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你會解毒?”
長樂笑着點了頭,“會啊,不僅會解,我還會制這種毒,到時候我跟解藥一起送你啊。”
江九歌眼裏隻剩下銳利,他一拍桌子,“成交!給我三日時間,三日後我将親自将消息送到王府,也請殿下屆時将答應我的解藥跟牽機毒一起給我。”
長樂含笑目送他上了三層小樓,這才默默吐出一口郁氣。
她掌心都是汗水,謝昭沒說話,隻牽着她出門上了馬車,确定安全之後,才問道:“你可真的會解江九歌的毒?”
長樂失笑道:“我不會。”
謝昭眼瞳都快豎起來了,“江九歌這人從來不做虧本生意,如果開罪了他,後果不堪設想”
長樂莞爾一笑:“你怕啦?”
謝昭:“沒有。但我擔心他會報複你。”
長樂:“我在一本古書上看過牽機毒的制作方法,其中需要靈山皎這個藥材,正好我這裏有,但是解藥我卻不知。”
“不過,可以逆推一下,大概能做出三五種解藥來,我相信皇天不負有心人,這些解藥裏一定是有能解牽機毒的!”
謝昭忍不住皺眉,“我去抓一個死囚給你試毒。”
長樂笑着說道:“不行,我要自己試毒。隻有我跟這個毒感同身受之後,才會知道解藥的研制方向,書上的記載跟人的回答都太淺薄了,時間不夠我去試錯。三日就三日,試不出來那就當我倒黴,也不用江九歌報複我了,我自己先把自己作死了。”
“胡鬧!”
謝昭厲聲呵斥道:“長樂,這一件事情我不會答應你!讓我來試毒。”他的語氣不容置喙。
長樂沒說話,“可是我要好生感受這個毒呀。”
“我把感受都說與你聽,這三日,我們寸步不離。”
謝昭還在繼續說道:“如果你中毒之後倒下了,那牽機的解藥誰還能解出來?三日拿不出來解藥,江九歌就會開始發瘋了。”
長樂這麽一想,好像還是有點道理,她點頭應了,“行吧,其實牽機對于心智堅定沒有軟肋的人來說,自己就能解,這也是我看書上記載的,不過應該至今爲止沒有人成功過吧。”
她涼悠悠的道:“畢竟,沒有誰的人生是一帆風順的。”
謝昭愈發堅定了要替長樂試毒的心。
-
長樂秘密住進了王府。
她不眠不休的做出了牽機毒,是一小罐紫色的藥汁,看起來就波瀾詭谲得很。
謝昭陪着她就這麽睜眼到天亮。
長樂将手裏的紫色藥水在他眼前搖晃了一下,居然出現波光粼粼的藍紫色,“确定麽?喝下,就沒有後悔藥賣了。我如果制不出解藥的話,你将會每晚都在噩夢裏渡過,相信我,睡不好覺,比淩遲還難受。”
謝昭接過紫色罐子,打開,一飲而盡。
他的吞咽動作很好看,喉結滾動了一下,藥水瓶空了。
“我确定。”
預想而來的痛苦并沒有到,爲了早一點試出毒的威力,謝昭又吃了顆安眠藥,然後倒頭昏睡了過去。
謝昭跌入了一場荒誕的過去。
午門刑場。
哥哥、父親、母親、三弟、舅舅.
他們被判的是火刑,無數根火柱拔地而起,每根柱子上面都綁着謝昭至親的人,他們的臉近在遲尺,而彼時的周玉裹着黑色披風隻露出一個瑩白的下颌,他的牙關都在顫抖!
火焰在親人身上盤旋、飛舞又吞噬!
慘叫聲此起彼伏。
“周玉!你爲什麽不救救母親!”
“救我啊,好兒。火太燙啦.”
“哥哥!哥哥!育兒好難受啊啊啊——”
周遭的人群開始逐漸散去,火龍燒到了周玉身上,灼人的烈焰逐漸瓦解着他所有堅強的意志,他的喉嚨被堵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火越燒越旺。
從午門刑場一路燒進了皇宮裏。
遠處巍峨高聳的紅牆開始被火焰包裹,宮裏人慘叫聲連着午門都聽得見。
被火焰包裹的周玉忽然笑了起來。
父親、哥哥,你們守護了一輩子的李家江山,如此草草結尾。
這盛世,你們可如願了?
周玉心裏的邪火肆意生長,整個世界都開始颠倒,火焰燒到了街坊、燒到了平民的頭上。
“不”
周玉失聲怒吼着。
他的嗓子忽然能說話了,“這不是我要的結果!”
天上的神仙好像聽到了地上的呼喚。
天空忽然淅瀝瀝的下起了瓢潑大雨。
澆滅了火焰。
饒是如此,到處都是殘垣斷壁。
柱子上的親人身體被燒穿成焦黑色,身體不斷碳化,一碰就掉下來一層的皮肉跟酥掉的骨頭。
他腳下忽然滾來一顆小小的黑色眼仁。
啊。
是他三弟弟的,三弟才不足五歲
這漫天大雨,淋得周玉一病不起。
他坐在行刑柱的中央,像個無助的幼獸一樣,猛的嘶吼着,淚水、雨水從他精緻的臉龐劃過。
不是這樣的.
世界不該是這樣的。
大明不該是這樣的。
人群裏,忽然出現一道昳麗的身影,将周玉頭上的雨擋停了。
周玉擡起頭看,就看見小時長樂的臉,她的小臉皺成一團,卻還試圖想爲他擋這一場雨!
周玉發瘋似的按住了長樂的臂膀,“都怪你!都怪你!不是你父皇下令殺我滿門!他們不會在這裏!皇家跟我是一輩子的仇人!你是仇人之女,你滾啊!你滾啊!要我殺了你嗎?”
他的手攀上了長樂細小的脖頸,雙手用力将長樂拽了起來,長樂失去了力氣,手上的傘咕噜噜的跌在了水裏。
雨又來了。
長樂被掐得滿臉通紅,卻還努力對他擠出一個微笑,她的手向着他收攏,似乎是想抱抱他。
而周玉瘋魔了,他竟然生生将長樂的脖頸掐斷。
而長樂至死都是面帶微笑的。
周玉的世界崩塌了。
火場如同一塊塊碎裂的瓦片,從遠方的天際線開始逐漸瓦解。
“長樂!”
“不要——”
“謝昭!”
“謝昭!”
“你醒醒啊!”
“潑水、快潑水。”
嘩啦啦。
一桶含着冰塊的水從頭澆到尾,謝昭猛得從榻上坐了起來,眼瞳瞪得極大,跟裏面已經緊縮的瞳孔成了反比。
最先撞進謝昭眼底的是長樂還完好無損的脖頸。
謝昭猛得将人拉入自己濕淋淋的懷裏,嘴裏呼出的熱氣盡數噴灑在長樂的耳邊,惹得懷裏的人不自覺瑟縮了一下。
長樂不會安慰人。
她隻緊緊的抱着謝昭,不知道他過去受了多大的苦才能驚成這樣。
長樂慢慢的拍着謝昭的背脊,像哄小孩兒般說道:“沒事了,謝昭,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