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一身紅色蟒紋錦袍,頭戴二品大員官帽,将他更襯得五官深邃妖冶,乍一看就像個偷穿父親官袍的小白臉,仔細看那通身的淩人氣度炸顯。
公孫羽不緊不慢的帶着長樂走到門口,他對着謝昭一揚下巴:“謝昭,你确定要對我如此不敬?”
謝昭的視線先是把長樂仔細打量了一番,确認人無礙之後,才将視線掠到公孫羽身上,他氣場全開,冷聲說道:“本王将你這什麽天竺宮一把火燒了那也是可以的,再說你強搶公主,本王不該來麽?”
字字珠玑。
長樂又想起剛醒來的時候,公孫羽抱着自己睡覺的畫面,她忽然覺得有些犯惡心。
長樂站到了謝昭身邊,“謝昭,走吧。不要在這裏鬧。”
謝昭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眉,然後一把攬過長樂的肩膀就往外走,走出去後還不忘回頭給予公孫羽一個警告的目光。
公孫羽抱臂冷臉看着他們的一行人的背影逐漸消失在空曠的街道上,這才吩咐陳管家鎖門回去。
馬車裏。
長樂邊吃着謝昭遞過來的荔枝,邊問道:“昨日那場大火起火的原因可找到了?”
謝昭搖頭,手上剝荔枝的動作沒停。
“沒有。”他有些猶豫的看向長樂,“昨日真怕你在廟會又出現之前那種事情,所以情急之下隻好.”把你打暈,讓公孫羽送你
長樂這才想起自己那吃痛的後頸,她一腳往謝昭的小腿踢去,然後又狠狠的踩了他兩腳。
“你還好意思說?!”
“這他娘的是第幾次了?以後做這些事情之前,你能不能征求一下我本人的意見!”
謝昭将剝好的荔枝遞到長樂嘴邊,“你要怎麽打我罵我都可以,但是昨天那種情況,再來一萬次,我還是會強制先把你送走,對我來說你的安危比我自己的命都重要。”
長樂的心忽的一軟,少頃,她感覺自己内心忽然升騰一股莫名的讨厭或者說極端的厭惡,對謝昭。
之前腦海中謝昭在深宮伺候人的畫面,又升騰了起來。
她頓了頓。
“謝昭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麽事情?”
謝昭:“啊?沒有啊,我都告訴你了,怎麽了?”
長樂的心裏好像打翻了五顔六色的小彩瓶,裏面都是裝着謝昭不好的一面。
他暴力、嚣張、卑微又苟且。
不明不白的厭惡在她心裏翻滾着,她覺得自己好像是中了蠱,爲什麽愛恨癡纏都這麽明顯,明顯到她一睜眼便是怒火沖天。
哐當——
瓷器盤子滾落在鋪了軟墊的地毯上,依舊發出一聲清脆的悶響。
剝好的荔枝跟葡萄滾落滿地,沾起一片塵土,謝昭坐到了長樂身邊,疑惑的看向她,然後思索着長樂是不是葵水來了。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掐着算什麽,半晌,喃喃道:“上月葵水來的是月中,這才月初,按照一月一次的慣例,不應該這麽早來啊,楚楚你身體有哪裏不舒服嗎?”
長樂像看個傻子一樣看向他,又踩了他兩腳才堪堪算得上解氣。
“滾啊!”
謝昭不滾,依然坐在她身邊,像座巍峨的玉雕。
“我帶你去哪裏玩玩好嗎?你一定是昨夜受驚過度”
長樂倏然沒好氣的說道:“本宮一想起你在宮裏伺候嫔妃的樣子,本宮就覺得惡心、想吐!”
謝昭眼裏的光暗了。
“楚楚,這是我沒辦法向你解釋的過去。”
“我們有現在跟未來,不要在乎過去了好不好?”
長樂愈發的生氣,大聲對着車夫說道:“本宮要回攬月台!”
她對謝昭越來越讨厭,心裏對公孫羽就越來越有好感,剛才在天竺宮門口看見公孫羽就犯惡心的感覺轉到了謝昭身上。
長樂煩歸煩,但是心裏也有一絲異樣升騰起來。
她決定去找無心看看。
謝昭在诏獄還有事情,就沒有攔長樂回攬月台,他現在覺得自己做什麽都不對,還不如讓長樂一個人靜一靜說不定明天就好了。
青雲閣。
無心正坐在閣樓上低聲誦經,手上把着一串白玉菩提正在一顆一顆的轉着。
長樂聲音悶悶的,她來青雲閣是向來不用通報的。
“師傅。”
無心沒有睜眼,隻是誦經的聲音停了,“怎麽來了?”
長樂沒好氣的說道:“你那大師弟,好像給我下藥了。”
無心睜開眼,一雙眼難掩驚訝。
“過來,爲師看看。”
長樂乖乖的走了過去,手腕搭在他盤起來的大腿上。
無心把着她的手腕,半晌吐出一句,“這孽障。”
長樂心裏的猜疑都落了地,到了這個時候她還在勸無心,“師傅,公孫羽從小就愛鬧騰我,我都習慣了,沒事真的,你快給我解了吧,不然我現在就差提把刀去将謝昭砍了。”
無心起了身,淡淡道:“公孫羽這些劣根都是清雲道人慣出來的,長樂,你不要助纣爲虐。”
長樂搖了搖手臂:“公孫羽跟我一樣都是孤兒,挺可憐的,我也理解他,這麽多年就我一個人願意跟他做朋友,他對我生出一些不該有的念想也正常,我不想糾正他,畢竟我也不是什麽好貨啊。”她話音未落,與此同時,天竺宮開始傳出驚呼。
公孫羽忽然七竅流血栽倒在地,頭疼欲裂,他撐着頭爬了起來,血淚從他鴉青的瞳孔中溢出來,下人在身邊驚呼,陳管家提着厚重的裙擺一個箭步跑了過來,大聲喊道:“刺客!抓刺客!全宮封鎖!有人下毒!”
“是!”
守衛們逃命一下跑出攬月小院。
陳管家蹲在公孫羽的身邊拿出懷裏的真絲手絹替公孫羽擦着臉上的血。
公孫羽本人對疼痛的忍耐度極高,他仔細嗅了嗅身上的味道,發現了一絲端倪。
“快去把香爐扔了!”
陳管家不疑有他,拿絲絹包着房内所有的香爐就丢了出去。
回來之後,不過片刻,她的臉上也出現了跟公孫羽同樣的血淚,一時間自己都慌了神,她顫抖着問道:“宮、宮主,我們、我們、們要死了嗎?”
很快,她将呼吸調整平緩,像是接受自己預期的死亡一樣,平靜道:“能陪着宮主走這最後一程,我也覺得欣慰了。”
公孫羽臉上流的血少了,隻有一絲絲的餘血從他耳朵裏一直流淌到白色的裏衣上,綻放出一朵又一朵的鮮血梅花。
“蠢貨,這是七竅散,長樂給我下的,再等等,血流完就好了。”他嘲諷一笑,“裏面的成分就是高濃度的鹿茸跟千年人參,原理就是瘋狂給人的軀體大補一番,身體受不了這麽濃的補藥自然就會冒血,不知道她用什麽制成的香,無色無味,還有些草地的清香,真是個制香的奇才呢。”
陳管家剛從要死跟不死的階段中抽離出來,現在腦子裏還有些懵,“您是說,這是長樂殿下搞的?”
公孫羽臉上已經完全不流血了,隻是腦仁還是一跳一跳的疼,他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血衣,淡淡道:“是啊,很公平。”
不知道過了多少年,陳管家還是不能理解公孫羽那日說的很公平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