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還是要繼續過下去。
太醫還是陸續排班每日都來攬月台看一下長樂的身體,雖然已經無礙,且恢複得很好,但是謝昭就是放不下心,再三叮囑要好好看,每日都給長樂上藥膳,吃得長樂經常犯惡心。
“娘娘,開飯了。”
長樂整日悶在攬月台,肚子越來越大,身子也越來越沉,走動的時間都很少,更别提出門了。
她從貴妃榻上起身,皺着眉頭捏着鼻子走到了八仙餐桌的旁邊,坐了下去。“今天又是吃藥膳雞麽?天天吃天天吃,都吃吐了還吃。”
她埋汰着謝昭。
正好人就從前廊大殿上傳進來。
“要吃,不吃怎麽能養好身體?”謝昭聲音不大,但是清冷又好聽。
點翠将藥膳炖成的雞湯放到了桌子上,然後又端出一盤長樂愛吃的荷花糯米糍來,長樂的眼睛亮了亮,“還是點翠懂我。”
謝昭看見桌子上多出來的甜點,不置可否,“吃吧,好好吃。”
“但是也要把雞湯喝了,就一碗,一小碗,乖嘛。”他擡手将雞湯盛在碗裏,然後提起勺子,輕輕吹了吹又拿嘴唇輕輕觸碰,确認沒有問題之後,才喂到她的嘴邊。
點翠帶着新進來的侍女趕快退了下去。
皇帝是不喜歡跟長樂相處的時候有下人在的,關鍵是,下人也不敢看啊。
高高在上的天子,這麽寵溺一個好皇後,後宮至今還隻有一位主子,放出去,要讓多少大臣的女兒都傷了心?
長樂小口的抿着雞湯,好不容易咽了下去,馬上抓起一塊綠油油的荷葉糯米糍送進嘴裏。
糯米糍是軟軟的,一口咬下去有荷葉的清香混雜着糯糯的黑米還有西米,味道十分的好。
謝昭失笑道:“整日就吃甜食,對身體不好,要多吃肉,多吃菜,來乖,再喝一口吧,就一口。”
長樂嘟囔着嘴,“你是不知道,這些雞湯天天喝有多難喝。”
謝昭:“我知道,你每天喝不完的雞湯不都進了我的嘴裏嗎?我陪你一起。”
長樂罵罵咧咧的繼續喝了下去。
“對了,阿昭,最近朝廷怎麽樣?沒有什麽大事吧?”
謝昭不想把朝廷的壓力回來還帶給長樂,隻是說道:“無妨,沒什麽大問題。”
長樂點頭,“上次那些暴民都處理了嗎?”
謝昭點頭,“處理是處理了,幕後黑手一直沒有揪出來,我們也不敢對民衆随便用刑,但是已經安插了一些線人進去找線索,如果他們還有繼續的動作的話,我們會及時知道的,大明還有有不吃幹飯的部門。”
他說的正是他一手創辦起來的東廠還有龍羽衛。
長樂笑着說:“嗯啊,你要給我們孩子創造一個海清河晏的盛世才行。”
謝昭當然是把這個當做自己的頭号目标,在沒有孩子之前,他對傳承這個東西還比較的沒有概念,但是有了孩子就不一樣了,從前的心态跟現在完全不一樣了,最淺顯的表現就是曾經可以一個人戰一百個刺客,都沒有害怕的情緒,但是現在兩個刺客擺在他面前,就已經後怕得不行,他怕死,他怕死了長樂一個人沒辦法好好照顧好自己,也怕長樂遇見危險,受到委屈。
“嗯,必須。”
千言萬語最後都化作一句,必須。
長樂嘟囔道:“好久都沒有出宮去了,下午陪我出宮去玩會,可以嗎?我們正好去西郊看看,新房子,已經在建地基了。”
他們位于西郊的房子好不容易敲定了一個建造的圖紙,然後才開始施工。
明年年底才能完工了。
非常的豪華。
也非常的燒錢。
但是資金都是長樂出的,但是她本人卻不認爲是自己出的,“對了,上次不是我讓錢森把你也加進國有制的股東裏面嗎?你之前給我的那些錢還有地皮都讓我投進了産業裏,現在咱們坐着就可以收錢。”
謝昭其實都不太清楚,自己有什麽能給長樂入股的東西,雖然給長樂的錢已經是自己的極限了,但是他從來沒有要回來的意思。“這些錢是我給你的,你拿去愛怎麽花,就怎麽花,上次發行的國債,收效很好,現在大明的國庫資金充足,練兵的事情也提前開始布置了,現在全國各地都建了我們的兵營,一年以後就能成一隻正規的軍隊。都是拖你的福,你很會理财。”
長樂笑了笑,上次提出國債這個想法,本來隻是一個應急的策略,實在是沒辦法了,國家都要沒有了,還捏着這麽多的錢有什麽用?當然是也沒有考慮還款的問題。
但是回來之後,整理資金的時候才仔細核算了一下,他們現在手上有的,很多,完全可以用現在的錢去投資産業,然後回饋社會,再每期按照約定好的複利給這些商人,他們之前同期購買了國債的商人,已經成了國商,享有很高的待遇,地位也被提起來了,最不濟的都是六品的芝麻官,雖然沒有任何的實權,但是有地位,已經對于商人來說很好了。
所以國難結束之後,大家非但沒有找長樂要還款,還要追加投資,因爲長樂的産業已經被完全并成了國有,現在大明正是處在上升期,很多地方都需要資金流轉還有全新的建設,而這些大金額的工程外包都流進了國有的産業,就算現在這些商人都知道加入國有産業會讓自己短期的利益大幅度降低,還是非常願意加入進來,加入大明的這艘大船。
而能進這艘大船的主,都是大明不缺錢的商人,他們不看重短期的利益,就是一個六品芝麻官的官袍對于他們而言都值得了。
但是這也是新的一輪,貪腐現場。
長樂現在還沒有精力去管這些人的貪污腐敗,隻要靠着這股野蠻生長的力氣把結構都打好。
以後的事情,自然會水到渠成的形成一套管理系統。
長樂:“這件事,還得多感謝一下錢森,是他忙前忙後到處開講壇,跟各個大商家談判,才有的今日。現在經濟跟上了,就差軍隊,還有政治體系裏面的内部管理。我相信你能把控好前朝,軍隊按照咱們現在的規模,還要擴個三到五年,就沒有問題,大明會被守成一個鐵桶,我們暫時沒有一統天下的心,是因爲曾經我們不能。而現在我們有條件,讓天下的人都結束戰亂,我覺得應該是時候考慮一下,如何一平天下的事情,到時候,你就是中原這片大陸上真正的人皇,所有人見你都需要跪拜。多好啊,阿昭。”
謝昭是個戀愛腦。
而長樂是個不折不扣的事業腦。
二人奇妙的互不了。
因爲愛情,謝昭站上了皇帝的位置,也會因爲愛情,站到史書上至高的位置,但他的身邊必須要有長樂,隻有長樂能把他拴住,讓他想要放縱、堕落的時候,有個繩子會拉他上來。
謝昭覺得無比的心安。
“嗯,楚楚,這幾年,跟着我讓你受苦了,以後不會了。我發誓,都按照你說的來,你想要天下一統,我就去努力。你想要暫時的太平,我也去努力。按照你想要的樣子來,我保證會給我們的孩子,一個海清河晏的盛世。”
長樂靠在謝昭的懷裏,“嗯。對了,你還沒有回答我,下午去不去西郊看看房子?”
謝昭搖頭,“不去,我要去努力了,我覺得我現在不熬幾個通夜,都對不起我家夫人殚精竭慮的爲大明考慮。真的。”謝昭低頭看向長樂,眼底有光。
長樂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好吧,那你去忙。下午我自己去。你可不能熬夜,不然我就挺着一個大肚皮坐在你旁邊,跟着你一起熬夜,你看是你能熬還是孩子能熬。”
謝昭立馬反駁,脖子都激動出了青筋,“不行!這怎麽可以!你不能熬夜,不可以!”
長樂吐了吐舌頭,“好啊。”
“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長樂沖着謝昭伸出手,二人手指相連。
蝶詩抱着一個包裹走了進來,“娘娘,這是花安來的信。”
長樂點頭,“對了,上次給他們傳信也有一月餘了。看看長生帶了什麽好消息過來”
說着手開始解紅色包裹上的帶子。
一打開是兩個禮盒,疊放得整整齊齊,一個是大禮盒邊角有些皺了,還有一個是小禮盒,還有一封紅色的信,“咦,奇怪,長生從來不會給我寫紅色的信筏,這次怎麽換風格了?”
她疑惑的打開信。
謝昭看了看包裹裏的東西,說道:“或許是好事将近?”
長樂疑惑:“什麽好事?”
謝昭笑着指了指她手中的信,“看看咯。”
長樂點頭,開始從頭開始看,她閱讀的速度很快,一目十行的程度,但是這封簡短的家書,她愣是翻來覆去看了個十幾遍,半晌,才放下紅色的信紙,激動到:“生了!生了!”她高興的原地蹦跶,給謝昭還有一衆下人都吓壞了。
謝昭急忙用手臂圈住她,防止她滑倒,“姑奶奶!我的天,你别吓我,别蹦跶了。”
長樂這才驚覺自己的失态,她笑着吐了吐舌頭,然後眨眨眼說道:“花三生孩子了,長生不想用李姓.畢竟他也沒有受過李家的恩惠,索性,跟着花三姓,是個小男孩,叫花無缺。”
謝昭歎道:“花無缺,好名字。我這就差人跟他們寄一些賀禮去,你有信要帶嗎?”
長樂點頭,“我給他們寫一個回信,很快啊,你等我。”說着自己就蹦跶着跑去書房,謝昭小跑跟在她的身後,一直在說:“慢點!慢點!”
點翠紅着臉低頭站在原地微笑,看着二人的背影,再一次相信了愛情。她想着那日在城牆下的一别,是如何的驚豔,又是如何的懷念,她喃喃道:“淩安白”
長樂快步到了書房跑了一陣,肚子開始隐隐作痛,她臉色不對,本來紅潤的臉龐,開始唰一下變白,她撐在桌子邊坐了下去,捂着肚子:“阿昭,我肚子好疼.”
謝昭慌了神,立馬跑過去,謝淩風瞧見了馬上拔腿跑出去,“陛下,奴才這就去叫太醫,你們先别急别急,府上有女醫讓她先來。”
“快去!”謝昭頭也不回的說道,然後跑去長樂的身邊蹲下,“怎麽樣?哪裏不舒服?肚子疼是不是?太醫馬上就過來你難受就掐我。”他把自己曬成蜜色的胳膊伸出去,然後任由着長樂掐。
長樂真的這一下子痛得要死,驚恐動了胎氣,她額角上都忍出了汗珠。“嗯,好疼啊。”
謝昭不斷的安撫她,點翠聞聲帶着女醫跑了進來。
女醫跑到長樂的身邊,“陛下,您讓一下。我來。”
謝昭點頭,然後往她的身側退了兩步,“好,你來吧。快點。”
女醫給長樂把了脈,然後又詢問了兩句,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是動了胎氣,娘娘不要太過于猛烈的運動還有心情要保持平穩,不要大喜或者是大悲,對孩子都不是個好事。我們還要觀察一會兒,應該問題不大,我這馬上開安胎的藥,現在熬藥喝下去會好很多,然後睡一覺起來再看看,沒有問題就好了。”
謝昭還是不放心,等女醫都交了單子,然後看着點翠去熬藥,這才等來太醫。
陳太醫都快要吓死了,“沒事吧?”第一句話就問出去的女醫。
女醫提着藥箱子點頭,“陳老師,沒有大礙,我給娘娘開了一副安胎的藥,您再去看看吧。還是要觀察才能看出來。”
陳太醫急忙走了進去,他已經年過半百,按道理已經可以告老還鄉了,但是謝昭堅持要讓他呆着等長樂坐完月子再走,因爲陳太醫比較專業于婦科,攬月台裏面的女醫就是陳太醫的徒弟。
又是一輪把脈。
陳太醫也得出了跟自己徒弟一樣的結論,現在照顧長樂保證龍子的安全成了他的責任,他恨不得就搬進攬月台來住了。不然每次都從太醫院跑過來太麻煩。可是又不好開這個口。
倒是謝昭說話了,“攬月台旁邊有一座小院子,等會兒我讓淩風差人收拾出來,你帶着幾個弟子住過去吧,這段時間沒有什麽大事就不要回家了,就在宮裏守着。”
陳太醫答應道:“是,陛下。那我先下去看他們熬藥了。娘娘有什麽不舒服的就來找我。”
長樂其實已經好了許多了,剛剛那股抽裂的疼真是鑽心無比,但是現在已經好了,好許多了。
長樂呼出一口濁氣,“沒事,本宮好許多了,謝謝陳太醫了。”
陳太醫連連點頭,“娘娘好點就好,等着藥馬上送過來。”
謝昭不看見太醫日日守在長樂的身邊他真的不放心,“以後啊,你身邊一定要跟一個女醫。還有不要出門了,西郊的事情,我讓謝淩風去看,沒什麽問題,你就安心養在攬月台,覺得煩悶就差人過來找我,我有時間就會過來陪着你,馬上就要生産了,咱們再堅持堅持。”
長樂隻好妥協,剛剛那股子疼痛的感覺其實跟上次堕胎的感覺非常相似,她很恐慌,也不敢亂跑了。隻低着頭糯糯道:“好,我答應你,不亂跑,乖乖的。”
謝昭終于舒了一口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