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全部的擔憂、害怕、疑慮都盡數融進了眼淚裏。
謝昭一直哄着她，像哄一個小朋友似的。
長樂有些糯糯的開口，她的聲音還有剛哭過的嘶啞。
“那個、謝昭，我能不能最後向你提一個要求？”
謝昭點頭：“你再說十個我都答應。”
長樂被他逗笑了，“油嘴滑舌的。”
謝昭問道：“什麽要求？”
長樂低着頭揉着手上白色繡着金鳳的手帕，“周家翻案.”
謝昭想也未想答應道：“我知道了。”
長樂驚訝的看向他，以爲他還不知道周家的案子牽涉很廣，幾乎是整個世家。
她提醒道：“周家的案子，不是表面上這麽簡單。就連皇兄也不敢直接跟世家作對，這案子一曝光翻盤的話，世家爲了自己的利益一定會來攀咬你，你還是想清楚再回答我的問題吧，畢竟你也才上任，很多事情都要重新理一遍。”
謝昭食指曲起刮了一下長樂的鼻子，他微笑道：“楚楚長大了，還會爲我擔心了。真是感慨啊！我說了我知道了，我會安排的，你不用管。榮家已經倒台了，剩下的幾家處理了就行。”
長樂問道：“你确定？答應我的事情可就不能再反悔了。”
謝昭點頭：“我知道。”
他撩起車簾，看向外面倒退的景色，忽然說道：“楚楚，如果我告訴你，我們其實早就認識了，你會怎麽樣？”
長樂挑眉道：“啊？什麽意思？難不成你十八歲入宮是假的？你八歲就入宮了，然後在冷宮服侍過我？”長樂撐着頭思索着，她逐漸被自己廣闊的思想所折服，然後點頭道：“我就說你的履曆太順了，越順越奇怪，沒想到你真是小時候入宮的，唉，想不到，你也是個苦命人。”
謝昭忽然有些失語。
真相與假象在他心裏的兩相爲難。
他忽然說道：“楚楚真聰明。”
長樂點頭默認了他的這個說法，又追問道：“我對你沒有什麽印象了，你是在哪一年去冷宮的？”
謝昭失笑道：“我也有些忘記了。”
長樂攤開了手說道：“好吧。”
三更忽然蹦了上馬車，他沒有進來，而是從車轅處伸手遞過來一個黑色梨花木食盒。“陛下，這是我去鎮子上買的飯，你們将就吃點吧，已經提前驗過毒了，沒問題。”
謝昭起身接過，然後說道：“知道了，辛苦了。你們也去吃飯吧，吃了飯休整一下繼續上路，我們的時間很緊迫。”
三更的聲音慢慢遠去，“知道了！”
謝昭打開食盒，裏面都是長樂愛吃的菜，雖然她從來沒有給謝昭說過自己的喜好，但是他好像很會觀察人。
長樂對他忽然有些讨厭不起來了。
怎麽回事呢？
長樂悶頭吃飯，“你平日裏都會這麽仔細麽？我發現你拿捏我的喜好比點翠跟蝶詩都準.”她說到一半頓住了，眼裏又重新凝結起霧氣。
“我來的時候聽他們說，點翠跟蝶詩兇多吉少，對麽？”
謝昭臉色也黯了下來，他有些自責的說道：“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她們。”
長樂問道：“她們就像我的親妹妹一樣，她們現在在哪裏？”
謝昭：“應該是在宮裏，我派人去找了她們，咱們回宮就知道了。”
長樂心裏揣着事情，就吃不下東西。很快就放了筷子，然後木讷的靠在軟墊上，一言不發。
謝昭有些慌了神，連夜給宮裏的大臣寫了一封信，意思就讓他們快點回信告訴他長樂的宮女找到沒有。
三日後。
在普陀驿站換馬的時候，小厮遞過來了一封信。
謝昭拆開來看，一目十行的看完，然後轉身去裏面找長樂。
長樂看着信件一激動就哭了出來，“不幸中的萬幸吧！”
謝昭看着她開心，自己也笑了起來。
他們已經快到長安了，應該今日傍晚就能到，他下令加快了速度。
陳良大步走了過來，“陛下，我要跟您告别了。”
謝昭虛扶了一把陳良，然後跟他邊走邊說道：“怎麽這麽快？”
陳良笑了起來，“邊關還有人等我呢。就不在長安城多留了，給您留兩萬兵，就駐紮在長安城，出了事也有個保障”
謝昭知道他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倏然有些感慨，“當年要不是你冒險回京救了我，我現在已經死了。陳大哥，此次都要你來幫忙，阿昭愧疚。”
陳良拍了拍謝昭的肩膀，不再是那種恭敬的語調，而隻像個長輩般說道：“你做得很好，已經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你大哥跟父親在天有靈，也會支持你的。隻是長安城内勢力衆多，朝廷上的水也深不可測。你要保護好自己啊，才能真正去造福百姓。”
謝昭點頭：“是，謝謝陳大哥。那我就不送你們了，下個季度的軍饷會在這個月送出，邊關晚上氣溫也變冷了吧，回去我差人再給你們制一批冬衣。”
陳良笑着一一應下來，然後揮手跟謝昭告别。
“阿昭，此去經年，希望你一路順風。”
謝昭：“一定！你們也一路順風，不彙報軍務也可以給我寫信，能幫的我一定幫，還有幫我給嫂子代聲好。”
陳良點頭：“好！你快回去吧，時間緊。”
謝昭含笑轉身，又猛的頓住了。
長樂就捂着嘴站在牆根邊上，她難以置信道：“你是周玉？周玉沒有死？阿昭、昭、周昭、周玉.”
她喃喃的念叨着，“周玉單字昭。”
謝昭站在原地，覺得現在邁一步都很困難。
“楚楚，我不是有意要瞞着你的，我怕你受到牽連。”
長樂捂着嘴哭着往山坡上跑。
謝昭拔腿就追，終于追上了。
她坐在山腰上，一聲一聲的啜泣着，頭埋在膝蓋上。
“謝昭，周玉，你這個死騙子！你還瞞了我什麽？原來你一直都活着，爲什麽不來找我啊？”
謝昭或者說周玉，坐在了她身邊，他邊拍着長樂的背，邊說道：“不是我不來找你，是我不能來找你。我無權無勢還有這麽多的仇人，如果貿然跟你說了，那隻能是牽連你，再說我也不敢來找你。”
長樂忽然擡起頭，晶亮的眼眸看着他，“爲什麽不敢？”
謝昭的手緊繃出青筋。
“我從前是高高在上的玉公子，忽然家破人亡成了人人喊打的太監。我怕你讨厭我、嫌棄我。”
謝昭的嘴忽然被堵住了。
一片柔軟的唇覆蓋上了他的嘴。
長樂第一次主動吻了她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