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幽閉的石窟内,冷空氣從地底不斷向上湧入,石佛低眉睥睨着衆生,一道墨白色的倩影從暗處款款走來。
——長樂?!
還是李楚楚?
謝昭的心在劇烈震蕩,冷汗從他的背部不斷流出,很快将身上薄蟬般的暗紋黑衣暈出陰影。
謝昭主動往來人的方向走近,明明這麽短的路,他卻感覺像走了很久一樣,每一步走得身體都重得很。
“楚楚?”他試探的問着。
公孫羽陰恻恻的笑聲斷斷續續的從身後傳來,謝昭卻隻關注眼前的人。
長樂換了一身合體的衣裳,白色羽衣完美的将她窈窕的身形勾勒了出來,謝昭早上給她畫的仙女眉也被擦掉,換成了她平日裏畫得最多的淩厲的一字眉。
謝昭心又是一跳。
長樂輕擡起手,指着謝昭:“謝昭,你還敢來見我?”
從她無悲無喜的臉龐裏,謝昭隻覺得絕望、無措又憤怒。
謝昭伸出了手,抓住了她如流螢一般的指尖,“爲什麽不敢?”
長樂倏然甩開他的手,冷笑道:“你那些上位的肮髒手段,本宮在夢裏看了個遍,原來你伺候人,伺候得這麽服帖,都是那些後宮娘娘,一手一手調教出來的,本宮覺得你好髒!”
謝昭上位的路,的确崎岖,很多他這輩子都無法接受的事情,在那段黑暗時光裏,他做了個遍。
殺人、放火、殘害弱小,甚至是成爲後宮妃嫔的一條狗,他都幹過,這是他來到長樂面前的通天歧路!
謝昭的手在微微顫抖,他啞聲問道:“楚楚,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現在隻有你,我當時沒有辦法,隻有這麽一條通天歧路讓我去走,我才能再次見到你,站在你身邊,成爲你的夫君”
他倏然暴起,眼底病态的愛意再也擋不住,他将長樂用力擁入懷裏,用力到像要把她就這麽硬生生的融進自己的骨頭裏,再也不分離。
長樂卻是像條死魚一樣,一動不動,前面的公孫羽一個箭步跑了過來,用力将謝昭拉開,又将長樂護在自己的身後。
公孫羽眼底的怒火一點都不比謝昭少,二人都沒有帶冷兵器,選擇用最原始的拳頭發洩心底的怒意。
公孫羽的格鬥技巧一點都不比謝昭差,但是他少了一樣東西,就是實踐。
他被謝昭打得節節敗退,陳管家一直守在暗處,現在看到主子落了下風,立馬飛身來戰。
場面陷入了空前的混亂。
謝昭雖然二打一但是一點都沒有落了下風,相反是将二人都牽制得死死的。
長樂怒吼道:“夠了!”
打得火熱的三人哪裏還管她說什麽?
沖天的怒火都需要一個瓶頸去散發。
長樂見無法制止,從懷裏掏出了一把蝴蝶刀,她用刀猛得劃開白皙的手腕,煙青色的血管倏然炸開,流淌出一串一串殷紅的血液來。
“我說夠了!”
三人聞到血腥氣忽然都停止了動作,愣怔的看向長樂那截鮮血淋漓的手腕。
謝昭跑上前,将她的手舉平,又從懷裏掏出來幹淨的手帕将她的手腕纏了個結實。
公孫羽一把将謝昭推開,冷聲制止道:“謝昭,你算個什麽東西?”
謝昭沒有搭理他,隻專注于眼前人的手,隻聽他輕聲問道:“還疼嗎?”
長樂搖搖頭,她隻是本能的讨厭謝昭跟公孫羽打架,她也說不上來,好像就是不想看見他們任何一個人受傷。
謝昭:“跟我回家。”
長樂聽到回家,本能性的産生抗拒,她将手腕伸了回來,皺着眉看他像看一個怪物,“不,我不要跟你回家,我們和離的事情皇兄已經同意了。”
“那謝府,從來都不是我的家。”
謝昭的心像被千萬根銀針一點一點紮過似的,四肢百骸都蔓延着疼。
“楚楚,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我會好好保護你,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到你。”
長樂冷笑:“我被皇後都要坑死的時候,你雖救了我,可卻不敢爲我報仇,因爲我的命在你的眼裏比起權利來,不值一提!”
她的聲音像一條毒蛇一樣冰冷又毫無感情,“況且,我們二人之間并無感情,你現在來演這些深情戲碼做什麽?”
“謝昭,你知道嗎?”
“你讓我覺得惡心!”
謝昭腦海裏那根名爲君子的弦徹底崩斷了。
謝昭:“你必須跟我回去,我也不同意和離,你的記憶沒有了,沒關系,我還有一輩子跟你創造新的記憶,至于某些公孫小人,我從未放進過眼底!”
啪——
一聲清脆又火辣的脆響在這方天地鋪開。
長樂扇了謝昭一巴掌,然後又是一串響亮的巴掌聲。
公孫羽在拍掌,陳管家也跟着一起拍,長樂偏頭呵道:“公孫,别添亂!”
場面又一瞬間的冷了下來。
公孫上前兩步,站到謝昭的跟前,他眼底得逞的快意就要沖破房頂。
“謝昭,我早說了,你不配大明的月亮。”他略帶玩味的抱臂看向謝昭,“月亮終究都是我的。”
如果眼神能殺人,那現在公孫羽應該被淩遲了幾百遍了。
謝昭也上前一步,跟公孫羽貼得極其的近,再往前一步二人就要碰到一起,他倆雖然身形差不多,但是論氣勢淩人上,久居權利中心的謝昭的确嬴得漂亮。
謝昭揚了揚下巴,挑緈道:“誰都不能憑那點愚蠢的愛意,将月亮私有。”他望向長樂目光熾熱,“我等月亮向我奔來。”
“哈哈哈哈——”
公孫羽笑得前俯後仰,眼裏的邪意擴散開來,“楚楚,你聽到了嗎?他好狂啊。”
長樂隻拂袖往石門口走,“本宮乏了,和離書明日将會直接遞送到禦前,由不得你做主。”
公孫羽小跑着跟在了長樂身後,從謝昭那個角度看出去,他就像一條狗,圍着長樂轉不停。
任憑他謝昭再是無邊神通在手,也沒辦法孤身一人,從侍衛衆多的天竺宮将人直接帶走,他黯然對着神佛歎了一口氣。
和離?
是不可能和離的。
就算燃了他這把骨頭,他也不會再将長樂拱手于人。
他要保護他的月亮。
可惜月亮看不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