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幽靜的大殿上，隻有眼前人的喘息聲是真實的，無數的鬼影似乎在長樂眼前飄過，她一頭疼的時候，就會這樣，看到很多不該看的，也聽到很多雜音，就像是地獄裏的序曲。
良久的沉默。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謝昭他不敢。
長樂歎了一口氣，“本宮還以爲，你是真的愛我，沒想到你更加愛權一點。謝昭，你知道嗎？如果我愛一個人，不管是誰欺負了他，我就算燃燒我自己這條命，也要爲他報仇。”
“不顧一切。”
“你的愛，跟那些對阿貓阿狗的愛一樣，權衡利弊之後的愛廉價得不值一提！”
謝昭在黑暗裏，渾身緊繃着，下颌線繃緊得可以試着切開一塊鐵，他緊抿的薄唇輕輕動了一下，“你都知道了？”
“長樂，我無法跟你解釋。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夠強大，才會惹得你連連遇害。”
長樂從他身邊繞了一圈，然後鄙夷地看向他，“認錯就完啦？所有加害在本宮身上的痛苦，本宮要加倍還回去！你動不了手，但我可以！榮家不是要我們老李家斷子絕孫麽？我偏不！”
謝昭一把抓起長樂的手腕，厲聲警告道：“榮薇她不是普通女人，她背後是榮家的勢力！你沒這麽容易就把她弄出局，搞不好你自己都會先沒了小命！”
“我在努力了，長樂你信我一次好不好，别自己動手，我會讓整個榮家都付出代價！”
長樂玩味的把玩着一把通體黑色的匕首，這是剛剛從謝昭的背上摸出來的，她覺得很好玩，在手上來回翻轉着。
“時間呢？”她問道。
謝昭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世家根基繁多，不是這麽好打倒的，需要時間，慢慢來.”
長樂好像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哈哈哈的笑聲不斷從她的身體裏傳出來，她甚至捧起了肚子，笑得眼角含淚。
“謝昭你好好笑啊！”她語調一轉，淡漠道：“可我不想榮薇死得這麽慢，本宮得了怪疾，左右也撐不了多久了，那就讓榮薇，陪我一起下地獄吧，正好跟她可以在往生河邊鬥嘴呢，不開心我就把她丢下去再撈上來，等她徹底服軟爲止。”
長樂倏然啊了一聲，“也不知道，我們驕傲的大明皇後，死的時候會是什麽表情呢？”
謝昭卻發現了長樂從始至終手上都捏着一袋幽藍色的東西，他冷聲呵道：“這是什麽東西？”
長樂嗤笑：“好東西，給你老情人吃的。”
謝昭表情有一瞬間的顫抖，“她吃了？”
長樂坐回了她最喜歡的寶座，單手撐着頭，看着謝昭像個跳梁小醜一樣，急得團團轉。
她嘴上是笑着，眼睛裏卻不由得飙出了淚水，一顆兩顆.淚水越掉越多，越掉越密。
謝昭卻轉身大步離去了，“皇後現在不能死！你爲什麽不能再等等！”
“哈哈哈哈——”
長樂追到了大殿門口，月光正好打在她蒼白的臉上，映照出她紅腫的眼尾跟滿臉的淚水。
可謝昭一步也沒有回頭。
總之，在他心裏，地位還不如以前的老情人吧。
長樂緊閉着雙眼。
跟謝昭這段記憶，忘了也好。
長樂複而睜眼，用力将大殿門闩上好，周圍的宮人将燭火點起，她隻蹲在角落裏埋着頭不語，她肩膀微微顫抖着。
點翠知道。
這是一個人，在極度隐忍自己的情緒下，身體才會不自覺的顫抖。
長樂在瘋狂隐忍着哭泣。
可她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總有人的生命是寶貝，爲什麽她就不能是寶貝？
她忽然起身，從自己的床頭櫃裏翻出來了周玉的遺物，上面還泛着黃土跟腐爛的味道。
長樂也不嫌棄，将他的儒衫抱在身上，倒在床上就沉沉的睡了過去，也不知道夢裏夢見什麽鬼怪了，眼淚還唰唰的在流。
與此同時，鳳禧宮。
謝昭趕過來的時候，鳳禧宮已經亂作了一團。
無數内宦在驚呼，“走水了！走水了！”
好端端的鳳禧宮怎麽會走水呢？
謝昭逮着一個内宦問：“娘娘在哪？”
内宦指着正在燃燒的大殿内，“娘娘應該在裏面吧。”
“什麽叫應該？”謝昭的刀已經逼向眼前的人。
他的腿軟了，“娘娘才回宮沒多久，裏面就起火了，我們是負責外殿的内宦，所以裏面的情況，真的不知道啊。”
謝昭一刀将這個讨人厭的廢物殺了，然後大步沖進了火海。
火焰肆虐，在房梁上跟謝昭大伸爪牙，謝昭憑着記憶一路疾跑，根本不在乎打在身上的火星跟斷木。
“咳咳咳——”
皇後正扶在花廳裏瘋狂咳嗽。
她轉頭看到了謝昭，眼淚竟然生出了淚水，“阿昭！”
謝昭将内心裏的惡心壓了下去，一言不發的将她打橫抱起，沿着來時的路準備出去。
可前殿的房梁已經被全部燒塌陷了，火光越來越豔麗密集，直逼二人腳下站的那方僅有的空地。
皇後推了推謝昭的身體，虛弱道：“阿昭，将我放下你再跑出去吧。你不是想我死麽？我死了，就能成全你們了”
謝昭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良久：“你現在不能死。”
話音未落。
他抱着人上了二樓，然後爬上搖搖欲墜的天台，一躍而下。
下面是噴湧的火海，可他看也未看，皇後卻睜開雙眼看完了這一切，她沒有任何的表示，隻是淡淡的撫着謝昭的胸口。
“能與你同死，我也不怨悔。”
“咚咚——”
一連重物落地的聲音傳來。
原來是謝昭将她穩穩的帶到了平地，此時整個鳳禧宮都籠罩在一場彌天大火裏。
皇後正想說點什麽。
可她卻忽然像溺水了一樣，無法呼吸，整個人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謝昭将人攔腰抱起，直奔無心所在的靜安寺。
太祖皇帝信佛，所以在宮裏也修了這麽個小型的寺院，目前這裏面隻住過無心，因爲地處偏僻，除了皇上跟一些信佛的皇妃會來，再也沒人來過了。
無心今日像心有所感似的，站在大殿門口，看着東南方的那場沖天大火，将半壁天穹都染成了紅色。
“阿彌陀佛。”
謝昭：“國師，皇後好像中毒了！麻煩您趕快救一下。”
無心颔首，側過身讓出進寺廟的路。
謝昭來不及顧忌禮儀，就将人放在蒲團上，“快來看看！”
無心不緊不慢地踱步走了過去，又給皇後把了把脈。
半晌，他才吐出一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