了。
門口的守衛倏然雙手抱拳恭謹的對着他說:“寨主,這位公子自稱是岐山派的少掌門想要見您。”
“公孫羽”冷淡的将目光在謝昭的臉上停留了一瞬,然後倏然拔刀對準了謝昭,他狂笑道:“沒有眼力見,這哪裏是岐山的寨主啊,這是我們大明的陛下啊!”
謝昭知道身份暴露,當即拔刀對準了他,二人刀刃相接,冷兵器碰撞在一起發出叮叮咚咚的響聲,電光火石間,謝昭也不是吃素的,身後的暗衛都跳了出來,一個山坡上五十個弓箭手,正将手中的弓箭瞄準上了這裏的任何一個人。
謝昭問:“你叫什麽名字?”
“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去死吧,狗皇帝。”
說罷,他的劍刃就果斷的如同毒蛇一般攀上謝昭的脖頸,可是山坡上早就有準備的鐵狼怎麽會失手?
謝昭輕巧的躲開對方的殺招,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将劍刃抽了出來,然後對準他的胸膛,狠狠的插了下去。
血液噴灑出來,濺在了謝昭的臉上。
他的眸子微微閃爍了一下,然後對準另一側的暗衛說道:“射!“
“嗖嗖嗖“箭矢破空而來,直奔謝昭。
謝昭将刀收起,然後對準了飛來的箭矢,一個旋身,然後将那些箭矢全部都打飛了出去。
“嗖嗖嗖“箭矢飛來的速度更加迅猛。
公孫亡連續閃避,可是那些箭矢實在是太多了,公孫亡的身上被刺中了好幾支,鮮血流淌不止。
護衛們都看的呆了,他們沒想到謝昭居然是有備而來!
這時,謝昭忽然擡起手,那些箭矢紛紛掉落在地上。
謝昭看了一眼護衛,說道:“滾開!“
護衛們看着謝昭,一句話都不敢說,然後紛紛退開,讓出了路來。
謝昭冷哼一聲,然後往院落裏面走去。公孫亡躺在地上神情猙獰,很快慢慢把身上的箭矢都拔了下來,一扒開就是一個血洞,裏上面還粘着皮肉,拆下來都跟筋膜一樣,看着都疼,可是他就像不知道疼痛一下,堅持的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這個寨主倒是會享受,居然住在如此偏僻的地方。
他走進院子,然後看見一個中年婦人坐在房間裏面看書,外面喊殺聲震天,裏面的婦女居然還在悠閑看書,實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而這麽奇怪的人,謝昭扪心自問,這輩子就沒有遇見過幾個,這個婦女還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謝昭走過去,問道:“你就是幕後真正的寨主吧?“
中年婦人聞聲放下手中的書本,然後擡起頭來看着謝昭。
謝昭看着這個中年女子,不由得皺眉。
這個女人雖然長得有些姿容,但是眼角卻是一片魚尾紋,頭上的青絲散亂的披在肩膀上,衣衫單薄,看起來就像是老态龍鍾的村婦。
不過,她的氣質和公孫羽很像,一樣的冷冽傲慢,一樣的狂妄自大,一樣的目中無人,這就是他們公孫氏一族的特點。
“您就是岐山派的少掌門?“中年女子看着謝昭,說道:“不知道閣下找我有什麽事情?“
謝昭說道:“我想要見你們的寨主,有很重要的事情。“
“我們寨主您不是已經見過了嗎,就是門口那位。“中年女子說道。
謝昭的眼底閃過一抹陰沉,他說道:“不知道夫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不好意思,閣下若是想要找我們有什麽事情,可以在這裏說。“中年女子依舊是拒絕的态度。
謝昭冷聲道:“你們寨主的傷勢,難道沒人告訴你?“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閣下請吧。“
謝昭看着這個女人,心中的憤恨之意越發的濃郁了起來。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無禮了。“謝昭冷哼一聲,然後身形快速的朝着中年女子沖了過去。
中年女子的眼神驟然冰冷了下來,她的身體陡然騰空而起,一掌拍向謝昭的胸口。
謝昭連忙施展輕功閃躲,可是對方的速度比他快上太多,他根本沒有辦法躲開,隻能硬抗。
“砰!“的一聲悶響。
謝昭的身形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飛,然後重重的摔在了牆壁上面,他的嘴角溢出一縷鮮血。
中年女子冷笑道:“我早就跟你說過,這裏沒有你想要的東西,你非要硬闖進來,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尊卑之分嗎?高貴的陛下?“
“你們到底是誰?我爲什麽感覺你們跟公孫羽都這麽熟悉,身上有一股我很讨厭的的味道!所以你們沒有資格讓我敬重。“謝昭擦了一把唇邊的血迹,然後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他的傷勢很嚴重,不過他卻并沒有停留,而是直接離開了山寨。
他要立馬找到長樂,先讓長樂離開,千萬不能讓她知道公孫羽的人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長樂好不容易才從公孫羽的陰影裏面走了出來,斷不能再讓她重新回歸到晦暗的漩渦裏面去。
放假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