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星仿佛沒瞧見院子裏劍拔弩張的情況，隻望着林樾，眼中全是期盼。
他手中的菜刀，雖然沒閃着寒光，但也讓人有些怵。
歐輝的眼神閃了閃，拳頭不由自主地放了下去。
林樾在戚星的期盼下向他走過去，不慌不忙地接過那顆胖乎乎的冬筍，再接過那把刀。
她當然用菜刀剝過冬筍的。
衆人眼睜睜地看着林樾将冬筍放在地上，給戚星示意，手起刀落，将冬筍厚實的外殼切開一道縫，再用刀順着那道縫剜進去，很快将嫩白的冬筍芯子給剝了出來。
戚星啧啧贊歎：“林掌櫃厲害，這一手刀功，也是絕了！隻是這冬筍，外殼看起來這麽厚，切開隻得這一點點，我還以爲挺難剝開的呢。”
林樾站起來，将冬筍遞給戚星：“再厚的外殼，也敵不過一把菜刀。”
她轉過頭，望向黃阿姨：“黃阿姨要走，我把這個月的工資給你結了吧。”
她好像忘了那把菜刀還在她手上。
林樾又對歐輝說：“我爸和黃阿姨，的确隻發乎情，止于禮。你要的什麽賠償，我一分錢也不會給。倘若你再鬧，玷污我爸的名譽，我即刻報警。”
她的神色極冷，态度堅決，右手緊緊握着那把菜刀。
戚星又遞過來一顆胖乎乎的冬筍：“我們人多，一顆冬筍怕是不夠吃，再切幾顆吧。這刀利不利，要不要磨磨？”
林樾接過冬筍，又蹲在地上利落地給了冬筍一刀：“不用，這刀快着呢。”
戚星伏在窗台上看她：“那你小心些，别割了手。”
兩個人旁若無人地聊着。
黃阿姨看着那把菜刀，一咬牙，沖歐輝喊道：“我和林泉之間的确清清白白，你要再胡說，我老闆可就報警了！”
她又朝林樾道：“林掌櫃，這個月工資我也沒臉要，剛才我那不成器的兒子推了林大哥，這錢就留着給林大哥看病吧。”
歐輝想說什麽，但瞄了一眼林樾手上的菜刀，将滿腔的髒話給咽了下去：“歐亨，幫你媽收拾東西！”
黃阿姨的東西其實不多，來的時候一個旅行包，走的時候也是一個旅行包。
但她住的房間有空調，有衣櫃，床上鋪的被子一看就很貴很暖和。歐亨正要去攏被子，黃珍呵斥他道：“這是民宿的東西！你媽除了這幾套破衣衫，來的時候什麽都沒有！”
她的聲音很高，外面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黃珍拎着旅行包，朝林泉躬了躬身：“林大哥，多保重。”
林泉張了張嘴，歎息一聲：“你也多保重。”
她又朝林樾說：“林掌櫃請放心，我不會再讓這個人來鬧事的。”
她轉頭看歐輝：“你走不走？！還等着别人報警？你自己是什麽貨色，幾斤幾兩不知道？”歐輝這些年在外面濫賭，惹了不少人，大不了和他一起玉石俱焚。
歐輝沒想到眼前這個被他打、從來不還手的老婆，挺直了腰肢，會用這種口氣和他說話。
他倒是軟了下去，嘴裏嘟嘟囔囔：“我這綠帽子戴得可真冤……”
隻是這聲音，低得隻有他自己才能聽得到。
他素來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人。
歐家人離去，院子裏恢複了清靜。
林樾扔下菜刀，走到林泉身邊：“爸，去醫院吧！”
林泉搖搖頭：“我沒事了，我現在隻想躺着。林振，你扶我進去。”
他是對女兒有些生氣的。
林樾看着爸爸顫顫巍巍的回房，抿了抿嘴。她知道爸爸很喜歡黃阿姨，也很同情黃阿姨，可黃阿姨說了謊，她不能原諒。要是恰好今日她趕不回來呢？要是沒有戚星的幫助，今天的場面該如何收拾？她爸那人，素來心腸軟，說不定就真的被那個流氓給敲詐了。
她站了一會，轉頭問戚星：“你的手……”
戚星的右手，又腫了一些。
有點像豬蹄。
戚星有些抗拒林樾看他的手。他的手沒腫之前，是多麽好看的一隻手。
林樾細細打量着他的手，柳眉蹙着。
從戚星的角度看去，她的眼睫毛輕輕顫着，像是蝴蝶扇動的翅膀，又像是微風拂過的平靜的湖面。她的右臉側，靠近耳朵的地方，有一顆小小的紅痣……
林樾擡頭，一臉的擔憂：“還是去看看吧。”
戚星趕緊若無其事地将腦袋轉過另一邊：“沒事，從藥店買些藥酒擦擦就好了。”
林樾語氣堅定：“那怎麽行，都腫成這樣了。走，醫藥費我替你付。”
她不等戚星答應，自己先走了出去。
外面看熱鬧的人已經散去了，林婷婷正在打掃地面。見林樾和戚星一前一後地走出來，眨眨眼：“姐，你們要去哪裏？”
“戚星的手受傷了，我帶他到張醫生那裏看看。”
專門看跌打損傷的張中醫就在林樾民宿前面的一條街道的巷子裏。
其實并不遠，但林樾還是将電動自行車推了出來，遞給戚星一頂安全帽。
戚星有些忸怩：“不是不遠嗎？走路過去就行了。”
“還是騎車去吧，那位張醫生脾氣古怪，天色一暗就要關門睡覺的。”
林樾跨上小電驢，扭頭看戚星：“快上來。”
戚星一咬牙，長腿一跨，小心翼翼的和林樾隔開了大約十厘米的安全距離。
小電驢一溜兒的絕塵而去，旁邊的彩鳳五金店，吳彩鳳嗑着瓜子，眯着眼看着消失在人群中的一雙人，啧啧兩聲：“怪不得介紹多少人都不願意，原來林掌櫃喜歡小鮮肉。”
她閱人無數，當然一眼就能瞧出，戚星的年紀隻會比林樾小。
吳偉探頭出來：“說什麽呢你，對了，今晚吃什麽？”
吳偉的年紀比吳彩鳳大一些，這些年養家糊口不容易，一笑起來兩邊的魚尾紋能夾死蚊子，看起來很老相。
“能吃什麽，吃老臘肉呗。”吳彩鳳說，“金子剛剛打電話來，說他到靈秀山挖冬筍了，今晚就吃老臘肉炒冬筍。”
吳偉一臉的莫名奇妙：“臘肉就臘肉，說什麽老臘肉？”
吳彩鳳哼了一聲：“和你說不着。”說完兀自鑽進店裏。
小鮮肉戚星小心翼翼地坐在林樾後面，一雙長腿無所适從。
此時已經五點了，日頭消失了，風刮起來，在小電驢上特别冷。
路上行人匆匆，林樾騎小電驢的技術，和她開面包車一樣不穩定。
小電驢在有人的地方，慢吞吞的，比蝸牛還要慢。
過了有人的地方，林樾猛地加速，戚星猝不及防，差點撞在她背上。
林樾說：“以前我的手脫臼，就是去張醫生那裏看的。我爸之前摔斷腿，也是在那裏看的。”
風有些大，她又開得快，戚星沒聽清楚，不得不伸頭，離林樾近一些：“什麽？”
林樾又說了一遍。
這回戚星聽清楚了，他說：“高手在民間。”
他離得很近，就在她的右邊。明明他們都戴着頭盔，可林樾突然感覺到一陣心慌意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