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蟬鳴聲在禦花園内此起彼伏的唱響着,微風習習帶着一點薄荷葉的香氣,好聞極了。
太子煜倏然擡起一雙赤紅的眼,怒吼道:“本宮隻想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爲什麽也那麽的難!”
謝昭從攬月台一路尾随他過來,倒是猜到了三分。
他問道:“你想替長樂報仇?”
太子煜不争氣的流下了一滴眼淚,他趕緊擡手擦掉,然後輕輕點頭。
謝昭颔首:“正好,本王也想好好保護長樂。”
太子煜是知道皇後表姐對于謝昭那份近乎病态的情感的,他也知道謝昭從一個太監到如今的地位,皇後出了不少的力,他本以爲二人早暗結連理
這倒是讓他不解了。
太子煜:“你說真的?”
謝昭挑眉回問:“臣之心天下可昭也,太子要是仔細打聽打聽就知道臣跟皇後娘娘的關系早已水深火熱。”
太子煜冷聲道:“你想怎麽做?”
三炷香後
太子煜:“好!本宮願意助你一臂之力。”
謝昭背過了身往宮外走去,“彼此彼此,太子有朝一日榮登大寶的時候,給臣跟長樂留一條活路就可。”
“好。”
在謝昭沒有看見的地方,太子煜的表情從天真倏然轉變成陰冷。
良久,太子煜還站在被折斷的柳樹邊,喃喃地念着:“有朝一日放你生可以,長樂卻是不會再給你!”
翌日。
太極殿。
李天仁有五年都沒有開過朝會,他登基也不過幾年,前面努力過幾個月,隻不過後來放棄了而已。
但他依然有早起的習慣,他會早早的起來打坐修行,這個時候,任何人都不能妨礙他修仙,除了一個人。
“皇兄!”
長樂從攔路太監的手裏跑了出來,徑直跑到了他的蒲團邊。
一臉薄怒的樣子看起來嬌俏極了。
也隻有長樂才敢這麽任性了,皇帝的太極殿,說闖就闖,一點都不帶猶豫的。
李天仁睜開眼看着她,不怒反笑,“怎麽了,大清早的就這麽鬧騰。”
長樂:“皇兄皇兄,你可要幫幫太子啊,昨夜他來找我玩,我就帶他喝了點上次宮宴你賞賜給我的石榴酒,結果太子好像是喝多了,走到禦花園将皇後娘娘親手種的柳樹給砍歪了.”
李天仁的薄唇緊緊地抿成了一根線,良久,他才站了起來說道:“你說,太子将皇後禦花園裏那顆小柳樹給砍了?”
長樂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是啊.”
李天仁:“走!擺駕去鳳禧宮。”
李天仁這一路走得極其的快,不到一炷香便趕到了鳳禧宮門口。
太監:“皇上駕到——公主駕到——”
一行人走了進去,正好看見在宮殿門口跪了一夜的太子煜。
太子煜跪了一晚上神情恹恹的,他看見長樂眼睛才亮了一瞬,“父皇,姑姑。”
長樂将他慢慢扶了起來,李天仁則大步跨進殿内跟皇後求情去了。
跪了一夜的膝蓋已經紅得發腫,一直跪到麻木了其實都沒什麽特殊的感覺,猛得一起來,堵塞的血管跟經脈像讨債一樣的鑽心疼湧入太子煜的四肢百骸。
“嘶——”他猛吸一口氣。
長樂皺着眉扶着他,問道:“很疼對不對?”
太子煜不想讓長樂看見自己這麽脆弱的一面,便笑着扶開她的手道:“姑姑别擔心,我可以自己走的。”
長樂不好拂了他的面子隻得讓他自己慢慢走。
“咚——”
一聲巨響。
太子煜膝蓋一軟直直地在一道高大的人影面前跪下了。
謝昭薄情又冷淡的嗓音從他頭頂幽幽炸開:“太子殿下如此大禮,臣惶恐。”他側了側身子離開太子煜的跟前,漫步走到長樂身邊。
長樂疑惑地看着突然出現的謝昭,眉頭緊鎖着:“昭王殿下,不知道大清早的來皇後的鳳禧宮作甚?”
謝昭輕笑道:“本王夜占星宿,發現在這一早準能碰見公主殿下,那就來了,沒想到還真是讓本王碰見了。”
長樂嫌惡的看了他一眼,快步扶起太子煜,隻留給謝昭一道窈窕的倩影。
謝昭望着他們離去,勾唇淺笑。
他今日來本就是爲了給太子煜求個情的,沒想到長樂的動作比他還快,思及此,他讪笑了一下,也離去了。
眼下,皇後的氣焰嚣張,留長樂住在宮裏反倒是件好事。
宮裏各方勢力衆多,皇後要想在宮裏對長樂下手那是千難萬難,而且風險巨大。
謝昭無聲歎了口氣,加快步伐往诏獄裏走去。
他要她的寶貝早日回來,呆在他的身邊,哪裏都不要去。
诏獄裏。
那日,謝昭的暗衛将三個刺客活捉,爲了避免他們求死,早早的就将他們牙齒上的毒囊給摘了下來,又怕他們咬舌自盡,将舌頭也拔了下來,這才勉強留下了三個活口。
漆黑陰暗的東廠诏獄裏,三個幾乎說不上是人的人正被鐵鏈挂在柱子上,他們都被穿了琵琶骨,森然白骨正赫然暴露在謝昭的視線下。
他們的身體沒有一處是完好的,卻連痛呼都做不到,因爲聲帶受損,隻有發出一些不完整的音節來表達自己的痛苦跟憤怒。
謝昭邁步走到了他們面前,冷聲說道:“本王敬佩你們強刑之下還有如此風骨,甯死也不願意畫押,可你們真是蠢啊,害誰不好,要去害本王的長樂。”
謝昭将一方銅箱子拿到他們的跟前,裏面是他們的孩子或者父母還有表親人的貼身飾品。
三人掙紮着,鐵鏈開始肅然作響。
謝昭對着身後的三更輕笑道:“三更,将人都帶上來吧。”
三更領命,很快從诏獄外面帶過來了七八個農村夫婦模樣的人,還有兩個老人,一個農婦的手上還抱着一個襁褓的小孩。
謝昭從袖子裏摸出一把細長的小刀,輕輕對準了襁褓裏的小孩,他正一刀一刀的剔着小孩額頭上的胎毛,很快,細軟的棕色毛發在他手裏捏了一把。
謝昭将嬰孩毛發捏在手心裏,走到柱子前,輕輕一吹,毛發便落在他們的身體上。
隻聽他說:“稚子何辜?”
柱子上的人擡頭跟他們的親人一對視,淚水跟哀嚎遍布了诏獄的每一個角落。
這都是他們活生生的親人!
謝昭他怎麽敢的啊!
謝昭讨厭這些無能的聲音,他眉宇中的戾氣積久不散,愈來愈濃。
“本王再問一遍,畫不畫押?”
三人皆是瘋狂點頭,再沒有了之前的骨氣。
謝昭是惡魔、是厲鬼、是修羅。
偏偏他長相本來清隽俊美,但在這陰暗的地牢裏面愈發殷紅絕豔,他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臉,還有那截裸露的手腕跟指節,都像是另外一個世界來的人。
謝昭冷笑一聲,将銅箱扔在了潮濕的青石闆地面,“夜半,好好招呼他們的家人,拿到畫押之後,就每人給二兩銀子當盤纏,将他們放了。”
夜半領命:“是!”
謝昭走到了門口,又頓了頓說道:“如果有甯死都不願意畫押的,給個痛快,然後将她的親人些都帶着一起上路吧,黃泉路上好互相做個伴。”
最後一聲幾乎是咬牙切齒。
“死在一塊多好,不寂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