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嬷嬷!”王娡吃驚了!“她不是母後最信任的人嗎?”
話一出口,王娡都覺得自己幼稚!
窦皇後信任的人,憑什麽被你王娡信任?窦皇後何許人也,和你王娡是一體嗎?各爲其主,說到底,張嬷嬷的主子是窦皇後,而不是她王娡!那麽,是窦皇後有什麽,需要張嬷嬷來對付她呢?
原以爲有代溝,那個刻闆的老太婆隻是看不慣她的行爲舉止,處處找茬,卻是在觀察她,尋機下黑手!
“恕臣弟魯莽!我以爲,張嬷嬷足可信任,隻在椒房殿加強了護衛……”梁王滿臉愧色說道。
“皇嫂被投入永巷後,臣弟向母後求情,母後不允……因太後說,平兒由薄妃撫養更好!……”
艹!搶劫拐賣兒童?!這次是平兒,下次呢?難道當她王娡是代孕、行走的子宮?“當生天子”,将來她的兒子會被搶嗎?
一股惡氣自膽邊而生!
王娡咬緊嘴唇,顫聲發問:“難道太後和皇後,都要去母留子嗎?”
“皇嫂!”梁王起身施禮,“這不是母後本意。慎夫人現聖眷正隆,父皇似有換後之心……母後需要太後支持……”
薄太後的侄孫女——薄妃生不出孩子,王娡和她的平兒,就成了窦皇後向薄太後示好的投名狀?
王娡悲憤交加!太子,皇帝,皇後,想要她的命!太子妃,皇後,太後,想要她的平兒!
“皇嫂不要怨恨母後,”梁王替他的母後解釋,“其實母後很喜歡你……自你離開,她也多次哭泣,懷念你陪伴身邊的熱鬧快樂。椒房殿太冷清了!她,很孤單……”
誰不孤單?王娡有種無力感。
深宮之中,利益與權勢的誘惑,讓每個人都如履薄冰,勾心鬥角。上位者尚且孤單,她呢?她有誰能依靠?她和她的平兒,隻能任人擺布交換嗎?
擡起淚眼,梁王正愛憐地看着她,讓她心中湧起暖意。
這樣一個暖男,愛他的母後,愛他的愛人,盡自己所能,保護所愛之人。把愛人安排到母後身邊照料,替母後向愛人解釋母後的無奈……
這個男人,愛她,護她,救她,暖她!這冷漠深宮,他是她的心靈依靠、休憩田園!
含淚粲然一笑,梁王的手撫在她的臉上。
“小仙女……”梁王意亂情迷地呢喃道,“别怕!有我……”
王娡抓住梁王的手,緩緩拿開,淚如雨下,輕輕念道:
“君若清路塵,妾若濁水泥。
浮沉各異勢,會合何時諧?
願爲西南風,長逝入君懷……”
她抱起帽盔,起身施禮,果斷離開。飛身上馬,王娡深深回望失魂落魄追出來的梁王。
“駕!”王娡猛抽馬鞭。風帶不走我的哀傷,就讓淚水随風而逝吧!
在王娡溜回宮,換回日常裝束後,郅都突然跪下,“娘娘,姚翁聞聽娘娘平安無事,囑娘娘日後低調行事,與慎夫人不可太親近!還要與皇後保持走動!”
“姚翁?!”王娡盯着郅都,“郅護衛,你……”
“家父與姚翁同爲燕王舊部,定會誓死效忠娘娘!姚翁自有安排,請娘娘行事小心!”郅都叩首。
回到崇芳閣,平兒正在安睡。王娡坐到旁邊,看着她的寶貝。
粉團一樣的小人兒,一隻小手擺在臉邊,一隻小手捏着的一朵花,已經掉在一邊。
輕輕撥弄小人兒的劉海,她動了動,睜開眼睛,看到母親就笑了起來。
王娡伸手抱她起來:“我的平兒,現在四顆牙了!真棒!”
平兒在母親懷裏,探身去抓她的花朵,乳母忙撿起遞給她。她肥肥胖胖的小手,捏着花放到母親鬓邊,開心地笑着,一松手,花朵掉在地上。
“平兒要給娘親戴花嗎?”劉啓不知什麽時候進來的,他彎腰撿起花,放到平兒手裏,幫女兒,一起把花給王娡戴上。
看到小粉團開心地舞動小手,劉啓接過女兒抱在懷裏,任小人兒摳他的眉,揪他的鼻子。
“啊,啊~把爹爹的鼻子揪疼了!我的帽冠……”
平兒扯下她父親的帽冠,一甩手丢到地上!宮女忙撿起。
“你個小東西!”劉啓又氣又笑,轉臉對着王娡,“若是榮兒他們這樣,我早就揍一頓了!可我的平兒……爹爹可舍不得呢!”
王娡看劉啓一副慈父的樣子,淡淡笑着。
若是普通百姓家,夫妻恩愛,孩兒嬌憨,這是多麽和樂美滿的畫面!王娡不由歎了口氣。
“愛姬有什麽不開心嗎?”劉啓問道,把平兒交給乳母去哺乳。
王娡搖頭:“聽說聖上要永巷選一宮女,冊封公主,送去匈奴和親?”
劉啓點頭,咬牙切齒道:“匈奴惡寇,在我邊境襲擾,燒殺搶掠!和親隻是權宜之計,也是減少征戰,休養生息啊!”
“匈奴勢力衆多,和親隻是安撫一支。并不能根本改變現狀。聽說小股勢力,經常騷擾百姓……”王娡憂心忡忡地說。
“國力不強,民生爲重……待積蓄力量,國富民強,必将那匈奴斬殺殆盡!方消弭我國仇家恨!”劉啓惡狠狠地說。
平兒越來越依戀母親。這種嬰兒期的不安全感,讓她看不到娘親就哭泣。王娡隻得把她帶在身邊。
出于女兒剛出生就和她分開,錯過了平兒最初的成長歲月,王娡更是心疼女兒,百般寵愛。
“平兒乖,讓阿奶抱抱!”慎夫人愛不釋手,把平兒抱在懷裏,逗弄着。
“夫人爲何不生養?”王娡看慎夫人這麽喜歡小孩,好奇發問。
慎夫人也就二十五歲,比王娡大一些,按現代的說法,最佳生育年齡。
慎夫人眼神暗淡,“聖上不讓本宮生養……”
看慎夫人一臉戚色,王娡擺擺手,讓宮人們退去。
撫摸着平兒肉肉的小手,慎夫人不禁垂淚,“聖上從代王之位登基,之後冊立太子。太子是國之根本,朝野所期。”
“豐沛功臣,一直想控制聖上;諸侯各王,也暗中伺機。我與伊姬,都是諸侯獻與帝王。看似得寵,帝王并不信任……怕我們是受人指使,魅惑帝王,禍亂江山……更不敢讓我生子,怕有人扶持我和孩子,争奪太子之位……”
“聖上攜我與皇後到上林苑遊玩。宴請大臣時,郎署将我與窦皇後坐席,都安排在聖上旁邊。那袁盎把我的坐席拉到聖上後面,稱尊卑有序,皇後是妻,我是妾,民間尚不能寵妾滅妻,帝王更不能讓妃與後平坐!”
“我憤然離席……聖上勸我低調,向皇後認錯低頭,說怕他千秋後,我落得人彘下場!……”
慎夫人泣不成聲,王娡不知如何安慰,隻能拿絲帕幫她擦淚。
“從那時起,我就知道,皇後之位,我不能再想了。曾經,帝王歡喜之時,私下說過立我爲後……”
“聖上爲江山永固,鐵心扶持太子,”慎夫人凄然一笑,“你那瞎眼婆婆,年老色衰,憑什麽穩居後位?是母憑子貴!”
王娡聽得默然。就自身利益而言,她也不希望慎夫人有子,給大漢帝國帶來動蕩。畢竟,将來她的兒子,要繼承劉啓的帝位,才能成爲千古一帝。
怪不得姚翁讓郅都傳話,囑她不可與慎夫人太親近。一則,慎夫人正得聖寵,與她親近必然受人關注;二則,窦皇後正焦慮慎夫人哪天會取代她的後位,看她與慎夫人親近,定會懷恨在心;三者則是皇後與太子,母子一體。她作爲太子姬妾,如不符合他們的利益,可能會被再次抛棄甚至丢掉姓命……
這深宮中,長袖善舞、背景雄厚者不計其數。區區一個王娡,不過路旁蝼蟻,反掌即滅。
這也符合黑暗叢林法則,誰耀眼誰就是衆人的攻擊對象。之前就是“當生天子”的偈語,使得她連遭算計。
有話說,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有姚翁暗中支持,娘家長陵田府也會傾力相助。隻有慢慢擴充實力,隐忍且低調,王娡才能成爲最後的勝者。
感謝支持陪伴!比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