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在理會站在門口神色痛苦難捱的紀延,轉身回家,連句安慰的話也不曾留下。
淩星在院子裏看到了時述,時述抱着二團盯着門口,也不知看了多久。
不過他也沒說什麽,淩星的事,他向來不會插手,而且他跟紀延的關系也并不是很好。
淩星到底還顧念着跟紀延那星點的少時情誼,回到家,她拿出手機給江菀打了個電話,讓江菀過來接紀延回去。
江菀接通電話後隻冷淡的應了一聲,再沒說什麽了,事關紀延,她現在對淩星無疑是失望的。
但又有什麽關系呢?
淩星現在完全不在乎她是怎麽想的,現在對她來說,江菀和紀延不過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今後就算有往來,也是兩家的長輩有往來,小輩在她和紀延這一代是再也不可能了。
距離高考還有兩天的時候,淩爸淩媽都放下手裏的工作趕了回來。
他們其實一直也沒有多在意淩星的成績,但高考這種事關一聲的大事,别人的孩子都有父母陪,他們的孩子也必須得有父母。
淩星本來是沒覺得有多大壓力的,但眼見父母眼底的緊張焦慮比她還多,她的情緒也被帶得緊張了幾分。
按照淩星目前的成績高考肯定是沒問題的,後面的幾次考試,雖然說她都有藏拙,但按照她做的那些題的分數來算,跟裴衍的分數也不相上下,甚至還略勝裴衍。
能影響她高考成績的隻有一個因素,那個有着不知名力量的系統。
從邱意琳那越來越輕蔑的眼神也能看出來,系統一定會有所動作。
蘇清絡那邊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在這一刻,淩星突然覺察到了命運确實是無法掌控的東西。
這段時間她躲過了系統的種種刁難又怎樣呢?系統依舊能在她的高考成績上給她最緻命一擊。
那種力量是無形的根本無法阻止,除了坐以待斃她根本就沒有别的辦法。
可坐以待斃又豈是她的性子?
總得想些法子……
……
距離高考還剩下兩天時,高二三班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俞盼的父母突然來到學校,并找到了俞盼所在的班級,不由分說的拉着俞盼就要回去。
俞盼當然不同意回去,但是她的父母态度強硬異常,表明了就是要俞盼回家。
俞盼的父親真的人高馬大,應該是中年發福,他頂着碩大的啤酒肚,滿臉橫肉,看過去就不是好惹的。
他說:“我讓自己的女兒回家,你們這些外人有什麽資格阻攔?!”
這句話成功的讓于姐伸出拉俞盼的手也縮了回來,隻能在一邊幹着急,試圖用大道理說服俞爸。
她終究是異想天開了,俞爸就不是個會聽勸的人,尤其是還有俞母在一旁煽風點火。
從他們的聊天中也能聽出來,他們就是怕俞盼參加高考考上好的大學後,就脫離他們的掌控。
這對父母簡直自私到了極點。
俞盼被拖拽着往校外走,緊抓着窗戶框的手指被俞母一根根掰開,她眼裏的光在消失,絲絲縷縷的絕望透了出來。
不該多管閑事的,淩星努力告訴自己,可想想自己那被扼住喉嚨的命運,在這一刻,她覺得身不由己的俞盼跟她何其相似啊。
可沒人能救得了她,她或者能救得了俞盼……
于是淩星加快腳步擋在了俞盼父親面前。
俞爸并不是什麽有素質的人,他惡狠狠的瞪了淩星一眼:“滾,不要多管閑事。”
說話間滿臉橫肉亂飛,威脅意味明顯。
淩星不動,轉而問他:“你讓俞盼回去,是不是不想讓她參加高考?”
俞爸裝都不裝了,一開口就唾沫星子亂飛:“老子就是不想讓她參加高考,違法嗎?”
淩星急忙後退兩步,與他拉開距離。
當然是不違法的,我國的教育制度是九年制,也就是說初中畢業後已經完成了九年義務教育,而高中不屬于義務制度教育範圍,所以俞爸堅決不讓俞盼參加高考也不違法。
“當然不違法,”淩星伸開雙臂擋在俞爸面前:“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訴你,今天你真的帶不走她。”
俞爸雙眼瞪得更圓了,他沒來得及說話,又有一個女生站在淩星旁邊,也像淩星一樣張開手臂,語氣堅定有力:“對,有我們在,今天誰也帶不走俞盼。”
淩星看了一眼站在她旁邊的曾知樂,曾知樂調皮的沖她眨了一下眼睛,小臉上卻滿是堅定的神色。
随着曾知樂的幫助,夏念初和陸淺沫也紛紛站了出來。
孫信更是帶着好幾個男生擋在淩星她們面前,他笑的爽朗:“這種有可能會打起來的事,怎麽能讓女孩子沖在頭陣?是欺負我們二三班沒有男生嗎?”
“怎麽可能?”那群男生異口同聲:“二三的學生,今天誰也别想帶走!”
俞爸氣得胖手指頭都在抖:“你們……你們給我讓開,你們這群人找揍是不是,我告訴你們……”
威脅的話說到一半,到底也沒能說出口。
威脅又能怎樣呢?
說白了,他們這群同學都是即将要參加高考的學生,但凡動手傷到手臂不能寫字之類的,俞爸就要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
而且這群同學裏有很多人家庭都是非富即貴,絕對不是俞爸這種工薪階級能得罪得起的。
俞爸是不懂這些,但沒關系,滿臉欣慰的于姐在一旁耐心的給他做科普。
說到最後,俞爸隻得滿臉不情願的放開俞盼的手臂,罵罵咧咧的轉頭走了。
俞盼被重重甩在窗戶旁,有幾個女生急忙過去扶她,又反複看她的手臂有沒有受傷。
俞盼雙眼無神的盯着地面看了一會兒,又看了眼形成一堵肉牆還沒完全散開的同學們,她突然将臉埋在雙膝間,失聲痛哭起來。
剛剛她爲了掙脫真的很拼命的在掙紮,可她的父親到底是個中年且健壯的男人,憑她的力量根本就掙脫不了,他們兩個力量懸殊太大。
就在俞盼以爲自己的人生或許就這樣永遠被封禁在黑暗中,徹底無法見到天日時,這群同學紛紛站了出來。
他們手握利斧,将牢固封印着她的黑暗之門劈出道道裂痕,屬于他們自帶的微弱光芒,透過裂痕照在她的身上。
溫暖驅散寒夜冰涼。
就在這個時候,俞盼突然就想起曾經看到過的一句話:“萬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進來的地方。”
何其有幸,那束光不偏不倚的照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