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幽幽怨怨地将剩下四個美人兒都打發了，躺在她自己從攬月台搬過來的貴妃榻上。
她拿着把黑金團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拍着身上，鳳眸微眯，身上的黑紗不經意滑落一塊。
圓滑的雪肩露了出來，說不出的活色生香。
“哼！下馬威啊！本宮才不怕！不是命硬嗎？科考洩了題看他有幾條命夠死的。”
點翠也憤恨道：“就是嘛！原來傳聞謝督主殘暴嗜血不是空穴來風。”
蝶詩反應快一點，“殿下說督主要洩題？”
長樂嗤笑道：“本宮在皇後那裏聽到的，這次科舉是東西廠監管考場秩序，防止舞弊，不過按道理國子監的試卷怎麽可能提前給他們呢？”
“本宮寫封信，蝶詩馬上拿去送給國師，點翠随我去裴閣老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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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閣老府上。
謝昭伫立在這個八旬老人的身前，他一身裹挾着涼意，像倒春寒裏的尖冰。
皮笑肉不笑地将三百份會試試卷推到了老人案前。
“裴閣老，這怕不妥。”
裴閣老将臉上的東洋老花鏡一丢，“謝督主，試卷白日已差人給你送了過來，你現在給我退回來是什麽意思？”
謝昭：“閣老就不要跟阿昭打太極了，試卷或許送的不隻是我東西廠呢，茲事體大，閣老就不怕晚年民節不保麽？”
裴閣老無所謂地笑了笑，“督主的意思就是說這份試卷内容已經流出去了？”
“閣老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三更，把截獲的試卷拿出來吧。”
謝昭接過已被拆封的密封紙袋扔在桌上，“閣老，記起來了嗎？”
看見熟悉的紙袋裴閣老臉色一變，終是冷漠問道：“這本不關你東廠的事，你插手幹什麽？今年科考有一人特殊。”
外院突然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女子嬌脆的聲音響起，“本宮看誰敢在科考上造次！”
長樂走了過來，冷冷道：“裴閣老，你也是翰林大文士，寒窗苦讀數十載，就是爲了給他人作嫁衣麽！”
裴閣老蒼老的臉上流出兩行清淚，喃喃道：“外戚當權，臣有何法啊？”
謝昭有些意外地看向長樂，眼神不由得柔和了下來，語氣也平了，“阿昭今日來便是爲了解決此事。”
裴閣老：“哦？如何能解？左相已經拿到題了。”
謝昭湊到閣老耳旁悄悄說了兩句，面前的八旬老人昏花的眼裏突然亮晶晶的。
長樂皺着眉看到二人的模樣，不悅道：“督主就這麽防着本宮？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呢。”
謝昭擡眸對上長樂圓溜溜的杏眼，溫和地笑道：“後日科舉，殿下便知。”
長樂今日來本就是探裴閣老的口風，卻沒料想到謝昭也在這裏。
看他樣子像真的要幫忙的，也不準備刨根問底了，伸了個懶腰就往外面走去，“那本宮便等後日了，閣老告辭。”
謝昭快步追上了長樂的小貓步，拽着她的手問道：“殿下，是如何進來卻沒有通報的？”
長樂一把甩開謝昭的手，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喏，那堵挂着佛牌的牆看到了麽？本宮在翻牆進來的。”長樂又眯着眼笑笑，“非常時期非常手段嘛。”
身後的點翠臉紅得都快滴出血了，輕輕拉了拉長樂的黑紗。
“殿下，這種話下次莫要在外面說了。”
長樂不屑似的冷哼道：“這天下都是我老李家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宮要去哪裏怎麽去，都該是憑我高興。”
随即挑眉看向謝昭，“不過嘛，今日，督主倒是讓本宮高看一眼了。”
謝昭輕笑一聲，聲音如磐，“那公主殿下可否陪臣去吃個晚膳？”
長樂剛想義正詞嚴地拒絕。
肚子就很不争氣的‘咕嘟’一聲，她别過了臉去看路邊的小草。
“也不是不可以吧，本宮就屈尊降貴陪你一次。”
謝昭笑得更溫柔了，看向長樂的時候眼底有熠熠星光，“臣帶公主騎馬去郊外吃一家很好吃的土法窯雞。”
長樂皺着眉就想罵道侮辱誰呢，還去荒郊野嶺吃野菜，一雙杏眼微怒着跟謝昭含笑的鳳眸對上。
她有片刻失神。
明朗幹淨的少年曾經也是這麽居高臨下地含笑望着她，晶亮的眼眸裏滿是她的倒影，“我帶殿下去郊外吃一家很好吃的土法窯雞。”
兩人的樣貌漸漸在長樂眼裏重合。
長樂搖頭。
“不，不對。”
怎麽可能呢？他死了十年了。除了長相，二人沒有一絲相似的地方。
謝昭關切道：“怎麽了？”
長樂莞爾，“走吧，你這一說倒是提起本宮興緻了。”
謝昭側眸一笑，單手吹了一聲口哨，街角的黑色駿馬便飛馳而來，饒是長樂這種從小見慣了好東西的人也不由得啧啧稱奇。
“山道上馬車不便，殿下可要把臣抱緊了哦！”
“謝昭你投胎麽！跑慢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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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郊外李家村。
長樂撐着柳條似的腰緩緩爬下馬，這一路她嗓子都要喊破了，可前面的人像瘋魔了一般一路疾馳不斷躍進加速。
她平時坐的鳳車裏三層外三層地裝着避震木條，哪裏知道原來騎馬上山是這種感覺。
似乎還挺刺激的。
特别是迎面吹來的山風裹挾着陣陣花香，加上馬上的颠簸，有種失真的感覺。
長樂呼出一口清氣，臉色好看了些，問道：“窯雞在哪裏呀？”
謝昭還以爲這一路将長樂吓到了，眉宇間有絲絲自責，“殿下不怪我帶你騎馬來鄉裏吃飯嗎？”
長樂撲哧一笑，“還挺好玩的，快走吧，本宮餓啦！”
越往山裏走，長樂越覺得熟悉，直到走到一家農戶門口，她差點開口就喊出“李嬸。”
謝昭搶先一步開口道：“李嬸，我定的窯雞好了嗎？”
一身灰黑補丁布衣的嬸嬸憨厚地望着他們笑道：“督主來了，快請坐，馬上給你們端上來。”
嬸嬸随後上前兩步，看着謝昭旁邊面若桃花的少女會心一笑：“這就是督主夫人了吧。”
長樂立馬擺了擺手道：“我不是夫人，隻是督主的好友罷了。”
長樂看李嬸已經不記得自己了，松了一口氣，對着李嬸笑了笑。
然後自己往院門口支出來的小木凳上坐下，一點也沒有嫌棄的意思，還認真地打量着這裏的一草一木，看着很是好奇的樣子。
香噴噴的窯雞端上桌，拿一把精巧的小刀一劃就露出被荷葉包裹着的雞肉，聞起來鮮香撲鼻。
謝昭洗淨了手給長樂撕着雞肉，很快一隻雞被他撥得隻剩骨頭架子，而長樂的碟子裏碼起了小山高的肉。
長樂突然有點不好意思了，将耳發輕輕往後面撥了一下，小聲說道：“都往本宮碗裏放了，你吃什麽？”
“你。”
謝昭知道口誤了，馬上改口道：“我喜歡啃骨頭。”
謝昭就這麽慢慢地啃着骨架邊的肉，然後時不時擡頭看着認真吃肉的少女，眼底滿是溫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