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正言順的未來,對于松月來說,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她的身份三起三落,用命途多舛來形容也一點都不爲過。
她可做夢都想着要回到長安城去,将那些自以爲高高在上的人都踩下來。
淩安白就是她最後的希望。
松月偶然間會問:“長安城有來我的書信麽?”
侍女紅螺每次都緊張一瞬然後回答:“沒有的,小姐。”
松月抿了抿唇,“安嬴那個沒良心的,走的時候說要娶我,然後我都來了這麽久了,一點消息都沒有。罷了,他不是良人啊,愛我的男人,哪個會如他那般無情?”
紅螺走了過去,“小姐,您跟安嬴王子隻是有緣無分罷了,現在這個淩安白公子看起來還挺好的,對你也貼心。”
松月搖了搖頭,向來溫柔的眼波裏面露出一絲狠戾,“淩安白,這輩子再怎麽努力,都不可能超越安嬴。但是也不說準,哥哥那玲珑心思,說不準.對了,淩安白是不是叫我下午去陪他吃飯?”
紅螺也像是才想起來這件事一樣,“對呀,小姐,您現在該收拾收拾自己了。”
今日好生奇怪,下午吃飯。
松月越想越不對,但還是本能的收拾打扮好去見他。
二人相處都很規矩,雖然總是在一起,但是淩安白從未做過逾越的事情。
松月倒是想,但是淩安白是個正人君子,松月花了好大的功夫讓他平日裏跟自己相處不用太過有心理負擔,如果再給他施加壓力,他一定會受不住的。
松月不想那樣。
她今日一身天絲繡着仙鶴的抹胸裙子,外面裹了一件同色的薄紗,頭上帶着一隻翠綠的步搖,渾身上下再沒有任何的裝飾,看起來出塵又風雅,連走的每一步都是帶着香氛味道的。
人來未到,香先到。
淩安白在府邸裏看書,聽見聲音擡起了頭,他星目含笑道:“跑慢點。”
松月小跑着過來,站在他旁邊問:“今日吃什麽?這麽早就叫我過來。”
淩安白神秘的笑了笑,“晚上你就知道咯,你不是喜歡彈古琴?我給你從西域行腳商那裏買了一把古琴,我看着還很漂亮,送給你。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松月雙手抱在一起,哇的一聲,順着淩安白的視線看見了躺在石台上的古琴,通體黑金色,琴弦有些老舊了,沒關系她可以重新換一個更好的,整琴很有質感,她忍不住坐在石桌旁邊,用食指輕輕勾勒了一下。
咚咚——
清脆的聲音從古琴中流轉出來,松月好似受到了暴擊,她繼續多加了幾個音符,忍不住又彈了一首曲子。
這是第二次,淩安白對松月有心跳砰砰的感覺。
第一次是二人在懸崖上騎馬,後面情緒穩定下來,淩安白其實分不清自己對松月當時到底是心動,還是對于未知的恐懼,索性不去想了。
後來順着自己的心而動。
一直都沒有再次心動過。
那一閃而逝的感覺這麽微妙,這麽難得。
原來這就是愛。
松月高興的樣子跟一個小孩子無異。
淩安白拉住了她的手,“喜歡?”
這是淩安白第一次主動的牽手跟她進行肢體接觸,松月的臉慢慢紅了起來,“嗯,喜歡。謝謝你,阿白。”
淩安白失笑:“客氣什麽?”
上次二人說過想要一個名正言順的未來。
再之後就是一頓長達半月的沉默。
好不容易再次見面,又是一陣沉默。
僵持在二人之間開始蔓延。
淩安白笑了笑:“不用跟我客氣。”
松月臉上的表情松弛了下來,“嗯。”
淩安白突然牽着她的手将她帶往了自己府邸的後院,那裏松月沒有記錯的話,後院什麽也沒有,是空曠的。
等到了後院。
她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噓,别睜眼。”
松月不舒服的扭動了一下身體:“嗯,阿白你要幹什麽呀?”
淩安白輕笑了一聲,隻聽他在她耳旁邊輕聲數:“三,二,一,松月可以睜眼了。”
首先是三聲煙花的巨響。
砰砰砰——
已經落了金的天穹上被白日焰火點綴着,有一種不切實際的美。
五顔六色的煙花在天頂上綻放的時候,不一定要黑夜,白日也能是很漂亮的。松月是第一次看白日中的煙花,以前看煙花都是在自家花樓的頂樓裏面正好可以看見皇宮中每年節慶會放的慶祝煙花,卻從未有一個人處心積慮的爲她點燃一整個天穹。
眼淚撲簌簌的落了下來。
比眼淚來得更加快的是松月的笑容。
她笑起來很漂亮,但是哭起來也很讓人傷心。
淩安白一邊去擦她的眼淚,一邊問道:“松月,你願不願意嫁給我啊?我跟你一樣,爹娘都先走了,我膽子小,不敢去當陛下提親,就想着先給你說,咱倆定下來就算完。我不知道你的那些過去,但是我也不想知道,因爲我知道,我能給你一個很好的未來。所以你過去如果有缺失,我會慢慢彌補,如果你的過去很完美,那我也可以錦上添花。總之,松月,一生一世一雙人,是我能給你的承諾,你願意嫁給我麽?”
說這話的時候,他其實都有些猶豫。
因爲松月看起來喜歡他,感覺上卻不太像喜歡他。
淩安白自己也拿不準。
那些富家小姐追他都很用力,他從來都沒有放在心上過。
反觀松月,她什麽也沒有做,甚至連哭都是小心翼翼的,淩安白卻特别想要給她一個家。
所以他這麽做。
松月激動的伸出了自己的手,“願意!”
淩安白從懷裏拿出一個紅色的高檔錦盒,裏面是一枚黃金鑲嵌紅寶石的戒指,很漂亮,寶石不大,甚至用碎鑽來形容都不爲過。松月記得之前在長樂的梳妝台裏看見了一枚也是紅寶石黃金戒指,可是她那顆紅寶石足足有一個鴿子蛋這麽大,松月無比相信長樂并不是買不起比這個鑽石還大的戒指,但她的手隻能戴這種尺寸的戒指。
松月是覺得有些失落的。
怎麽就沒有長樂那樣的大戒指呢。
可是又想了想淩安白的收入這幾乎就是淩安白能拿的出來的所有了。
松月笑了笑,開心的接下了戒指戴在了無名指上。“好。”
成婚的事情就這麽定下。
他們決定先斬後奏。
先在臨安城辦了婚宴再回去。
畢竟二人并沒有什麽熟悉的人在長安城,家裏的父母也都不在了,婚事都沒有人張羅,還不如自己就地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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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别院。
長樂最近迷上了鍛煉身體,總是起得很早。先做了一套奇怪的動作,她說是爲了激活身體裏的肉。
總之謝昭也搞不懂,她每日到底是在幹什麽。
長樂卻總是能把自己挑出一身的大汗來。
松月這個人就像從他們的世界中完全消失了一樣。
直到,一封加急彙報的羽毛信到了謝昭的手裏。
長樂還在城郊别院裏跳操,謝昭收到這封信的時候,心裏還頗有不滿,冷眼看向送信的信使:“什麽事情,還要朕休沐日來專門處理?”
信使不好說,隻說:“陛下,您先拆開看看吧,出大事了。”
謝昭挑眉想,這封信是從臨安寄過來的,淩安白在臨安能翻出什麽風浪來?
沒有的事。
謝昭将信封拆開,将裏面白色的信紙拿了出來,一目十行的看過,然後又立馬倒回去在關節的地方重新看了一遍,“淩安白、松月,成婚”
他目次欲裂,“什麽情況?松月怎麽自己悄悄成婚了?還是跟淩安白!簡直是離譜,這封信是真實的麽?啊?怎麽要成婚了今日才告訴我?朕在臨安發派去了這麽多的人手,他們都是瞎了麽?松月他娘的,都成婚了!”
“什麽事情?”
聞言長樂擦了擦汗,邁着小碎步跑了過來。
謝昭将信紙遞給長樂。
長樂依然接了過去,仔仔細細的看了下去。她看完後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巴,“松月,成婚了?”
謝昭颔首:“如果這件事是真的話,恭喜淩安白成爲大明驸馬了。呵呵.怪不得宰相的女兒都看不上,沒想到在這裏等着朕的。”
長樂蹩眉:“松月現在沒有恢複公主的身份,她就是一個庶人,算是高攀了淩安白。”
謝昭心裏煩悶,并不想跟長樂争論身份地位的問題,在他的心裏松月一直是他的親妹妹而已。
謝昭:“将松月跟淩安白傳回長安城,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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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後。
風塵仆仆的淩安白跟松月撲在了乾元殿的金光地闆上。
謝昭坐在九龍龍椅上,長樂坐在她的旁邊,微微含笑着,不怒自威。
松月擡起了頭,看向哥哥,“皇兄,臣妹跟淩知府是真心相愛!”
謝昭挑眉看向二人,“淩安白擡起頭來。”
淩安白擡起了頭,目光堅定的看向謝昭,“陛下,我跟松月是真愛!請您明鑒!”
長樂失笑:“真愛。”
謝昭:“淩安白,抛開臣子的身份,我是松月的哥哥,你理應稱呼我一聲大哥,你成婚的事情應該過問一下我,不說征求我的同意,至少要讓我知曉這件事。其次,我們還有君臣的聯系,朕是你的君王,你身爲朕看重的臣子,成親這種人生大事情,更應該跟朕商量彙報,你隐瞞自己的婚姻狀況,是想幹什麽?方便回長安城再娶一個貴女?”
淩安白搖了搖頭:“陛下,錯了。我不是不想告訴你,是我太想告訴你了。但是我不能,松月是戴罪之身,身上也沒有公主的封号,所以她的身份在我看來就是一個普通人,但您剛剛也說了您是她的大哥,成親的事情的确不應該越過你,但是我太想要跟松月成親了,喜歡到她一切我都可以原諒.您懂那種感覺嗎?我生怕給您說了之後,您會一直诏書将她帶回長安城,我覺得自己一直擁有的很少,所以我有的每一樣,我都想死死的抓住,不是不告訴您,而是我想通過這個行爲告訴您,我有多麽愛她,有多麽不想放棄她。”
謝昭不知道爲何,心裏舒服了一點,就這麽一點。
淩安白笑了下,“陛下,您息怒。”
謝昭側頭咳了咳,長樂的臉色不好。
長樂也不想刁難淩安白,畢竟自己曾經差點把點翠都許配給淩安白了。沒有想到被松月捷足先登。
點翠站在長樂的身後已經哭成了淚人。
淩安白不敢去看點翠,一看就愧疚。
松月看出了淩安白的小心思,悄悄握住了他的手,低聲勸慰道:“沒事兒,别害怕。”
長樂歎了口氣,“本宮身體乏累,先離開了。”
謝昭沒有留她,然後跟淩安白讨論了一下政務也沒有多說,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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攬月台。
這是點翠第一次這麽撕心裂肺的哭泣。
“娘娘,點翠再也不嫁人了!男人都是騙子!”
長樂皺眉道:“這個松月,真是有本事啊。不到三個月的時間把淩安白都哄得娶了她,差點就成了欺君之罪,真是心狠。”
點翠還在哭。
長樂安慰:“别哭了,點翠。我給你介紹更加好的,比淩安白更好的,再說松月隻是利用他,并不會真的愛他,早晚淩安白都能看得清,他到時候會後悔的,但是咱們點翠不一樣啊。你沒有騙過他,所以他之後會反應過來你的好的。”
點翠有被安慰道,擡起眼來眨巴眨巴,“真的麽?”
長樂笑着點頭:“是啊,會的。”
點翠咬唇道:“好,我知道了。”
“主子,點翠不會再苦哭了,因爲那種人哭實在是不值得。”
長樂嗤笑了一聲:“松月這是算盤打得好呢,以身入局,我佩服她是個人物,對自己夠狠得下心。”
點翠猶豫的問道:“主子,什麽意思啊?”
長樂慢慢解釋道:“松月的算盤就是靠着跟淩安白成親,然後理所應當的從臨安城搬回來,當她的官太太,以後他的安排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應該都是對付我。”她緩緩眯了眯眼,“點翠,你說一直是不是我太仁慈?給了他們太多的機會可以傷害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