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瀝瀝在下。
窗外天陰沉沉的,屋子裏的人也悶悶的,像是被大雨抽幹了所有精氣,隻想逃離。
長樂坐在屋檐下,手上捏着一張複雜的地圖,她想了很久,都沒想明白天山怎麽繞過去。
天山在地圖最上端的位置,左右分布着南疆、北疆還有邊關跟南延線。孤零零的一座山伫立在地圖上,怎麽看都有些不尋常。
“一定會有路的.”長樂手指着天山,喃喃道。
天山上據說有雪國,那裏很漂亮,雖然終年冰雪,但是是一片澄澈的仙境,長樂想去仙境玩玩,散散心。聽說那裏晚上還有很漂亮的極光,天空低得就像在眼睛上面一樣,那裏的原住民也很簡單,開心就笑,不開心就說,沒有中原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
點翠指着天山問:“小姐,咱們要去這裏嗎?”
長樂将地圖收攏了起來,“不去,我隻是看看。我們不是都定好了嗎?去北疆住一段時間,學習一下巫蠱之術。”
點翠點了點頭,“是的。”
周圍有侍女低着頭在灑掃,聞言慢慢退了出去.
長樂倒是沒有發現她,隻不過她覺得宮裏耳目衆多,是個不能說真話的地方,真累呀。
但還好,還有兩個月就走了。
離開這個困了她近二十年的樊籠。
她最近陪小孩的時間特别多,每天晚上也是按時去國子監接他們放了學,然後帶回攬月台吃飯,吃了飯看看他們的功課,然後就哄着他們睡覺。
兩個小孩都覺得詫異,最近姑姑怎麽對自己這麽好?
放課後的鍾聲響起。
長樂坐在馬車上等了一會兒。
挽歌跟挽甯背着小書包走了上來,齊聲喊:“姑姑!”
長樂答應了一聲,然後笑着問道:“怎麽樣啊?今天學習累不累?”
挽甯搖了搖頭,“學習不累的,夫子們對我跟妹妹也很關心,有不懂的問題都會抽時間幫我們認真輔導。”
“哎喲喲,我們挽甯這麽懂事了呀?還知道報喜不報憂了,姑姑怎麽聽說學堂裏有個姓範的公子哥,經常爲難你們兩個啊?”
挽甯跟挽歌互相對視了一眼,挽甯搖頭,挽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姑姑,那範思進說我跟哥哥是從石頭裏面蹦出來的!還說我們是沒人要的孩子,他罵我們也就算了,還罵了您.說得特别難聽,今日還搶哥哥的課本,被陳夫子看見了,這才幫我們教育了他一頓。”
長樂默默歎了口氣,她不用挽歌說,都能知道那些孩子口中的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垃圾形象,她搖了搖頭。
“挽歌、挽甯,你知道你們最大的靠山是誰嗎?”
挽甯輕聲道:“是您。”
長樂搖了搖頭,“我現在隻是一個被廢黜的前公主,你們現在最大的靠山是陛下,周玉知道嗎?所以,皇家的臉面,不能被他們這些所謂的富家子弟所踐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孩子們,主動來欺負你們的人,一定不能忍,因爲你越是隐忍,對方越是會得寸進尺。”
“再說,你們兩個已經冠了李姓,在周玉沒有更改國姓之前,你們是大明最後的王姓了,知道嗎?這比所有的那些不管是建安侯之子啊,世子啊,侯爺啊,都要有地位。但是,不要用自己的權勢去欺壓弱小之人,你們有的這些地位跟權利甚至是每日吃的米糧都是那些看起來很弱小的人們給予的,所以你們要認真學習,以後做一個能幫助社會的人。”
這番話在挽甯的心裏激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漣漪,他覺得自己好像從腳心開始全身慢慢發麻,渾身有一種觸電般的麻木感。“姑姑,我一定會做一個對社會對百姓有用的人!”
長樂倒是沒對他們給予厚望,因爲這兩小孩,啓蒙得就很晚,也是被師尊在山上帶大的,雖然現在慢慢開始學習上了正軌,但是還是比從小就接受英才教育的同齡人有差距。
比如那個範閑的孩子,範思進就是之一。
長樂揉了揉手臂,“明天有事情做了。”
挽歌:“啊?姑姑,你剛說什麽呢?”
長樂:“哦,沒有。”
吃飯的時候。
挽甯倏然問道:“姑姑,你是不是又要離開了?”
挽歌一雙圓圓的杏眼睜開,她問道:“姑姑又要走?!”
長樂沒想瞞着他們,但是沒想到他們自己倒是問了出來,這段時間長樂一直想找機會跟他們說的。
長樂微笑道:“如果姑姑這次走了再也不回來了,你們會埋怨姑姑嗎?”
兩小孩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挽歌:“姑姑不會不回來的。”她說得信誓旦旦就好像是自己真的知道一樣。
長樂繼續說道:“蝶詩姑姑跟陛下都會在長安城護着你們,等着你們長大的時候,可能姑姑就回來咯,那時候姑姑已經變老啦,你們可不要嫌棄姑姑才好咯。”
挽甯搖了搖頭,“姑姑,我知道你才二十歲不到。”他闆着手指數道,“其實,比我們才大十一歲而已,姑姑是個英雄。”
挽歌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一臉迷茫。“姑姑隻比我們大這麽一點?師尊爲什麽比我們大幾十歲啊?”她又嚎啕大哭了起來。
長樂扶額,“你妹妹多久才能把愛哭這個臭毛病改掉。”
挽甯皺了皺眉,拍着妹妹的小手,“别哭了,乖啊,挽歌。”
挽歌的哭聲漸漸止住了。
長樂又說道:“本來呢,姑姑是想早一點告訴你們的,但是一直都沒有合适的機會,可能也是我心底舍不得跟你們分開,姑姑很想帶你們一起走,但是首先我擔心你們的人身安全,其次是你們在國子監能得到最好的教育,在皇城的發展也是毋庸置疑的,你們要想真正成爲一個對百姓、對家國有所貢獻的人,隻有走這條路是最快最穩的。不知道你們能理解姑姑嗎?”
“能!”挽甯像在上課一樣,手舉得老高了,“姑姑,我知道你一定是迫不得已才會選擇離開這個地方,這兩年謝謝你的照顧,我們在國子監裏其實過得已經很好很好了,本來我跟妹妹就是兩個孤兒,除了師尊,你是這個世界上讓我們唯一感覺到溫暖的人。”
挽甯的小臉上已經遍布着淚水,他很少哭的,他也覺得男孩子這麽大了還哭真的很丢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