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月進宮找到了周玉。
年輕的天子一身明黃龍袍慵懶的坐在禦花園裏,看着荷花綻放的池塘,淡淡道:“來找哥哥幹什麽?”
松月言簡意核道:“長樂怎麽回來了?不是被貶黜去花安了嗎?”
那場禍患,大家都知道是場表演罷了。所以長樂回來的時候,沒有人露出一絲驚訝的表情,好像本就該如此。還有帝王在長樂離開的那段時間裏,頻繁的稱病不上朝也不見人,有心的人,話本子都明裏暗裏寫了一大堆了。
松月當然知道内情,也聽過風聲。
她想來找一個公理。
周玉揚了揚下巴,“她是未來你的皇嫂,大明的皇後,放尊重一點。”
松月紅着眼眶說道:“陳郎就是死在了長樂的荒淫無道裏!我們周家,也是因爲她們李氏的不作爲才傾巢覆滅!這些事情你都忘了嗎?周玉!你還記得你自己的姓氏嗎?”
周玉的臉冷了下來,他坐直了身子,看向松月。“我說了陳安不是長樂殺的,我們不是早就讨論過這個話題嗎?還有周家的事情關長樂什麽事情?她爲了周家,一把火把君思哲一家都燒死,自己留下千古罵名去宗廟呆了三年,還要怎麽說你才能放下?”
松月已經接近瘋魔,她從懷裏掏出一塊沾着血漬的碎裂玉佩,上面有一個小小的字,寫着長樂。“這塊玉佩在陳郎的屍體旁邊被發現,她前幾年有多嚣張跋扈你又不是不知道,十四歲的小姑娘能一口氣把當朝左相全家都燒死在府邸裏,你說她是個善類?”
“好!就算她不善,她也沒有對你造成過什麽傷害!你别先入爲主,她的玉佩首飾一大堆,也經常拿去送人,誰知道這塊玉佩是不是她的?”周玉反駁道。
松月将這塊玉佩扔給他,“你去問問不就知道了。”然後轉身就走。
周玉擔心松月會對長樂不利,起身攔住了她。“松月,你給哥哥發誓,不會去找長樂麻煩再走!發!”
松月紅腫着眼,三根手指并攏抵扣在頭邊,抽噎道:“我祝長樂早死早超生,而你就跟我一樣,活着遭受這人間煉獄,每天睹物思人,活在過去!”
啪——
一聲脆辣的巴掌聲。
松月捂着自己的臉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周玉,然後發瘋般的跑了出去。謝淩風問道:“陛下,追嗎?”
周玉搖了搖頭,“不追,讓她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别一天就發瘋。”他手裏摩挲着半塊碎掉的玉佩,歎了口氣。
謝淩風看着玉佩問道:“真的是長樂殿下做的嗎?”
周玉:“不知道,但我覺得不可能。”
謝淩風倒是覺得什麽事情發生在長樂的身上那都是有可能的,哪有這麽多的問題啊?
周玉擡眼看了一眼謝淩風,“怎麽,你好像有意見?”
謝淩風搖了搖頭,“沒有,不過我隻是覺得這件事情很蹊跷。”
周玉當然也這麽覺得,松月跟他很少聯系的,基本上都是周玉主動去找她。他摩挲着手上的玉佩,半晌說道:“去攬月台,長樂今日應該要賣朕一個薄面。”
謝淩風:“是。”
三更跟夜半都升了職,最近出現在周玉面前的次數非常少。原因是他們掌管的刑部跟東廠都太忙了,實在分不出精力來當周玉的暗衛,但是周玉自己又重新遴選了一批資質更好,更加忠誠的暗衛。
還悄悄的往長樂的院子裏也塞了五個暗衛。
周玉現在是真的害怕了,能傷害長樂的往往就是他自己身邊的人。所以他現在格外的小心。他側頭說道:“最近一定要看好松月的動向跟我及時彙報,還有長樂要是要出去的話,一律不準,先提前來找我反饋。”
“是!”子品從樹上跳了下來,拱手答複道。
攬月台。
絲竹聲陣陣,長樂一身輕薄的黑紗随意的挂在肩膀上,她最近很迷戀赤腳穿長紗裙,下面穿一條燈籠褲,尾巴上紮一個小蝴蝶,好看極了。
她的腿随意的曲起,手上這在描一幅丹青。
“皇上駕到——”
長樂頓住了手上的動作,擡起頭來就看見角落裏轉出來一道明黃色的身影,逆着光朝她走來。
周玉生得很好看,一雙含情的桃花眼總是默然的垂下,刀削般的臉部線條,幹淨又利落,第一天子的名号不是随便取的。
長樂能聽見自己跳得飛快的心髒,跟微微泛紅的臉頰。“來做什麽?”她問。
他答:“來看看你。”
長樂卻從周玉的臉上看出一絲陰霾,她問道:“你是不是有事情瞞着我?”
周玉輕笑了一聲,吩咐裏面的下人都退下,然後從懷裏摸出一塊已經碎掉多年的玉佩遞給長樂。“認識嗎?這塊玉佩。”
長樂拿在手裏轉了轉,摩挲着自己的名字,“這是我的玉佩,怎麽會在你這裏?”
周玉的心一沉。他将玉佩收了回來,“送我了。”
長樂皺眉道:“這塊玉佩雖然成色不錯,但是上面還有血漬,而且已經碎了。你拿着做什麽?扔了吧,喜歡玉佩我再送你一點。”
周玉搖了搖頭,“我先走了,一會兒内閣還要來開個會。對了,最近長安城很亂,爲了你的安全着想不要随意出門走動,要出門也要提前來跟我說一聲,不然宮門口的侍衛不會放行。”
長樂拉住了他的手腕,“你是要禁我足?”
周玉不置可否,他沒辦法把自家妹妹的事情告訴她,也不想她爲這樣的事情煩心,隻得自己扛了下來。“不是,最近很亂。你要出去我也要跟你一起,但是我這段時間有些忙,你就在宮裏玩,或者來乾元殿找我玩,都可以,但是我隻有一點要求就是你不要出去。”
長樂:“你這不就是要管我麽?直說不就好了,繞這麽大個彎子。”
周玉低頭說道:“抱歉。長樂你的安危對于我來說很重要。”
長樂回到了梨花木椅子上,往椅背上一躺,無力的擺了擺手,“滾吧。我最近不想看見你。”
周玉真的頭也不回的滾了。
他帶來一枚沾血的玉佩跟禁足的話,怎麽想怎麽奇怪。
幸好她在宮裏也有自己的眼線。
晚上的時候,蝶詩回來低聲在長樂耳畔說道:“今日陛下在禦花園見了一個容貌很盛的女子,好像是叫松月。松月将玉佩給了陛下,二人好像鬧得很不愉快,松月最後自己哭哭啼啼的跑走了。然後陛下就來了咱們攬月台。”
長樂坐在椅子上,手肘撐着頭。悶悶道:“原來是這樣。”
“松月不是他庶出的妹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