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順路過來,正好在這裏跟蝶詩彙合,她最近都守在花安,因爲花安政策時限的問題。
最後一個月了,免稅的政策。
所以很多商家都陸陸續續撤退出了花安,讓本來一片富庶景象的花安開始慢慢頹敗。
當然,也不乏有一些渾水摸魚之徒,仗着最後一個月的免稅政策開始把自己家未來幾年的賬本都給寫上了。
商會這邊也是因爲這件事情,内部開始有了一些動蕩。
長樂作爲商會第一的大股東,這個時候,本該由她出面鎮壓一下這些不法之徒的,但是她來不了,隻有讓蝶詩過來看看。
她收到信之後,一直就憂心忡忡的,周玉看出她的不開心,仔細詢問了一番後這才了然,畢竟花安免稅一年已經是一個極大的福報了,作爲長樂本人,都不能對周玉的這個政策多說一句什麽。
但是他許諾了長樂會陪着她順路一起來花安,親眼見證這件事情的塵埃落定。
長樂心裏倏然受到了莫大的歡欣鼓舞。
她微微一笑說道:“真好啊,周玉。我們又回來了。”
她用的措辭是我們。
不是我。
不是我和你。
是我們。
周玉嘴角一直噙着那抹淡淡的微笑,連一雙含情的桃花眼都攏了一層溫暖的氣息。
花三跟長生提前在城門口迎接她們。
在這一年中,因爲着長樂的關系,經常來花安城,讓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開始在彼此的人生中有了交界線,開始有了并行的人生。
比如長生。
他是真的落難皇子,知道自己身份的時候,那個朝代都已經覆了,自己的生父母并沒有給予自己留下什麽珍貴的東西。
他有不争,也不惱。隻是想着自己身邊的這些重要的人,可千萬都要好好的。
長樂蹦跶着走了過來,她今天一襲青色的齊胸襦裙,頭上戴着同色的綠色點翠步搖,一雙鳳眸溫柔潋滟,滴溜溜的看向門口的等候自己的衆人。
花三感慨頗深,這一年的時間她見證了長樂的一段人生,有歡笑也有遺憾。就好像是參與了她人的成長,自己看着她都感慨頗深,再加上她跟長生的這段關系,讓她不自覺的就把自己代入到了長樂長輩的位置上去。
花三走上前拉住了長樂的手,“楚楚,這段時間聽說你去天山了,那邊苦寒之地,讓你受苦了吧。”
長樂倏然明媚的笑了起來,說道:“我還有一個朋友,公孫羽,你們沒有見過,他也在天山,還有他母親也住在那裏,她們對我都很照顧,沒什麽的,這趟出來還挺好玩的,對了給我說說商會的事情吧。”
花三點了點頭,長生的目光就落了過來。
長生倏然從人群中擠到了長樂的旁邊說道:“楚楚,你怎麽會跟他一起?”
那個‘他’當然指的就是周玉。
長樂微笑道:“他救了我。”
言簡意赅卻又帶着莫名的隐喻。
這讓長生有些糾結,他巴不得現在就把長樂拉到自己的府邸上去,讓她好好的跟自己說一說這段時間,他明明跟長樂認識的時間很短,但是說起來,自己還是很了解的,可能就是因爲血脈相連的原因,長樂一直在那裏笑,他也能深切的感受到長樂那些沒有說出來的無奈與苦悶。
周玉:“咳咳。”
對啊,陛下這麽大一個活人。
居然沒有一個人在乎他,在這個時候了。
也隻有在花安城,這裏的人才會優先于長樂,而忽略周玉。
長樂笑了笑,回望着周玉,“走啊,陛下。”
花三這才走上前去恭敬的指着路邊停放的三輛寬敞的馬車,說:“陛下,您先請吧。”
周玉沒有多說,隻看了長樂一眼,然後一個人上了馬車。
長樂沒有跟他同坐一輛車,而是自己走到了最前面的那輛馬車上,坐了上去。旁邊就是花三跟長生,這些都算是長樂的娘家人。
花三得了說話的空隙,關切道:“楚楚,你真的沒有事情嗎?”她的雙手握住了長樂柔軟白皙的手,雙眼有些紅腫,一副擔憂的模樣。
長樂笑了笑,“有些事兒,但是問題不大。”
花三急了,雙眼一直瞪着自己的新婚夫君,暗示道:“你說說,什麽叫問題不大呢?”
長生倒是支持長樂,隻說:“不想說就不說,但是有事兒就回花安來,這裏永遠都是你的家。”
花三這才贊同道:“是啊,楚楚,這裏永遠都是你的家,你有事情或者在長安城不開心了,就回來,沒事兒的,踏昭府我們空了都會過去瞧瞧,也有固定的灑掃婆子一直打掃着,你随時回來都是能住的。”
長樂點了點頭,她這會兒是真的有些感動了,這些人對自己的感情,自己這輩子都難以回應。
“嗯,我知道。花安是我曾經的封地,我也一直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還有你們,一定要好好的啊。”
這一路,花三跟長生都沒有找長樂再說話了,她一幅吊兒郎當的表情,讓所有的那些未盡的關心的話,都愕然于自己的喉嚨,一句話也發不出來。
但是,大家彼此心裏都知道,自己在對方心裏的地位是何等的重要。
有些關切的話語,不用說,隻一個眼神,大家都懂了。
花安城主府。
長樂将早在路上買的禮品讓侍衛都拿了過來,蝶詩正好辦完事從商會那邊回來,連忙跑到長樂的身邊說道:“小姐,您終于回來了!”
長樂笑着拉住了蝶詩的手,柔聲問道:“蝶詩,商會那邊怎麽樣了?”
蝶詩正色道:“哦,商會那邊的情況比較緊急,有幾家帶着頭要利用稅務的漏洞,恰好還有我們投資的.所以事情有些棘手,那個錢森這幾天忙前忙後到處給人做工作,我看他還挺不錯的。”
長樂回憶了一下錢森的模樣這才笑了笑,“他啊,倒是真的是個做事情的人,下午跟我一起去見見他吧。”
蝶詩:“好。”
“吃飯了。”周玉從屋外走了進來,一身暗龍紋黑袍,頭戴黑玉冠,玉樹臨風的模樣,正是大好的年紀,眉目中都染情。
長樂這才走了過去,“走吧。”
吃飯的地方設在院子裏。
城主府的結構規整,三進三出的院子,說不上恢弘氣派,但是有一種一闆一眼的威嚴在裏面。
城主府内的所有仆人都是統一的白藍色着裝,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讓過路的人都不自覺屏息。
周玉走在長樂的身旁,肩膀不自覺的往她那邊靠着,長樂罕見的也沒有躲,二人就這麽夾着并行走着。
周玉有心想要跟長樂搭話,他說道:“楚楚,回來的這一路感覺怎麽樣?”
他就像一隻狼王,在自己的領地範圍内,放任着自己的妻子自在舒适的玩樂,但是他依然想要掌控她的生活。
長樂沒說什麽,隻淡然一笑,“他們都問我最近怎麽樣啊,我說很好,我過得挺好。”
周玉有些啞然道:“真的麽?”
長樂點了點頭,理所當然道:“真的啊。”
二人不自覺的就走到了庭院。
長生跟花三已經站在桌子旁邊等着二人的落座。
長生喜歡做飯,今日特地早起給長樂燒了一個兔子熱鍋子。
滾燙的紅油下面蓋的是辣椒、香油、八角等香料。
等鍋子燒得沸騰的時候,紅澄澄的湯上面滾着泡子,再将菜都一一放下去,很快就能得到一鍋的美味佳肴。
這個吃法是長生改進過的,鍋底的味道更加香辣,而菜品也是他親手片切的,一些肉片切得極其的薄,隻下鍋幾秒鍾就能完全熟了起來。
長樂喜歡吃這種鍋子,她到外面吃過許多,但是還是長生的這個鍋子最好吃,也是她在花安最心心念念的美食。
花三熱情的招呼着:“陛下、楚楚,快點落座吧。”
現在按照輩分,長樂應該叫花三叫嫂子,可是她現在也沒有叫長生叫哥哥,還是不習慣,所以大家都是姓名相稱。
長樂:“花三,你怎麽這麽客氣,快點坐!”
花三點了點頭坐下了,長生坐在她的旁邊,夫婦二人一個忙着下菜,一個忙着給大家打調料,不亦樂乎。
長樂坐在藤椅裏,默默的喝着自己手邊的玫瑰花茶,她很喜歡這個味道,忽然有一種感覺,回家真好啊。
有關心自己的人,還有自己喜歡的事情做。
真好。
稀薄的太陽從濃霧下透出一絲絲的陽光灑向大地,從大樹的枝丫上折射下幾縷金色的光芒,有一些斑駁的光影落在了長樂的眼睫跟下颌輪廓上,美得不可方物。
她安靜的樣子,溫和又有力量。
不管看多少次,依然都會覺得驚歎,上天的造物怎麽會這麽完美。
周玉笑了笑,“楚楚,快吃飯,别發呆了。”他一句話把長樂拉回了現實裏。
長樂揉了揉眼睛,“好,熟了沒?”
長生拿着一個自制鐵勺子,下面漏着孔洞,正好可以把菜都牢牢的放在上面。他先給長樂夾了菜,“快吃,熟了。”
長樂嗯了一聲,沒有推辭,把自己的碗平推到鍋子旁邊,長生就把剛剛拎出來的菜都一股腦的放在長樂的碗裏,就像是喂小朋友一樣,處處周到。
周玉都看得眼紅,他心裏嫉妒心翻湧,可是落在嘴上就輕飄飄的一句。“哥哥,能不能給我也夾一點?”他含笑看向長生,可他的眼神冰冷。
長樂正在嗦粉,聞言,筷子頓在了半空。她有些不可置信,“你說什麽?”
周玉掀眸淡淡道:“我說,哥哥能不能也給我夾一點。”
“咳咳——”
花三忽然開始猛烈的咳嗽,剛剛一口氣沒有順下去,白胖的臉被憋得通紅。
最震驚的人,還是長生。
他何德何能,受此大禮。
長生表情凝固着說:“陛下,您要是想吃,我把勺子給您,您自己撈菜。”
冷漠又疏離,是他能做的最大的表達。
長樂放下筷子一言難盡的看向周玉,那表情就好像在說,你在發什麽神經。
周玉頂着長樂的死亡目光,用眼神警告着長生,别亂來。
可是長生哪裏懂這些,他隻覺得周玉是倏然發神經。
長樂也這麽認爲。
隻有周玉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他就是要長生做事注意一點分寸,好歹自己的媳婦也在旁邊,一直盯着别人的女人看,還一直獻殷勤,這不是挑戰周玉脆弱的底線不是麽?
就算是哥哥。
李天仁也從來沒有對長樂這麽寵過。
這算是越界了。
男女之間,又是半路認回的兄妹。
周玉越看長生越煩,他決定找個機會好好跟他溝通一下。
長生将撈菜的勺子放在了周玉的手邊,他沒有動筷子了,長樂也沒有。
周玉自然的接過了勺子,然後開始撈菜,很快就撈了一堆長樂愛吃的出來,給她堆在她的盤子裏面。
長樂倏然有些感慨,這男人是真的嫉妒心瘋狂,自己哥哥的醋都要吃。
吃完飯,長樂休息一會兒準備出門。
周玉正巧走了過來,一副整裝待發的模樣。
長樂從椅子上坐了起來,她偏頭認真的打量着這個把自己倒騰成花孔雀的男人,有些好笑的說道:“又換熏香啦?”
周玉啞然了片刻,才說道:“你不是最喜歡帶着冷氣的龍涎香麽?好聞嗎?”
長樂平日裏最大的兩個愛好。
一是調香,二是制毒。
她像一隻小狐狸一樣,在周玉的身上胡亂的嗅了一通,“這個香是宮裏的香師給你做的?”
周玉颔首,“嗯。”
長樂點了點頭,大步走開了。
“還不錯,用的是難的龍溪葉,這玩意提純很難的,手藝嘛,一般,比不上我。”
周玉追了上去,“楚楚,你要送我香嗎?”
長樂腳步頓了一瞬,回頭深深的望了他一眼,“不,送。”
周玉皺眉,“好吧,我隻是喜歡你身上的味道,但是找了好多的香師來都沒能做出跟你這裏的香一樣的味道,可惜。”
長樂走在前面,唇角都勾着笑,“周玉,你幼不幼稚?多大人了?還要我身上的味道。對了,今天吃飯你那一聲哥哥,給長生跟花三都幹懵了。”
周玉嗤笑道:“不行麽?”
長樂搖頭,“别亂說話。”
周玉這才閉了嘴,讓他不亂說話可以,但是前提是别人不要胡亂的做事,那就大家都過得舒心啊。
這些話,他當然沒有給長樂說。
長樂也沒有繼續追問,有些默契是他們一開始就有的。
遲到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