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長樂開始不得不防。
“那我就更加不能答應你了。”
安嬴的眉眼低垂。
這件事是因他而起,若是他不能幫助長樂,那麽他甯願不娶松月。
長樂看他的模樣,突然笑了,“你以爲你這樣說我就會改變主意麽?不可能,我是絕對不會允許你和松月成親的。”
安嬴擡眸看長樂,“你不必這樣逼迫我,你想要什麽你直說。”
“我不需要你做什麽,隻希望你不要辜負我就行了。”
安嬴抿唇,不再說話。
兩人靜默了許久,長樂率先站起身,“我累了,先回去休息,安嬴,接你城郊别院的馬車就等候在門口。”她側頭眼眸微眯,一雙漂亮的鳳眸落下一層的陰翳。
-
城郊别院。
夜色漸濃。
安嬴坐在亭中賞月,松月走進亭子,在他對面席地而坐。
月華傾瀉下來,落在松月身上,仿佛披上了層銀紗。
她的嘴角噙着一抹笑容,溫柔缱绻,美得不可方物。
“你怎麽來了。”
安嬴微皺着眉,他知道自己的态度太冷淡了,可是他就是忍不住的想要跟松月拉遠距離,“你該回去了,這裏不是你住的院子。”
“我想你了,想見見你。這裏也不是你住的院子,你爲什麽會來?不是因爲我,你也不會出現在這裏呀,安嬴哥哥。”松月伸出素白的雙手,将安嬴的手緊緊握住,“阿嬴,介意我這麽叫你麽?
我不介意你的過去,我隻是很嫉妒長樂,你是我的男人,她憑什麽霸占着你?”
安嬴抽回自己的手,“不管你介不介意,你都不是我想要的女人。長樂也沒有霸占我,她隻是.有苦衷。”
他的表情很認真,并不是玩鬧的态度。
松月的臉上露出一抹受傷,“我隻想跟你在一起,可是長樂她打斷我們的相處了。”她頓了一下,又問道:“阿嬴,我聽說長樂要給你賜婚了?是誰?”
她是知道的,安嬴雖然不會武功,但是卻有謀略,長樂的心思缜密,不會這麽草率的就給他賜婚,一定是有緣由的。
果然,安嬴歎息一聲,說道:“沒有賜婚,也不是長樂,要說賜婚的事情,不應該我問你麽?”
“什麽?!”松月猛地站了起來,她滿眼怒意,指甲陷入肉裏都渾然不覺,“我隻是跟哥哥提了一嘴,沒有真的想高攀你,但是阿嬴我是真的很心悅你。”
她本來就很想嫁給安嬴,如今這個局勢,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她還以爲李德海是奉着謝昭的命令來悄悄護送自己出城來到這裏小住,等賜婚的聖旨下來,就好名正言順的搬進安嬴的府邸居住。
到那時,她就是王子府上的女主人,而且她之前就探過口風了,北疆那邊民風淳樸,就連是皇室都一直保持着一夫一妻制度,這多麽的寶貴啊,一夫一妻簡直是夢裏才會有的。
安嬴看起來也不像是那種喜歡花天酒地的人,松月看男人自有一套,當即就瞧出了金龜婿的胚子,不然她不可能自賤身份,跟他無約苟合,但安嬴也沒有碰過自己,每次過來都是坐坐然後等天蒙蒙亮就離開,就算是有一日她悄無聲息的用了藥都沒有讓安嬴對自己做出個什麽出格的事情來。
松月覺得安嬴這是敬重自己的表現,随即愛得更加深了。
而且今日一看就是謝昭的安排,她沒有多想。
“阿嬴,我求你了,你不要聽長樂說的話,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安嬴搖頭,“我沒有聽她的話,也沒有聽你的話。你不用這樣了,松月,回去吧。”
他的語氣很堅決,松月咬了咬牙,說道:“隻要長樂不會妨礙我們之間的感情,隻要你願意,我願意重新努力修複跟長樂之間的感情,還有我哥哥呢,長樂不會一直對我抱有偏見的,我敢肯定。但是阿嬴,你要跟長樂保持距離了,因爲她畢竟也是有家室的女子。而且,我敢肯定,她在你面前說過我不少的壞話,你當真的是不是?你這次來的态度跟你之前的态度很大的反差,我能感覺得出來。”
安嬴看着她,目光深沉幽暗,半晌,緩緩說道:“你是故意這麽說的嗎?”
“什麽?”
“你想要利用我跟長樂反目成仇,你就能順理成章嫁給我了,是不是?”
“是。”
松月毫不猶豫的承認,她就是這個意思。
安嬴盯着松月,似乎在審視她是否撒謊。但是松月坦蕩蕩,沒有絲毫躲避的意思。
“你這是在逼我,如果我跟長樂反目成仇,對你有什麽好處呢?”
松月淺笑,“你會跟她反目成仇嗎?”
安嬴不假思索道:“會。”
松月的神色僵硬了片刻,随即恢複了平日裏的鎮定,她說:“那不就結了,既然你會跟她反目成仇,我就有機會,我爲什麽不抓緊?”
安嬴搖了搖頭,“松月,你是聰明人,應該清楚長樂的心機有多重手段有多狠辣,我若是背叛她,隻怕她會殺了你。”
松月道:“我不相信她會這麽狠。”
“她不僅會這麽狠,她還會讓我生不如死。”
松月的瞳孔收縮,“阿嬴,你别忘記了,我們就算做不成夫妻也還是朋友,我們不能成爲敵人。”
“那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你讓我抛棄在長安的所有跟你私奔?你知不知道這會是多大的罪責?我還有我北疆的子民要在大明落腳紮根,長樂給了我五千萬不是白給!我不能就這麽抛下在這裏的一切跟你遠走高飛,你不要逼我。”
“我不管,我隻知道你跟我私奔了就不會再回來了。我們會生活得很幸福很幸福,以後會生幾個漂亮的孩子,讓他們天天纏着你玩,會母慈子孝,開開心心的過這輩子。”
“這世間哪有這樣美好的生活,傻瓜。”安嬴輕蔑一笑,“長樂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爲了權勢地位什麽都能做出來,你根本就鬥不過她,我勸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我也沒有心思跟你一起私奔。”
“我不會輸的。”
“不管你信或者不信,我都要警醒你,千萬不要試圖挑釁長樂,她不是普通人,你不是她的對手。”
松月笑道:“你怎麽知道我比不上她呢?”
安嬴搖頭,“你不是她的對手。”
松月笑着看向遠方,目光淡然又冷漠:“你不是也喜歡她嗎?安嬴,别以爲我看不出來,你喜歡長樂,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到就算是自己的命丢了也會護着她的對吧?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嫉妒她?憑什麽她命途多舛就有無數的男人上趕着爲她賣命,甚至是爲了她颠覆皇權也罷!命喪于她手也罷!憑什麽?我也是曾經長安城中的貴女!卻沒有她一半的命好!”
安嬴沒有說話。
“阿嬴,我們都不小了,總有一天會遇到屬于自己的另一半,我不奢望那些虛無缥缈的東西,我隻希望你的另外一半是我。”
安嬴依舊沉默,不置可否。
松月繼續道:“你知道嗎?其實我很羨慕她。”
“羨慕她?”安嬴不解。
“是啊,你現在去問問長安城中的貴女,有沒有一個人不羨慕長樂的,應該沒有。大家都很羨慕她。”
安嬴說道:“長樂并沒有對你真的做什麽,你要懂感恩,不然你不會在這兒。”
“你放心吧,我不會傷害你的更不會傷害她,隻要你肯留下來陪我,我保證什麽都不做。”
安嬴看了她良久,最後點了點頭,答應了。
松月跟他的這場私相授受并沒有砸出任何的水花來。
甚至還能看見他在不斷的後退。
松月沒有逼迫他。
眼前要看他自己去想,才能想起松月的好來。
松月轉身想離開的時候,木門咯吱一聲被打開,謝昭身穿一身明黃龍袍,頭發高高束起來,冷峻的睥睨着二人,然後猛地踢了一腳木門轉身離開。
安嬴本以爲長樂帶來的人會是長安城中的貴婦們。
沒有想到居然是謝昭。
謝昭是向來不喜松月跟安嬴私相授受,畢竟那是她的妹妹,而且安嬴在謝昭那裏印象算不得好。
松月莫名從冷宮離開,眼下又莫名出現在跟安嬴同一個地方。
明明白日的時候已經提醒過她不要再私底下見安嬴,其餘的事情他都會安排好。
就這麽不聽話啊。
謝昭氣憤的離開了。
松月傻掉了站在原地,她倏然想起來了什麽,發瘋似的沖到門口叫喊着:“哥哥!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樣啊!哥哥!你回來!”
可是謝昭是騎馬來的,走得也飛快。
黑夜中騎馬并不是什麽好的辦法。
但是他這一刻就是想離開這裏,發洩自己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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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安嬴就被召到宮裏。
“皇後娘娘。”安嬴朝長樂施禮。
“安嬴,今天叫你過來是有要事商量。”長樂示意他坐下,說道:“昨夜過得可好?”
安嬴臉唰白了一陣,他試探道:“挺好的,娘娘您什麽意思呢?”
謝昭在旁邊冷笑,金銮大殿上沒有任何人,有的隻是謝昭跟長樂,還有就是他了,就算是慣常出現他們身邊的侍從今日都沒有在,看起來就是要關起門來說家裏話。
謝昭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悠然說道:“安嬴,你跟松月真是如膠似漆啊,走到哪裏跟到哪裏。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都能搞這些玩意,你要是真的喜歡一個瘋子,你直接跟朕或者皇後說就行了,偏偏你什麽也不說,每次都自己悶着。現在我們關起門來,就說一點敞亮話吧。松月也老大不小了,你願意娶她麽?”
安嬴哪裏敢說自己願意,當即跪了下去,摸不住二人的心思,就什麽也不要多言好。
“請陛下明示!”
謝昭笑了笑将人從地上扶了起來,“我如何能給你明示?你說吧。”
安嬴:“我對松月是有好感,但是”
長樂打斷了他的話,“但是你跟松月不合适。”
謝昭挑眉看向安嬴,等着他的回答。
安嬴其實很難說自己現在到底是個什麽心态,說是喜歡人家吧,好像也不太喜歡,自從長樂插手他跟松月的事情之後,他就對松月有了另外一層的看法,還有未來如果真的如長樂所言,松月會試圖控制自己的話,那未來的每一天都不好說。
他追求的是純潔無雜質的感情,而不是感情中夾雜着利益跟誘導的。
那比地獄還要痛苦。
他的父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爾虞我詐已經是家常便飯。
安嬴笑了笑說道:“嗯,我也覺得,或許是不合适吧。”
謝昭皺了皺眉看向他的眼神裏多了一絲探究,“松月是我的親妹妹,你跟她私相授受許久,我不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索性我們就把話都擺在明面上來說,你到底對她有沒有真感情?會不會愛護她一輩子,并且像我跟長樂這樣,一輩子不再娶别人?”
安嬴:“喜歡自然是喜歡的,但是我也想多考慮考慮,私相授受的确是事出有因。”
謝昭很不喜歡這種推卸責任的感覺,他冷笑:“很好,安嬴。來長安沒多久都開始學會了官場上那一套打機鋒的話,你真是高材生。朕在問你願不願意娶了松月!你說考慮,好,你回去考慮吧,我讓你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她,明日一早朕就會安排人将松月秘密送出城去,大明很大,這一次朕有了前車之鑒便再也不會讓你有機會!你一輩子都在後悔中過吧。”
長樂對于謝昭這種态度頗爲滿意,向他遞過去了溫柔又缱绻的目光,“阿昭,我乏了,陪我回去休息一下吧。”
安嬴站在原地倏然說道:“别走!陛下您的意思是願意讓我娶了松月?”
謝昭搖了搖頭,“不。”
“此事作罷。”
安嬴從走出乾元殿大腦都嗡嗡的,他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謝昭。
亦或是謝昭又哪裏能讓他得罪的。
昨晚上那一幕,其實很正常的在北疆,但是大明人這邊的思想就是跟他們截然不同的。
女子在成親前跟男子共處一室就算不潔,更别說他們已經私底下夜晚幽會過好幾次了。
作爲哥哥。
安嬴也能理解謝昭的憤怒。
可是他夾在中間真的很難做人。
左右都不是。
左右都需要他自己去開導。
安嬴默默的歎了口氣,“到底要我如何?”
他現在連一句喜歡都說不出口,因爲他怕這一說就會失去了這份感情。
他想要的感情是純粹的,不摻雜任何東西的。
安嬴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他覺得自己好像是迷路的孩子一般。
他找不到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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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昭回到寝殿裏便躺了下來,整個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長樂端着茶進來的時候看到這副模樣吓了一跳,急忙放下茶壺,走到床榻邊握住了謝昭的手,“阿昭你怎麽了?”
謝昭擡眸盯着長樂,緩緩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錯了?我不應該強求安嬴娶了松月?”
“不不不,你怎麽會這麽想?感情是他們自己的事情,安嬴既然還有别的想法,那就先看看再說,松月也不着急娶親,畢竟她已經成過親了。就算她這輩子孤家寡人一個,你也可以把她養得很好,所以這些事情不用擔心的。”長樂低着頭說。
“既然你沒有覺得我做錯了,那我就不會錯。”謝昭仰着頭淡淡的說道:“楚楚,爲人父母就是這種感覺麽?手心手背都是肉,父母走得早,松月也不懂事,老是做些蠢事情,每當想懲罰她的時候,父母死的那張臉就刻在我的腦海裏,安嬴的确是個不錯的歸宿,松月也很喜歡他,可是我今日在他的眼底沒有看見半分的堅定,這不是一個成年男子對待未來妻子該有的表情跟情緒,他讓我覺得很不喜。”
“他不是故意的。”長樂倏然哭了,哭的梨花帶雨:“松月是你妹妹,我也是你的妻子,也是你的妹妹。松月跟安嬴在一起了,她是過得越來越好,可是我跟孩子呢?如果她再起什麽壞心思,我們防都防不住!”
謝昭抿唇道:“明日一早,我就會派人将松月送走,沒有人能夠威脅你跟孩子的安危。你放心。”
謝昭向來一言九鼎。
長樂悶悶的點了點頭。
翁聲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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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松月穿戴整齊,帶着人下了山往皇宮走去,她的腳步有些慢。
“小姐。”紅螺跟了上來,她看着松月的背影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陛下今日會在宮門口迎你。”
松月點了點頭,“知道了。”
她走的飛快,很快就下了馬車到了宮門。
她的馬車停在了宮門口,等了半晌也不見有人來迎。
本以爲是一場盛大的迎接,沒想到卻撞上了一雙冷漠的眼。
車夫一愣,随後便聽到馬車裏響起了女子的聲音。
他立刻恭敬的讓開了一條道。
車輪碾壓着積雪咯吱咯吱的往前行駛,一直到了一座巍峨莊嚴的建築物前停了下來,也就是謝昭面前。
松月掀開車簾看了看,臉色微微變化。
“哥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