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管家手上端着一壺熱茶,放在了公孫羽坐的茶幾邊,她也覺得有些可惜,歎了口氣道:“宮主,您不後悔嗎?”
公孫羽冷笑道:“後悔?我真後悔。早知道謝昭哦不,周玉,這麽沒有底線,謀朝篡位的事情都做的得心應手,那我一開始就該進入官場,繼承老爺子的爵位,然後再籌集自己的勢力,将長樂那廢物皇兄推下去。”他對着月亮自嘲道:“哪像我現在,如同一條喪家之犬!”
陳管家:“宮主,我們其實也可以回去的。新國王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也不會動我們。”
公孫羽嗤笑了一聲,“周玉這個人睚眦必報,時間問題而已。況且,我這趟離長安城是要帶着大禮物回去的,我們就一路南下,去邊關外。”
陳管家知道公孫羽的籌謀跟打算,真是好大一盤棋局,她沒有多說,退了下去。
“宮主,早點歇息。”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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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長樂還蹲在公孫羽的門前。
她有些困乏了,就差點睡着。
還是點翠跟蝶詩看見她昏昏欲睡的樣子,一人扶着她将她從地上帶了起來,将人平放在馬車内,這才往宮内走。
皇宮裏。
周玉在太極殿上跟大臣們吵了一天,終于得出了結論,赈災的糧食已經發了下去,但是重重克扣之下,到底有多少能到老百姓的手中?
還有當地的貪官一抓就是一網,那空出來的位置誰敢去坐?
到處都是漏洞,到處都是不同的問題。
周玉捏了捏眉心,冷聲道:“孤即日啓程,去往閩南一帶赈災,你們商量出一個可以信任的班子出來,跟孤一起過去,誰敢不從,斬立決!”
高壓之下,必有雷霆手段鎮壓。
誰去閩南都不合适。
隻有新皇過去,才有說服力。
當然危險也是有的,周玉沒有孩子,太子之位空懸,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這些老臣都不用活了,可以直接去殉葬。
大家都沒有能力去負擔一個新興王朝的未來。
最後的折中方案就是,周玉作爲一個普通下放的官員過去,監督當地的災情,然後内閣這邊爲他的行蹤做掩蓋。
周玉捏着鼻梁走出太極殿的時候天已經大黑,他明日一早便要啓程去往閩南,這一去就是好幾個月的時間,他還要想辦法哄長樂
攬月台。
比周玉人來得更早的是謝淩風跟司禮監的太監,他們身後跟着數擡寶物,魚貫似的進入了攬月台,将才睡着的長樂從榻上都驚醒了。
點翠跟蝶詩看着這麽一串的長禮單,心裏忽然升騰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長樂也意識到了。
這是周玉慣常讨好人的方式。
她冷笑問道謝淩風,“你們主子不來,半夜給本宮送這麽多擡禮物是什麽個意思?”
謝淩風迎着蝶詩的死亡目光,說道:“等會兒陛下會親自過來,您可以問一下陛下,雜家也隻是個做事的,陛下的聖意,奴才們也不敢随意揣測呀。”
長樂冷聲道:“退回去,本宮不收。告訴他,本宮最近不想見他,讓他忙去吧!”
這就是赤裸裸的賭氣話了。
長樂悶悶的走回了床榻邊,眼淚斷了線似的掉。
周玉就是這個時候出現在攬月台的。
他不讓宮人禀告,而是自己走進了長樂的房間,就看見長樂坐在榻邊垂淚,他的心忽然一陣一陣的絞痛。
“怎麽啦,我的小公主又掉小珍珠啦?送你的禮物都不喜歡?”
長樂擡起頭來猛的擦着自己的臉,卻還是有淚痕已經風幹後的痕迹,幹涸的。
“滾開!本宮不想看見你。”
周玉就是那種臉皮厚的人,有時候又比紙片還薄。讓人掂量不準,永遠揣測不到。
他雙手将長樂抱起,然後讓她坐到了自己的身上來,這個姿勢很危險,長樂想推開他,可怎麽也扒不開周玉那雙硬如螃蟹鉗子的手。
周玉的吐息好像就在她的耳畔,一股令人戰栗的暖意從耳廓滑落,“我明天就要走了,跟你道個别。良宵苦短,你就行行好,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好麽?”
長樂問道:“什麽叫你明天就要走了?你要去哪裏?”
周玉将今日在廟堂上的事情都給長樂簡單叙述了一遍,結果就是周玉僞裝成新的閩南刺史前往閩南一帶赈災。
長樂喉嚨忽然有些發緊,她問道:“要去多久?”
周玉撐着頭想了一會兒,“最短三個月,最長半年。”
長樂聲音有些嘶啞,“不去不行嗎?”
周玉苦笑,“不去的話,那閩南一帶反了可怎麽辦呢?百姓反了是我最不想看見的事情,我們的兵去打自己的百姓麽?”
長樂悶着不說話了,她眼裏又開始重新凝結起霧氣。
“我也要去。”她像個貞潔烈女一樣,一字一頓的說道,“我是公主,去閩南探望百姓不行嗎?”
周玉就猜到長樂這個性子肯定想跟着去,他當即哄道:“一路上會很辛苦的,還有數不清的危險,我在外面真怕自己護不住你,國家大事不是兒戲,長樂,不要耍自己的小性子,閩南一帶水災之後已經起了瘟疫,如果你感染了瘟疫,你讓我怎麽辦呢?”
長樂痛哭道:“那你如果在外面出了什麽事情,你讓我怎麽辦呢?”
兩相無言。
周玉低斂着眸子,一雙鴉青的眼眸裏滿是黑暗,他不是沒有想過自己要是英年早逝了留下一個岌岌可危的皇朝,長樂怎麽辦。
“我在努力,肅清朝綱,給你跟我們未來的孩子一個海清河晏的國家。但我需要時間,長樂,你能等我嗎?我保證,回來就給你想要的婚禮。到時候你就是後宮唯一的女主人,要是你覺得孤獨的話,可以經常叫你的姐妹朋友進宮來陪你,或者給他們一官半職就留在宮裏陪你。”
長樂哭得像個淚人,“不要啊——”
“我就想你陪着我。别的人我都不要,不要,真的不要!”
“爲什麽你每次做決定的時候,都隻是通知我呢?你從來不會跟我商量一下,比如五年前!爲什麽你活着要複仇,你不來找我!五年後回來找我卻是以另一個身份!你知道我有多崩潰嗎?”
長樂幾乎是歇斯底裏的嘶吼,這幾年的破碎與傷心都凝結在了這一番話裏。
壓得周玉喘不過氣。
半晌,才聽到他說:“我一直怕連累你、拖累你、傷害到你。對不起,以後我做任何決定都會提前跟你商量,能不能再容許我一次機會?閩南你真的不能去,這不是開玩笑。”
長樂沒了脾氣,她像尊精緻的毫無生氣的木偶一樣,坐在床沿邊,眼神空洞洞的看向窗棂外。
“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