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夜裏，窗戶都死死的關閉着，就算打開也看不見一絲月光。
長樂悶悶的坐在屋子裏，面前是一方精緻的銀色燭台，火苗跳躍着跟随着山裏的縱橫風，像個跳舞的小人兒。
長樂倏然想起周玉的那張臉，好像就印在這串火苗上面
“嘶——”
一聲尖銳的嘶吼，長樂無意識的徒手撲滅了火焰，手心最先接觸到燭火的地方被燒掉一小塊皮肉，空氣中有淡淡的燒焦的味道，她皺了皺眉，看向自己手心上那塊粉色的肉，很嫌棄的又在桌子上搓了搓。
她喝了一口茶，淡淡的，然後招來了侍女洗漱。
山裏的生活條件自然比不上以前在大明。
但是這裏已經比北疆的環境好太多了。
她應該覺得感恩的。
可是心裏莫名其妙的就空了一塊，那一塊名爲周玉的地方。
太久了。
真的是太久了。
十年。
長樂扯着嘴角牽強的笑了一下，“十年.人有幾個十年？”
從認識他到現在整整十年。
其中難過比開心多。
長樂搖了搖頭，從小包裏拿出安眠藥來，囫囵吞了下去。
一夜無夢。
翌日。
長樂提出想出去看看，遭到了大家強烈的反對。
而公孫羽就是首當其沖的那個。
“楚楚，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麽天氣？現在是臘月了！别說長安城都冷得讓人打顫，你更别天山了！外面現在已經大雪封了山，今日出去采買的兄弟都提前回來了，買了足夠我們過這個冬天的食物，咱們就再忍忍，等過了這個冬天再出去好不好？”
長樂沒遭到過公孫羽這麽強烈的拒絕，她也隻是在這裏待着太悶了。
她想出去轉轉而已。
天山雪老忽然從院子前面走了過來，她的眉目清隽漂亮隐隐有一絲妖邪。她神情總是冷漠得冰冷，整個人跟天山裏最堅硬的冰塊一樣，也不知道怎麽生出公孫羽這種跳脫的性子的。
天山雪老有名字的，叫當彩，但是後來她成了天山一脈的長老後，大家就都尊稱她爲天山雪老。
漸漸的，大家也就忘了，當年那個長相像冰雪一樣美妙的小女孩有一個好聽又好記的名字，叫當彩。
這些，還是昨日公孫羽告訴她的，他好像很喜歡自己的母親，來了這裏後就一直提起她。
天山雪老手上拎着食盒，裏面是雪做的糕點，瑩白透亮，裏面墜着一點花瓣。“昨日，我聽小虎說你想吃糕點，早上我就做了一些，這山裏隻有這些，你先吃。”
人長得執拗，說話也挺執拗的。
就這點，長樂很喜歡。
她倏然拉起天山雪老的胳膊，嬌嗔道：“姨姨，謝謝你專門給我做糕點。但是在這裏待着好悶呀，可不可以帶我出去轉轉？我保證絕對不亂走，我想出去看看正常的天空。”
天山雪老将她的手拿了下來，搖了搖頭說道：“長樂，外面也不是正常的天空。天山是雪山，外面的天隻是一望無垠的白，看久了還會瞎。”
長樂歎了口氣，認命般的坐在了石凳子上，用筷子去夾雪糕。
“好吧，那我就在這裏玩吧。”
天山雪老點了點頭，“缺什麽你就跟羽說，他對你很上心。”
長樂猛地擡起了頭，卻見天山雪老已經轉身離去，她的背脊永遠挺得筆直，就像這山的脈絡，直挺挺的沒有一絲的彎繞。
長樂不禁看晃了神，還是點翠提醒她，才回過神來。
公孫羽發現了她的異常走了過來坐下，跟長樂一起吃着盤子裏那四個晶瑩剔透的雪糕。
“娘還真的很喜歡你，這個雪糕制作的辦法很難的，要淩晨就起來才能這個點做好給你拿過來，我以前一般都是晚上吃，這次你一來早上我就吃到了，還真不錯。”
手心的雪糕，好吃清爽又有種冰雪消融的味道。
妙極了。
長樂問道：“你娘親喜歡我嗎？”
“當然了！”公孫羽咬着一塊雪糕，半邊腮幫子都鼓了起來，像一隻河豚。
長樂有些不敢相信的擡起頭，“真的麽？我哪裏值得你媽媽喜歡？”
公孫羽拍了拍她的腦門，确認她沒病才說道：“看不出來嗎？大家都看出來了。”
“因爲我很喜歡你，所以我媽媽一定也喜歡你！”
這是長樂第一次明晃晃的感覺到别人家庭對自己的善意與愛意，她的心暖融融的，可是也想起了以前跟周玉在一起的時候，周父跟周母也視自己爲己出，除了知道周玉喜歡自己以外。
好像從那次開始。
周父跟周母就不待見她了。
以前長樂不知道爲什麽周家的父母這麽擔心他兒子跟自己在一起，現在長樂逐漸知道了，那是政治家對于未來巨大危險的敏銳嗅覺，是本能性的。
她現在也不怨恨了。
但是才知道，原來還有人的母親會因爲他兒子喜歡一個寡婦，而也願意嘗試着去喜歡她呀。
真好。
長樂的臉上漸漸綻放出了真實的笑意，那笑溫暖又明媚，是公孫羽心裏的小太陽，明亮得晃眼睛。
公孫羽：“楚楚，你笑起來的時候真好看。”
長樂倏然清醒過來，然後猛拍了公孫羽的頭，“我知道啊！”
公孫羽癡癡的笑了起來。
長樂皺眉道：“什麽事情能笑起來？”
公孫羽隻是搖頭。
長樂吃完了糕點，走到了房間内，轉過去轉過來，公孫羽被這裏的人叫去擡東西去了，長樂一個人待在屋子裏面。
她決定也給天山雪老做點什麽，以表心意。
她想了又想，終于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我要做飯！”
這是長樂拍腦門決定的，當然也收到了一些反對的聲音。
隻不過，比起出去雪山一不小心丢掉性命，那做個飯這種小事情，當然看起來就無足輕重了，無非就是最多把廚房燒掉了嘛。
長樂有些激動，她長了這麽大，還從來沒有做過飯。
當即跑到書房裏去準備找一本廚藝的書。
點翠的話如同一道驚雷，打醒了她。
“小姐，天山雪老在這裏平日都吃不到正宗的中原菜，而她的夫君公孫将軍恰恰又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大明人，所以咱們要不就做中原的菜吧，比如紅燒鴨子，大鍋炖雞，還有小雞蘑菇之類的。”
長樂剛剛翻到一本菜譜，然後随意翻看了兩下，全是晦澀難懂的異邦文字就不說了，連一個插圖都沒有這讓人怎麽看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