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雪大,幾乎大家就沒有出門。
攬月台裏,長樂白日教導着孩子們的功課,下午陪他們玩玩小遊戲,時間倒是磋磨得很快,但是一到了晚上,那股子思念的勁兒上來的時候,她抵擋不住,不知道捂着自己在被子裏哭了多少次,還沒有想明白。
周玉一行人爲了保密,就像是死了一樣。
渺無音訊。
長樂不理解也不想試圖去接受他的這種半抛棄行爲。
日子一天天在過,算一下周玉大概也是在三月份回來,十二月底走的,三月份回,剛剛好。
彼時,挽歌跟挽甯都去往國子監上學了,倒是她又一次閑了下來。
被冰雪覆蓋的不止是這些。
還有榮薇的蹤迹。
長樂坐在攬月台的明月椅上悶悶的在想着,旁邊侍女來報,“殿下,該用晚膳了。”
長樂起身麻木的往餐廳走去,在看到挽歌、挽甯的時候表情真摯了一點。
“兩個小饞蟲。”她刮了一下挽甯嬌小的鼻子。
挽甯挽着她的手,“小姨要多吃點,你看你都瘦了。”
長樂驚訝的看着自己的腰身,她皺了皺眉,“好像是吧,終于瘦了。”
挽甯搖頭:“瘦了就不好看了,小姨要長胖點,幸福肥。”
長樂有些失笑,“你們人小懂得還挺多。”
“快吃吧。”
晚膳一桌子都是爲了照顧小朋友而做的容易咀嚼且清淡的食物,長樂也沒什麽心情多吃點,她就坐在一旁看着二人吃飯。
原來當娘是這個感覺呀
好像還不錯。
她又在心裏罵完了周玉一輪。
與此同時,周玉剛剛抵達閩南的随縣。
他一路走來并不順利,甚至可以用坎坷來形容,他們一行人的蹤迹沒有暴露,但就是因爲沒有暴露皇帝身份,被當地官員無止境的坑害,要不是這一行人裏面大家都訓練有素,警惕性強,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來村口迎接人的是随縣的縣長,李大牛。
李大牛親切的上前,一把握住了周玉的手。朗聲道:“謝刺史,您辛苦了。”
周玉這次化名謝淩風,滿朝文武都知道,謝淩風是個太監。
周玉笑了笑,說道:“李縣長,我們邊走邊說。請。”他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然後跟着李大牛大步往村子裏面走。
村子裏面,大部分的地方都被洪水所掩蓋,這邊天氣熱到了冬天不下雪隻下雨,一行人穿着加棉的錦袍走兩步還覺得渾身熱得慌,臉上都流出豆大的汗珠來,更不用自己的背後,已經被汗水打濕,一塊一塊的。
要是李大牛像前幾個縣城的知縣一樣,精通人情世故,那他一定會先将人安置在客棧裏,而不是讓一夥人在飯點上還要頂着烈陽去巡視災情。
不過,周玉倒是挺滿意目前這個李大牛的,一看就是沒有什麽城府,一心爲民的好官,隻不過這樣官在官場上也走不長遠,他也護不住這麽遠的一個小官,鞭長莫及啊,他思索着在離開之前找個機會提點一下這個李大牛,說不定人家就頓悟了呢。
李大牛絲毫沒有注意到使團的人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太好,他依然我行我素的走到最前邊,給他們講解着這一路的災情,還有民情。
走到一塊大的空地的時候,他腳步頓住了,他指着這些流民哽咽的說道:“我們村沒有物資,沒有醫療條件,甚至連一頂帳篷的材料都湊不出來,隻有讓大家躲在樹下,老弱病殘被接到了沒有被洪水吹跨的房子裏,但是也非常擁擠了,走廊下都住着人。”
無數流民衣不蔽體的躺在地上,他們的身上有紅腫的傷口,已經被水泡發,有些人身體都被水泡得浮腫,到現在都沒有消.
周玉側頭比了一個手勢,夜半很快從隊伍裏走出來,然後遞給李大牛一袋金子。
周玉言簡意核道:“這裏是一千兩黃金,拿去赈災救民,我們隊伍裏有行軍醫生,一會兒讓他在你們村裏設一個固定的看病服務點,今日争取不分晝夜的将災民都安置好。”
李大牛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都說三尺男人淚不輕彈,到了他這裏,不僅彈淚還直直的跪下了,給周玉磕了三個響頭,那邊空地上的流民看見村長這個樣子,心裏也有幾分猜測,也跟着跪下去磕頭。
周玉連忙将人從地上拉了起來,并罵道:“李村長,男人要有骨頭跟志氣,這是朝廷應該提供的幫助,不用行如此大禮,後面的事情還有很多,你現在快去忙吧,去把軍醫帶上。”
隊伍中倏然出列一個扛着大皮箱的青年男子,他長相俊秀,讓這些災民都看花了眼。
哦,原來長安城的大人物都長得這麽好看的。
以周玉爲首,這一隊人馬真的是年輕俊秀的典範。
周玉領着人去旁邊沒有受災的村買了很多面頭、包子、五香餅之類的,然後先給流民都發了一遍,他倒是口氣大:“今日敞開了吃,朝廷買單!”
底下傳來一陣的歡呼雀躍聲。
周玉含笑從人群裏退了出去。
他去巡視了一下整個村子,發現李大牛的說辭還是偏保守了一點,這個村是這個樣子,那更别提其他村了。
聽說後面兩個縣的人都要起義了。
他有些頭疼,随意坐在村門口的竹椅上,忽然連續打了三個噴嚏。
他覺得是長樂想他了,但他現在不敢寫信回去,一路上關卡重重,這個信要經過太多的手了,如果暴露一次的話,那他們整個使團都會遇見不可預知的危險。
他不敢冒這個風險。
他答應了長樂,要活着回去的。
思及此,他默默歎了口氣,希望這次以後,朝廷的風氣就開始轉變了吧。
算算時間,就快要過年了。
他坐在原地抽得一點空發了一下呆。
很快,事情就來了。
三更抱着一摞子藥材往周玉這跑,“不好了!公子,楚留香剛剛查出了三個人都感染了水疫!看樣子這個村都要開始隔離了。”
最不想看見的東西還是來了。
水疫,感染之後渾身發癢長出水痘,隻要一撓破身上就會巨疼無比,再次發出新的水泡,而且感染力度極其的強,稍微不慎這個病就會死人的。
夜半也從村子裏跑了出來,“公子!這村要立馬封閉,我現在帶您離開!”
周玉站了起來,臉色冷得跟冰塊似的。
“我要先進去看一下情況。”
夜半忽然抓住了周玉的手,低聲說道:“萬乘之君不涉險!”
周玉堅定的回望夜半,“這裏的疫情必須控制人員活動的範圍,不然後果不堪設想!我們都是有接觸過流民的人,理應不外出,既來之,則安之。我進去安排一下治療,你們配合楚留香找藥材,務必今日讓所有人都喝上解毒的藥。”
三更、夜半低頭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