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迷迷糊糊醒了過來,他側頭咳了咳,這才驚覺自己在長樂的房内。
長樂住習慣了攬月台當然不願意搬到皇後住的坤甯宮去,這點,謝昭都依了她。他本以爲自己已經回了乾元殿,沒想到
長樂起身拉住了謝昭的手,關切道:“醒了麽?身體感覺怎麽樣?”
謝昭心裏像打翻了醋壇子一樣,五髒六腑都泛着酸,他現在不是一個人了,有人關心了。這麽好的女子,他怎麽敢辜負?
謝昭:“謝謝楚楚,我好多了。是發了高熱麽?頭有些疼。”
長樂點頭,“就是你昨晚呀,在門口吹風吹了一夜,還有你最近都沒有好好休息,就生病了,太醫說你以後可不敢這樣連軸轉了啊,每天定一個目标,必須睡滿六個時辰。以後你下了朝就過來,或者傳信讓我過去,都可以,我必須盯着你好好休息六個時辰。”
長樂又鄭重其事的捏了捏他發紅的臉頰,手感意外的好,忍不住多恰了兩下。
謝昭:.
長樂:“聽到沒有?說話,不能再熬夜了,就算你把自己熬幹了,每天也還是會收到無數的奏折,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你讓内閣的人替一下你吧。”
謝昭含笑撐着身子坐了起來,“關心我啊。”
長樂偏過頭不說話,半晌,才輕微點了點頭,“我不關心,這個世界上還有誰來關心你?”
謝昭說不清現在是什麽感覺,他真的好開心,臉上抑制不住的笑容迸發着。“對啊,我娘子對我最好了。”
點翠推門進來帶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藥來,“陛下、娘娘,藥放桌上了,涼一點再喝,現在傳膳麽?做了養身的藥膳。”
長樂點頭,“嗯,帶進來吧,都是清淡的吧?”
點翠答道:“是的。”
“好。”
點翠又關了門出去,長樂拉住了謝昭的手,“聽見了沒,以後每一天我都要盯着你休息。每天必須睡夠六個時辰!”
謝昭含笑答道:“聽到了。但是我們每天都在一起,我怕我會把持不住。”
長樂的臉倏然一紅,她起身去桌子上拿藥,邊走邊說,“你可以的。”
謝昭似笑非笑,一雙劍眉微微挑起:“什麽可以?”
長樂沒有說話,臉頰泛着紅,手上端着一碗藥,然後坐到了他面前,給他喂着藥喝。
謝昭喝了一口下去,嘴裏全是藥汁的清苦味道,他皺了皺眉,看見長樂羞澀的樣子又笑了起來,好像長樂就是他生活裏的蜜糖一樣,連藥水都不覺得清苦了,抱着藥碗一口氣喝了大半碗。
“楚楚,我當然可以。”
長樂咬着唇點了點頭,“對了,長生跟花三來長安了。”
謝昭愣了一瞬,然後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是想讓自己過去看看,讓關系不要這麽緊張。畢竟那都是長樂娘家人,婚宴他們就沒有來,這一次專門來了長安,不去見是不行的。
謝昭點頭:“嗯,你想陪我去見他們麽?”
長樂啊了一聲,然後點頭,“嗯,我跟你一起去吧,他們今日本來約了我去逛街的,可是我來照顧你都忙暈了,這才派人回去傳話呢,我都不好意思了,人家主動來長安城沒有提前告訴我們,我們也沒有提前安排,昨夜要不是長生找過來了,我還讓他們住驿站呢。以前去花安,不管多晚到,花三跟長生都是在城門口迎接我們,抛開身份地位不說,就是人家對我的這份心意,我都應該珍重才對呀。”
話說得通透,謝昭當然懂得。
當即把藥全部自己乖乖喝幹,然後答應道:“明日一早我就陪你去,然後早上跟他們喝喝茶聊一聊,中午吃個午飯,下午你拿着銀子帶他們去長安城随便買,都算我的。”
長樂失笑:“下午你要回宮裏麽?對了,我不缺錢,不用給我錢。”
謝昭堅持要給,“不,你不缺跟我要給,是兩回事。這是心意跟态度的問題,我怎麽舍得讓我家楚楚吃虧呢?”
長樂的财富已經到了這輩子都揮霍不完的地步,卻還有一個人,自己掏空了私庫都要給她花錢。她心裏泛着酸,按住了他堅硬的手臂,“你不用這麽給我花錢,我真的不缺錢,反倒是你,自己當個皇帝,卻兩袖清風。要不我還是幫你投資一點産業吧?”
謝昭搖頭,“不用了,我不花錢的平時。你自己夠花就行,不用管我。”
長樂:“好吧,我的錢就是你的錢。我們是夫妻了,所以就不用分得這麽開。”
謝昭扭不過她,大男子主義在這一刻敗給了女權。
“好,夫人說了算。”
長樂捂着嘴笑,這個時候藥膳來了。
仆從魚貫似的進入到裏面來,一盆一盆的端着藥膳,很快把大的四方桌都擺得滿滿當當。
也是,長樂爲了照顧謝昭一天都沒有吃飯,而謝昭也是不知道多久沒有進食了。
香氣缭繞的膳食揭開蓋子的時候,二人肚子裏都在叫。他們互相不好意思的對視一眼,然後起身坐上四方桌,看書扒拉着飯菜。
二人都是教養極好的出身,就算再餓都不會吃飯發出聲音,更不會狼吞虎咽,隻是小口小口的吃着,慢慢将飯菜攏進嘴裏。
謝昭先放下筷子,他看着長樂吃飯就覺得開心,自己倒是吃兩口就飽了。
“吃啊?看我幹嘛。”長樂吃了一口烏雞,然後也放下了筷子,生怕自己的臉上有東西,她又問道:“我臉上有東西麽?”從懷中掏出一塊白色的手帕,擦着臉頰。
謝昭含笑搖頭,“沒有,你快吃,我喝多了藥,吃不下。”
長樂點了點頭,“多吃點,你要補一補身體。”
謝昭點頭說好,然後小口小口的吃着飯。
飯後,謝昭提議出去散散步,可被長樂按住了。
“你什麽身體,自己不清楚?高熱還沒有完全退,又出去吹哪門子的冷風?”
謝昭隻好在長樂的幽怨注視下,重新洗漱好上床躺着,這一天,他都沒有碰過政務,但是心裏出奇的平靜。
他看向長樂說道:“楚楚,你知不知道,你真的有安定人心的魔力。”
長樂也洗漱完,準備陪着他躺下,“什麽安定人心的魔力?”
謝昭想了一會兒就說:“就是我在你的旁邊,就會不由自主的安心下來,不會去想這麽多的事情。以前你不在的時候,我巴不得一直從早忙到晚,但凡浪費了一個時辰在玩樂或者休息上面,我都會覺得很難受,心裏有匹馬好像一直在追我,但是在你身邊不同,我可以安定下來,自由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也可以跟你一起享受甯靜的時光。”
長樂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陛下,您是在養病啊。養病不就應該好好的休息嗎,不要想太多,在我身邊就好好休息就行了,明日看你高熱退了沒,沒退就好繼續休息,長生那邊不着急,他們要在長安城呆半月的,總有時間見上一面,也不是什麽大事情。”
謝昭急了,“怎麽不是大事情?那是你的娘家人,專程跑了過來,我作爲你的夫君,又是東道主,豈有不照顧這一說麽?”
長樂笑着點了點頭,“好好好,夫君、東道主,那你就快點睡了,争取一夜把身體修複好!明日一早我們就出門吧。”
謝昭不情不願的閉上了眼睛,想去拉長樂的小手,被她無情的甩開了,傷心了的謝昭又在藥物的作用下,很快就犯了困,直接昏睡了過去。
長樂睡不着,看着他的睡臉看了好半晌,這才輕手輕腳的起身吹滅了燭火,然後睡下了。
一夜好夢。
翌日。
清晨。
公雞打的第三次鳴。
謝昭鐵打不動的醒了,并且直接從床榻上坐了起來,動靜之大。
這是他一貫的習慣,自己睡覺的時候,總會醒得格外的早,而且從不賴床,這一點長樂不如他,他的自律是刻在骨子裏的。
長樂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懵懵懂懂的問道:“這麽快就醒了?”
謝昭點了點頭,這才驚覺自己打擾到她的休息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繼續躺在她旁邊,然後摟着人哄道:“乖,你再睡一會兒。我先起來。”
長樂搖了搖頭,“我也起來了吧,今日不是一早就要去找長生他們嗎?正好,你中午要走,我們早一些過去。”
謝昭:“好,那你等會兒,我去給你打水來洗漱。”
長樂搖頭,“不用,讓她們來就好。”
謝昭:“沒事,等我。”他說罷,翻身就起床,然後俯身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個親吻,再起身攏好衣服就往外走去。
這男人一天一夜不收拾自己,都落拓得出塵。
長樂笑了笑又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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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時。
天剛蒙蒙亮。
長樂就跟謝昭準時出現在了位于城中心的府邸門口,這個府邸修建得十分低調,從外面來看,不顯山不露水,門口匾額貼着一個:秋霜府。
謝昭是第一次來長樂的這個府邸,他隻知道這是她嫁妝的一部分,之前在贖回來的房契中見過這個秋霜府的房屋地契。
長樂敲了敲門,很快裏面就有人打開。
是小厮,他見到了長樂,恭敬的說道:“娘娘、陛下,請進。”
長樂颔首牽着謝昭跨進屋内,正巧就看見長生跟花三坐在院子裏吃着早飯。
長生驚訝道:“楚楚?你們怎麽來了。陛下——”說着就便要去跪。
花三也是大着個肚子起身就要跪。
謝昭連忙擡手說道:“免禮!免禮!别,都是自家人,關上門來就沒有那些虛職,你們快吃早飯吧,我跟長樂吃過了來的,給你們提了一些禮品,到時候帶回花安城去。”
花三點了點頭,“謝陛下。”臉上說不清是什麽表情,隻是微笑,淡淡的微笑,恭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長樂又說道:“快吃,等會中午在這裏我們一起吃了飯,下午陪你們去逛街。”
“對,長安城最近開了不少的珍寶鋪子,多去轉轉。”
謝昭在廊下坐定。
花三笑着應下了,“好的。”
長生也沒有說話。
一時間氣氛變得詭谲奇妙起來。
長樂倏然有些煩躁。
她習慣了直來直往,現在也直接說道:“你們是不是對謝昭有些誤會。”
花三放下了筷子,她坐直了身體,是軍人良好的修養。
長生皺着眉,沒說話。
倒是謝昭,偏頭咳了咳,然後起身說道:“大家賞臉過來喝杯茶罷。”
衆人換到了茶室。
謝昭在泡茶,他泡茶的動作很好看,光是看着就讓人心猿意馬,手上的動作翻飛,那是拿劍的手,殊不知拿杯盞一樣的舞得巧妙。
長樂笑了笑,緩和着氣氛,“哥哥、嫂嫂,平時喜歡喝什麽茶?”
花三倒是說得直接,“我平日很少喝茶,長生喝得多一些,都是濃茶。”
濃茶
謝昭泡得是天山特産的白毫銀茶,帶着白雪覆蓋的氣息,是以淡雅出名的名貴茶種。
可不是什麽濃茶。
謝昭微微挑眉,沒說什麽,将白毫銀針的茶分别倒在長樂跟花三的杯中,然後又洗了一套茶具出來,泡了個大紅袍,加濃版,他跟長生喝。
大紅袍遞過去的時候,長生有一瞬間的恍惚。他道了謝,然後這才聽謝昭說道:“濃茶好,我也喜歡喝濃茶。可以提神。”
長生微微一笑,然後說到:“嗯,是的。”
花三看着僵持不下的氣氛有些尴尬,她抿了一口白茶,然後側頭對着長樂說:“他們男人說話,我們女子就換個地方玩兒吧?長樂,我帶你去看我最近繡的蘇繡好麽?”
長樂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謝昭,後者給了她一個放心的表情,她這才走開。
出去後。
長樂呼出一口清氣,不知道爲何,自己在裏面坐着手心都捏出了汗水。
長樂拉住了花三,“嫂子,你不是不會刺繡麽?”
花三随口一說:“對啊,裏面的氣氛太僵了。我才不會蘇繡哩,不過可以去看看長生最近給孩子做的小玩意。”
長樂捂住嘴說:“什麽?長生還會做這些?”
花三點頭道:“是啊,他其實會的東西挺多的,這兩日我們都沒有出門,就在府内,他出去買了一些材料,然後自己給孩子坐了一些玩具。”
屋内。
氣氛還是僵硬着。
謝昭率先打破沉默,“長生,我知道你對我有些誤解。可不可以再相信我一次?我會對楚楚好,一輩子愛護她。”
長生喝了口濃濃的岩茶,然後把建盞放下,杯子與實木桌面碰撞出哐當一聲的脆響。
“你讓我怎麽相信你。”他說。
謝昭好脾氣的将他的建盞用木夾子夾了過來,重新用燒滾的熱水洗了一遍,然後倒茶重新放在他的面前。
“你可以相信我,而且你也必須相信我。因爲隻有我可以給長樂最好的東西,她是大明的鳳凰,理應坐擁天下最強的權利跟無邊的财務還有地位。我也可以給她最好的愛,後宮從此以後,隻會有她一個人,我要她做大明史上,最潇灑的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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