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肅穆的清雲殿上,天仁帝一雙關心的眼,落在了自家妹妹身上。
長樂跟他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從小感情就很深厚,長樂這驕縱跋扈的性子,八成都是天仁帝慣出來的,前幾年一把火燒死了左相全家,他也隻是略施小懲,讓她去宗廟裏反思而已。
眼下,他最愛的小妹剛剛經曆此生除了克死三個夫君更大的劫難!
這次她居然克死了一百零八個珈藍刺客
天仁帝倏然有些失語。
長樂端正的站在大殿裏,神情沒有往日的随性恣睢,秀眉微微擰起,眼神有些怒意。
“皇兄,請您爲長樂做主!”
天仁帝撐着頭望着她:“朕都聽大報恩寺的方丈說了,這場大火跟刺客.讓你們受苦了。”
謝昭滿臉蒼白的往前面站了一步,他恭敬地跪下道:“陛下!此次能從刺客手裏脫離危險實屬僥幸!珈藍刺客的實力不容小觑,
請陛下全力追查珈藍剩餘刺客下落,他們行走江湖近百年,從未有過這麽大規模出動失手的先例,爲了挽回珈藍的名聲,他們一定會再次組織高手來刺殺長樂!但珈藍刺客隻是一方面,他們也是受人驅使.”
天仁帝站了起來,問道:“誰?”
“江南陳家!魏國公發妻陳思思的母家!花了兩千兩黃金買我們的命呢,嗚嗚嗚,皇兄,你一定要爲我做主啊!”長樂作勢就要哭,謝昭一把将人攬進了懷裏,輕輕拍着她瑟縮的肩膀。
“嗯”天仁帝望向謝昭多了三分感慨,又多了七分好感,長樂毫發無損,卻聽說謝昭爲了保護長樂,全身中三十幾刀,命懸一線,今天才醒
他心裏的那杆秤又歪了歪,大手一揮道:“宣錦衣衛同知、刑部尚書、大理寺卿都過來!”
長樂眼裏躍出欣喜:“皇兄聖明!”
一炷香後。
天仁帝摩挲着寬大的手掌,看着跪在大殿上的幾人,朗聲道:“全力收集珈藍剩餘黨羽的信息,并全境通緝!長樂的貼身護衛暫時由錦衣衛一隊擔任,如果長樂這段時間出了什麽事情,錦衣衛提頭來見!”
他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目光猶如寒潭:“江南陳家,算盤都打到皇家身上來了,也不必留了吧,通知一下江南知府,朕相信他能給朕一個滿意答複的。”
跪俯在地的衆人一頭霧水,珈藍刺客那群人皇上以前不是說不用管嗎?
下來後,錦衣衛同知知道些内情,給衆人簡單一說大報恩寺前日的大火,衆人秒懂。
刑部尚書李安:“一百零八個刺客到底是督主命硬,還是公主命硬?”
大理寺卿陳盛思走在禦花園的末尾,吹着小胡子悠悠道:“都命硬,但謝昭命最硬。”
“咳、咳——”謝昭的馬車正路過禦花園,他耳力極好,聽見了衆人邊走邊低聲說的話,他輕輕掀開馬車簾子,用一雙冷靜又銳利的眸子盯着驚駭的衆人,殷紅的嘴角忽然扯出一道迷惑人的弧度,他道:“大理寺卿說得好,雜家與公主都命硬。”
砰砰砰三聲磕響頭的聲音回蕩在幽靜的禦花園道上,李安、陳盛思再也不敢多嘴,一個勁兒的磕頭,像是碰到什麽煞神一樣。
陳盛思一張老臉皺着一餅:“督主、饒命。”
謝昭還保持着掀簾看他們的姿勢,他回頭看了一眼馬車裏安靜睡覺的長樂,目光柔和了一瞬,随即将車簾放下,又雙指并攏用指節敲着車窗邊緣,發出清脆的咚咚聲。
這是在敲打他們呢,三人再不敢多話,一路低着頭遠遠地跟着謝昭的車駕走了。
回到督主府,謝昭的身體又起了高熱,長樂扭捏着拿着一串銀針走到了謝昭所住的客房門口。
是的,長樂不讓他進屋,謝昭一般就睡隔壁書房,現在受傷了才住進客房,客房離攬月院很遠,幾乎是一個在南一個北。
夜半一身俊朗的黑衣站在檐下,腰間捆着一把通體黑金的大刀,神色疑惑的向長樂看來,最後落在她手上的一連排又長又粗的銀針上,他本能反應就是要拔刀,但長樂好歹是督主夫人他忍住了,隻握着刀柄,下颌緊繃着問道:“公主,這是何意?”
長樂捏着銀針對夜半揚了揚下巴,“走開,讓本宮進去。”
夜半利落的将大刀拔出,捏在手裏對準了長樂的心口,“抱歉,你很危險,我不能讓你進去。”
長樂直接氣笑,“你敢攔我?我是進去救你主子的,不是要殺他。”
夜半表情扭曲的看向她手裏的銀針:“救?”
“是啊,這是華佗針,你看看上面沒毒。”長樂說着還給夜半展示了一下這個大号銀針并表示,她可以直接在自己身上紮一下。
“不、不用、公主進去吧。”夜半趕忙拒絕她紮自己的話,但刹那間,她話音未落就把針快準狠的紮進了自己的手心,一道豆大的血珠從她掌心滑落.
她炫耀似的将手遞給夜半看:“喏,本宮金口玉言,一般不騙人,夜統領還有什麽疑問嗎?”
夜半磕磕碰碰地說:“不、不敢,殿下快請進。”真好,他已經預料到等謝昭醒來,他是怎麽死的了。
長樂冷哼一聲,大步跨進門。
床榻上的玉雕,頭上正淌着薄汗,他好像很冷,嘴唇白得發烏,身子卻紅得滾燙。
鐵鏽味跟清苦的藥味直沖長樂的天靈蓋,她之前很不喜歡血的味道,她覺得很髒,但眼下,似乎并沒有這麽反感?
她将謝昭的被子往下一拉,露出裏面雪白的單衣來。
雪花綢緞上有一團一團的紅色血漬,像在大雪裏面盛放的梅花,又絕又豔。
“啧,花孔雀傷這麽重,還要爬起來将自己收拾一番。”長樂兩隻手邊找穴位邊埋針,嘴上卻一直嘀嘀咕咕的,後面的話夜半沒有聽清了。
長樂這一紮就是三個時辰,天都蒙蒙亮的時候她才從裏屋裏走出來,身上的裙子因爲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已經有些皺褶,臉上卻露出明媚的笑,像有融化冰雪的魔力般.
“夜半,守好你主子,應該等一會兒就能退燒醒過來了,藥還是要給他繼續吃,一日三次不能斷”
“長樂。”裏面忽然傳出一道嘶啞又克制的男音,是謝昭。
長樂提着裙擺,又沖回病房,跟剛剛蘇醒過來的謝昭大眼瞪小眼。
半晌,長樂被謝昭盯得有些尴尬,她低着眸,兩隻手把玩着手上的銀針,“醒了就好好休息。”
謝昭:“謝謝。你針法很好。”
“嗯你救了我嘛,應該的.”長樂倏然有些羞澀低着頭看自己的内八腳尖。
謝昭恢複正常的讨打語調:“那殿下可以給我将這快比上你小拇指粗的針摘下來了嗎?”
“啊這.”長樂這才擡頭仔細看謝昭的身體上紮着六根粗粗的銀針,有兩針插在他的心口,針尾巴都被毒成黑色了,她一邊拆針一邊吐槽:“謝昭,你看你這心有多黑,針都給我染成黑色了。”
謝昭身上被拆了針,炎症跟發燒都退了,神奇得很,心情不由自主地好了起來,他單手撐頭靠在床邊,探頭說道:“第一天知道我黑心?”
長樂無聲翻了一個大白眼:“無恥.”随後身子就倏然失重,然後被謝昭穩穩地拉到了他的身體上,隔着一層棉被,二人肌膚相貼,底下的人已經退熱的身體,又被一把火猛烈地燒了起來,這一燒就燒到了長樂的臉上。
“嘶——放開我!疼!”
謝昭将人穩當地放在床的最裏面,大手禁锢着她的肩膀,然後一個翻身靠在她耳邊說道:“我沒有惡意,隻是有點冷罷了,能陪我睡一會兒嗎?就一小會兒,我保證不亂動。”
昭:說不亂動就絕對不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