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冷笑一聲，“這钗子上面有毒對嗎？”
“長樂，最毒婦人心，孤是真的見識到了。”
長樂剛剛被掐的脖頸處一片通紅的五指印子，現在還火辣辣的扒着肺管子疼。“謝昭，你去死吧。本宮這輩子就算是出家，也不會嫁你。這金钗上淬的毒是見血封喉，就算這毒失效了，這钗子一取出來，你也活不了，下地獄吧，跟你的榮薇一起。”長樂對着周玉微微一笑，“希望下輩子我們不要再碰見了，不然，我一定見到你就會殺你。”
周玉想不到十幾年的感情居然就這麽散了，到了最後，還是互相都想把對方殺死的結局。
實在算不上好看。
他的手握在脖頸上的金钗處，手指并攏按住了钗子，鳳凰裝飾尖銳得直接将他手指上的血肉割斷，血水好像是今夜最便宜的飲品，不要錢似的從周玉身上噴灑出來。
他用力将金钗取出，一個血洞忽然露出來，然後他就倒了地。
長樂看着他陌生的臉龐，覺得好諷刺。“本宮連連遭此厄運歸根結底就是因爲你，去死吧。”
長生跑了上來，他身上負了傷，後邊被砍了好幾刀，血水跟着他的腳步一直到了樓上。
長樂像是脫了力一樣手裏把玩着一根彎曲的金簪，嘴裏喃喃道：
“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長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常相見。”然後猛地一下手裏的金钗往自己的脖頸上直直的刺過去，霎那間，有一雙粗糙的大手攔住了她，長樂望過去，一雙眼睛迷離。
“長生，讓我走吧。”
長生喃喃道：“你爲什麽要這樣？”
長樂哭道：“長生，周玉被我殺了。我就算現在不死，明日一早也會死，而且落在那些世家手裏，淩遲處死都算對我的溫柔了，我想體面一點，你放我走吧。”
長生将金钗握緊在手裏，然後去探周玉的鼻息。他觀察了好半晌，“周玉還沒有死！”
長樂驚道：“什麽？我明明簪子上塗了毒藥，見血封喉，你昨日看見了的，隻要一沾血就會死。周玉怎麽會沒有死？”
長生皺了皺眉道：“禍害遺千年吧。他脖頸上的傷口不深，隻不過傷到了血脈，現在給他止血，明日就可以醒過來了。”
長樂惡向膽邊生，“不，我要把他殺了。左右我都活不了了，死之前拉他墊背，很劃算。”
周玉在地上忽然痙攣了兩下。
長樂的手捂住了他的口鼻，正要用力的時候，點翠跟蝶詩跑了上來！
“公主！”
“您瘋了！快點傳太醫，陛下還好嗎？您還好嗎？”
點翠哭了出來，主仆三人很快抱着哭成一團。
長樂斷斷續續的說，“本宮活不下去了，你們回去将我的私庫都分了，然後帶着挽歌、挽甯連夜離開長安城，這輩子都不要回來了。把他們照顧好。”
點翠哇的一聲哭得好大聲，“我們不會抛下你先走的。公主，陛下他不會真的舍得要您死的，不要這麽悲觀，我們都會好好活下去，挽歌跟挽甯還要你撐腰呢。”
長生倏然扛起周玉就往樓下跑，“快讓太醫來！周玉撐不了多久了。”
長樂悶悶的坐在地闆上，那些愛恨情仇好像都是過往，扼住自己咽喉的那雙手也付出了相應的報應，所以呢？
她要繼續活着嗎？
這一個瞬間，她感受不到活着的任何好處。
隻盼望着自己有一場盛大的死亡。
迷迷糊糊間她暈倒了過去，也感謝她的缺血暈倒，讓她撿回去了一條命。
長樂昏睡了五日。
一醒來她還是在那個攬月台，可是身邊的人卻少了很多。長樂咳了咳起身道：“點翠！蝶詩！水。”
點翠拉開門抱着一桶熱水走了進來，她眼睛紅紅的，白色眼白裏滿是交錯遍布的紅血絲，再映襯着一絲絲的粉紅。“殿下，您醒啦。”她其實明明是要哭的，但是看見長樂硬生生地擠出來了一抹笑。
含淚的笑，不過如此。
長樂皺眉道：“本宮昏迷了多久？”
點翠将水桶放下，然後手指比了一個五，她猶豫着開口道：“長生被判了絞刑，行刑日就在明天。攬月台成了冷宮，陛下他廢了您的宗蹀。”
長樂不敢置信道：“我成了庶民，長生明日要絞刑？”
“該上刑場的人是我，關長生什麽事情？不是長生周玉他現在已經死了！”
點翠不敢在長樂面前哭，憋着眼淚幫長樂洗漱。“公主，咱們在冷宮也挺好的，奴婢們每日陪您玩。”
長樂搖了搖頭，“長生明日就要上刑場，我得去救他。”
這股勁一直持續到了長樂從攬月台翻牆出去在太極殿上找到了周玉。
周玉一點也不詫異他會再次見到長樂，特别是長生行刑前。他揮退了朝臣，然後冷淡的說：“上次沒有把孤捅死，很傷心吧。”果斷的陳述句，卻掀起了長樂心裏的驚濤駭浪。
長樂點了點頭，“黃泉路上沒有你作伴，我都不想死了。”
聽聽，多麽暧昧的說辭。
二人一個比一個薄情寡義。
再熾烈的感情都是有邊界的，你選擇踏出那個邊界，就要承擔領地轟塌的結果。
長樂聲音忽然有些哽咽，她問道：“你從前說愛我，都是假的嗎？”
周玉果斷答道：“不假。”
長樂又問道：“那你，還愛我嗎？”
半晌，大殿上就連呼吸聲都幾乎靜止了。
長樂自嘲般笑了笑，她爽朗的說道：“将長生放走吧，那日沒有他，你已經跟我一起死了。傷你的人是我，該上絞刑架的人也是我，不是他。”
周玉倏然有些生氣，長樂她憑什麽？說換人就換人？“你真的不想活了對嗎？”
長樂點了點頭，她笑得眼角飙淚，“挽歌、挽甯，希望你按照答應我的，在他們人生關鍵的節點上照拂一下他們，點翠跟蝶詩會照顧好他們，還有你要向我保證，放長生走，再也不爲難他。他就是被我騙下山的，最後卻因我而死，不要這樣。”
周玉氣笑了，“不要這樣？你死之前爲所有人都想好了，那孤呢？”
長樂哭過之後眼底十分清明。
“周玉死了，你是謝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