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這幾日都在整理卷宗,然後歸檔,偶爾煩悶的時候就會對着桌上的一張已經泛黃的畫像罵上兩句。
這幾日得了個清閑,公孫羽雖然每日都會來呆幾個時辰,但大多數也隻是爲了給長樂送資料,然後坐在廊下靜靜的看她伏案整理。
點翠:“殿下,公孫公子來了。”
長樂點頭,“讓他進來,不是說他來不用通報麽?”
長樂的身後是一塊黑色的石闆,表面被磨得光滑平整,上面有一個一個的釘子将紙條跟畫像釘在上面,她這段時間就在忙這個,到了今天,整塊一米長的大石闆已經被釘得滿滿當當。
公孫羽的腳步聲很輕又有一種節奏感,長樂不用擡頭都知道是他來了。
她嘴裏叼着一根油條,還在弄手上的資料,頭也不擡的說道:“來啦?”
公孫羽提了兩包東西,一包是鳳安樓的八寶流心奶糕,是長樂最近很愛吃的小零嘴,一包是他親手整理的榮家勢力圖譜,上面詳細的記載着榮家近十年所有的族人在做什麽事情。
他将手上的東西放在桌案上,卻被長樂一手撇開,她秀氣的小手往左邊的軟塌上指了指,“放那邊去。”
公孫羽聽話的将東西放在軟塌上,然後從鳳安樓的袋子裏拿出八寶流心奶糕,遞給她:“吃這個,别吃油條,沒營養,怎麽禦廚就給你做根油條?”
長樂這才擡眼接過他遞過來的糕點,然後捏了一塊綠色的糕點小口小口的吃着。
“還是奶糕好吃。”她說道,“哦,油條是我讓點翠上街去買的,最近不太想吃宮裏的飯菜,總覺得差點味道。”
公孫羽又開始試圖誘拐長樂:“天竺宮的廚子從四面八方來的都有,你愛吃的江湖菜都有廚子能做,就算你想一天換一個地方菜系我都能滿足你。”
長樂掀起眼簾看向他,“謝謝啊,但不用。”
公孫羽:
蝶詩端了一壺濃濃的普洱茶上來,人還沒到跟前,茶香就先飄散在屋裏了。
蝶詩将茶水放在公孫羽平時喜歡坐的矮幾上,然後走到長樂跟前說道:“殿下,昭王又來了。”
長樂眉心閃過一絲不快,“讓他走。”
蝶詩表情有些爲難,“昭王說今日不見到你,就不會走。”
長樂冷哼一聲:“他前幾日還不是這麽說的,站兩時辰就會走了,那就讓他站着吧。”
蝶詩:“是。”
公孫羽挑眉望向蝶詩離去的背影,他心念一轉,跟着她走了出去。
攬月台占地很大,幾乎就占據了整個皇宮的四分之一,這裏的前身是欽天監的地盤,但後來宏安帝對長樂心生有愧,就将算出長樂天煞孤星的欽天監趕到了宮外去,而這裏重新修葺了近一年的時間,成了現在的攬月台。
闊大的攬月台門口,依然是光秃秃的,以前擺的假山竹林都搬到謝昭府上去了,現在這裏隻有一塊石碑默默的伫立着。
謝昭就站在這塊石碑旁邊,輕輕撫摸着這上面的紋路。
這塊沒有字的石碑很特别,之前一直被掩蓋在假山旁邊看起來很不起眼,但現在石頭一挪開,讓人不想注意都很難。
公孫羽陰恻恻的笑聲從遠而近的傳來。
“謝昭,賊心不死嘛,還有臉來?”
謝昭站直了身子負手朝着公孫羽來的方向走了兩步,他今日一襲大紅色蟒袍,腰别金蟒腰帶,頭上是個金冠,看起來氣勢淩人又桀骜不馴,一雙淩厲的眼将公孫羽從頭到腳打量了着,最終落在他那張比女人還要漂亮的臉上。
“娘炮。”他言簡意赅的評論道。
公孫羽最讨厭有人說他長得很娘,當即就是一拳掄了過去,謝昭早有防備,擡手就接住了他這一下,然後開始反撲。
他們這邊打架動靜搞得大,很快傳到了長樂的耳朵裏。
一炷香後。
二人身上均有不同程度的負傷。
最嚴重的是公孫羽,嘴角都被揍出好大一塊紅色淤青,他身上的暗紋黑袍也皺皺巴巴的全是灰塵跟泥土。
謝昭好一點,隻是眉毛有一處劃傷,血珠子在挂在眼皮上呢,再配上他那雙冷漠的眼,看起來又邪又壞。
長樂心先是一跳,爲謝昭跳麽?
她不清楚,隻不過本能的感覺被謝昭的一言一行所吸引。
可她們已經和離了呀。
剩下的感情都隻能歸結于——孽緣。
長樂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眼底那些隐蔽的情緒被掩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毫無關心的模樣。
她指着攬月台的門口大道說道:“謝昭、公孫,你們都回去,要打自己出去慢慢打,别來本宮府上作孽!”
謝昭跟公孫羽在同一瞬間都轉頭看了看對方,然後就像看到一條毒蛇般,馬上将頭扭開,從鼻子裏冒出一個冷哼。
長樂揉着眉心,這個時候,她像極了天仁帝看朝臣那股煩勁兒。
天家統一展示威儀的動作——揉眉心。
謝昭上前一步試圖拉住長樂的手,卻被她餘光瞟到躲開了。
謝昭又退了回去,看向那塊無字碑,“這是塊墓碑,而不是個裝飾的石頭吧。”
公孫羽聽着他這話,冷笑:“謝昭,你會往你家門口立一塊墓碑呢?真是搞笑,沒話找話也不是你這樣找的,要不我教你幾招?”
長樂倏然睜大了一雙氤氲着霧氣的鳳眸瞪着公孫羽,然後慢慢走到這塊看起來像個石頭的墓碑前蹲下,像謝昭剛剛輕撫的動作一樣,她隻不過撫得更加虔誠,像是透過這塊冰冷的石碑望什麽人。
“這是一個秘密。”長樂輕聲說道,她的眸子低斂着,半邊臉隐在石碑的陰影裏,神色晦暗不明。
公孫羽卻眼皮一跳,他揮退了身邊的守衛跟侍女這才跑到長樂的跟前,跟她一起注視這塊沒有生命力的石碑。
公孫羽咽了口唾沫,他猶豫着問道:“楚楚,難不成這真的是墓碑?”
“貴妃的?”
長樂搖頭,她擡起了眼,看向逆光站着的謝昭。
“這是周玉的衣冠冢,我将他生前的東西分爲了兩份,一份埋在無名山的山頂,因爲他說喜歡自由,另外一份埋在了這裏,因爲我喜歡他。”
公孫羽跟謝昭臉上表情都不太好看。
“長樂,已經死了的人真的這麽重要嗎?”
長樂隻盯着石碑沒說話。
擴建後的攬月台連通着禦花園的最邊緣,隻聽草叢裏有宮女的談論聲傳來,刺耳得很。
“哎,咱們大明啊國運都敗在長樂公主的身上了,天煞孤星呐,這都四婚了,終于遇到一個沒有被她克死的,結果還不是個被夫君抛棄的下場。”
另外一人說道:“是啊,真恐怖,嫁過去沒半年就被休了吧,真是又可恨又可笑。亭子你說她會不會有五婚、六婚?”
咚——
一聲巨響,謝昭憤懑的砍翻了兩個小宮女面前的柳樹,他的手扼住了一個宮女的喉嚨,冷聲呵道:“舌頭不會用那就割掉。”
“啊啊啊——”
“王爺饒命啊!我們也是無心說的.”
新書榜古言第4啦!!感謝家人們,發個存稿慶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