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冷哼一聲,“千金難買一醉。”她頓了頓,不自覺的咽下一口唾沫,“本宮有沒有跟你說過,你長得很像本宮一個故人,如果不是親眼見到他死去,或許,本宮還真會錯認。”
謝昭冷笑:“周太傅家的二公子,周玉?”
長樂沒說話了,隻拎起謝昭往攬月院裏走,她邊走邊說道:“公孫,讓你的人别傷他。”
謝昭問道:“你這是在求我嗎?”
長樂撇了撇嘴,“不是。”
謝昭:“呵。”他轉頭對着黑暗裏的夜半說道:“将公孫公子打發出去,别傷了。”
夜半拱手:“是。”
長樂:“今晚就跟我一起睡。”她頓了頓,“不用睡書房。”
謝昭一路無話,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走到房門口,謝昭腳步頓住了,他的頭還是很昏又漲,那股裹挾着涼意的欲望噴薄而出,可就在他跨入門那一瞬,冷住了。
他本能性的後退,指了指屋内,“去吧,我還是睡書房。”
長樂回過頭來看他,有些生氣,“本宮命令你,今晚滾上床去睡!”
謝昭不語,低頭站在廊下,月光灑在他緊繃的背部,肩胛骨都閃着微光,他摩挲着食指上的羊脂碧玉镂空扳指,心思已經神遊到了天外。
長樂扯着他的袖子,将他往裏屋裏面拽,可他站在那裏就像一尊巍峨的山,任由她如何拉扯也憾不動。
長樂倏然間見他不動,便上前一步抱住了他,她小聲的綴泣着:“你就當一晚的周玉,陪着我,好麽?”
這是公主最低的底線了,她就算在冷宮在破廟都沒有低三下氣的求過人。
謝昭忽然心裏升騰起一股扭曲的心疼,他将長樂拉到自己的對面,然後輕輕擦拭着她眼角的淚水,可眼尾的紅痕如何也擦不掉。
謝昭還想惡劣的将她眼尾的紅痕都加重.
長樂取下了他手中的戒指,随意扔在了軟塌上。
然後就是無止境的親吻,愛欲像浪一樣打來,灼人的氣息将二人包裹。
長樂是貪心的,她貪戀世間任何一抹可能是周玉的溫存,沒能在少年時嫁給她,陪着他去死,是她一輩子最後悔的事情。
可活下來的人,總要承擔責任的,不是麽?
她要慢慢讓所有害死周玉的人都後悔!
這條斷頭路,她就自己走吧,終身不嫁也好,跟謝昭拉扯一輩子也罷。
玲珑钗環又落了一地。
屋外不知道多久開始下起了大雨,淅瀝瀝的打在沒有關的窗戶上,謝昭将懷裏已經睡熟的小人兒蓋好被子,然後身着一身黑絲綢緞寝衣就這樣赤腳走進了暴雨裏。
他手上還有長樂的血痕,由食指貫穿至掌心,他低着頭貪戀的吻着那抹血痕,暴雨淅瀝瀝的打在他的頭頂、脖頸、身體上,燥熱的血管被慢慢平息了下來,他對着無垠的蒼穹吐出一口濁氣,整個人還處在一種克制又放縱的感覺裏。
不夠、還不夠。
他幹脆直接躺在青石闆上,面對面迎接着這場暴雨對身體的洗禮,他的唇角倏然勾出一抹陰恻恻的笑容。
楚楚,從始至終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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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攬月台。
長樂心情很好的将自己那片線索牆又釘了兩人上去。
然後她将桌案上那些四散的資料都收好,裝在一個牛皮卷宗裏。
“走吧,去見見本宮這個好哥哥。”
點翠跟蝶詩一人拎過一本長樂手裏的卷宗,再扶着她走向了宣武門上的太極殿。
長樂今日一身黑金符咒外紗,内搭同色抹胸裙,金閃閃的繡金符文在太陽底下閃爍着耀眼的光芒,她不喜歡帶披帛,今日卻破天荒的帶了一條暗紅色的,給她這身裝扮平添一份豔麗。
她嘴角噙着若有若無的笑,踏進了太極殿内。
皇帝正在跟謝昭說着:“世家那頭,這幾日沒少給你找麻煩吧。”
謝昭昨夜受了涼,他的身子骨再是鐵打的,今日也染上了風寒,他手邊捏着一張繡金帕子說兩句就偏頭捂住嘴咳一下,看起來很是虛弱。
皇帝挑眉看他:“怎麽了,你這是?”
謝昭隻淡淡道:“無妨,風寒罷了。”
“皇兄。”長樂進太極殿向來不用通報,這次也是迎着太監的目光,悠悠然的就走了進來。
她輕輕擡起手腕,指向皇帝的案前,兩邊的侍女手腳麻利的将手上的卷宗放在了禦案上。
謝昭看向長樂的眼神變了,以前可以說是克制、憐愛的,那現在就是如狼似虎的、明目張膽的愛。
李天仁拿去卷宗,慢慢打開,“長樂,這是什麽?”
長樂徑直走到了他身邊,用手捶着他的肩膀,媚笑着說道:“這是榮治東那老東西這幾年幹的好事情。”
李天仁挑眉笑了:“哦?”他又将手上的卷宗合上遞給謝昭,“這是哪裏來的。”
長樂眼眸低了一瞬,呼出一口清氣:“我自己找的,這幾年,可把我等得好苦。”
李天仁抱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你還在爲周家翻案做準備?”
長樂抿着殷紅的小嘴,沒有說話。
李天仁是向來不喜她沾手這些東西的,世家的水太渾,沒必要進去淌這些渾水。
但事已至此,長樂爲周家翻案的心,天地可鑒,他這個當皇兄的,也不想再多說什麽。
世家跟皇族必有一戰。
李天仁眼裏冒出了火花,“謝昭,給我說說這卷宗上面都寫了什麽。”
謝昭偏頭咳了咳,然後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元和一年,插手科舉,破例提拔遠方親信:榮治安、陳星、周伏等人。”
“元和二年,夫人李安凝名下多出了一個私人鹽礦,後面是鹽礦的帳目,還有實際帳目,預估偷稅漏稅五年大約十萬兩黃金。”
謝昭邊咳邊念,念了三炷香的時間,才将兩卷卷宗念完。
這上面的樁樁件件,其實謝昭何嘗不知道,他知道代表皇帝也知道,可罪名雖多,但絕不至死,三朝老臣又有從龍之功,除非是謀反這種罪名,不然其他的罪名這些老油條都能輕輕松松的擺平。
李天仁冷聲道:“寫一個百罪書,将榮治東跟他兒子都抓起來,關幾日,讓他們家裏掏錢來贖。”
此事正中長樂下懷,她正要笑,就聽到李天仁繼續說:
“榮皇後,放出來了吧,恢複她的後位,安一下世家的心。”
長樂半笑不笑的嘴角就這麽僵在了臉上,她抓着龍椅上的權杖低吼道:“憑什麽要放榮薇出來?!”
謝昭輕聲說道:“榮家在朝廷根基深,就在長安城他們的親信就占了一大半的朝廷,還莫說下面的郡縣又有多少他們的人,輕易動不得。要抓榮治東就要将榮薇放出來正好可以安他們黨羽的心。”
長樂哦了一聲,話音一轉,“皇兄現在不怕榮家反了?”
李天仁扶着福滿的手站了起來,淡淡道:“反了就好。”
長樂的目光倏然緊盯着謝昭,試圖将他臉上的一絲一毫的小動作都拆解,但奈何他臉色巍峨如山,紋絲不動。
李楚楚:有點喜歡放縱,但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