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星給林樾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幾大包行李上，以及昨晚……
不，不能想。
林樾覺得自己的臉頰有些發燒。
戚星的确像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貴公子。她遙望着道路旁大片的油菜花，說：“戚先生應該很少接觸鄉下的生活吧？”
戚星說：“也不算少，我之前在居住的城市郊外農場裏，租了一小片田地種菜，閑暇了便過去澆澆水，施施肥什麽的。”
林涵聞言，撲哧一聲笑出來：“那算什麽鄉下生活，像我們以前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幹活，曬成非洲小哥，才是真實的鄉下生活。”
戚星看着臉皮有些黑、剪着闆寸頭的林涵，又看看臉皮白皙的林樾，一時不省得林涵口中的“我們”，有沒有包括林樾在内。
林涵倒像是半個農夫，可林樾實在不太像。
盡管現在民宿後面有一大片地，種着菜，養着雞鴨魚，但在戚星心中，林樾的氣質……嗯，有些不好定義。
林涵簡直就是個話唠：“以前農忙的時候，我爸總剛好跑長途，田裏的活都是我幹。那時候還沒有收割機呢，割稻谷得趁早，我每天四點半就起來做飯，五點就到田裏去。早上涼爽是涼爽，可就是蚊蟲多……都迷了我的眼了……我以爲我去得挺早的，沒想到林樾比我還早……”
這時候林樾突然說：“小心！”
林涵腳下猛踩刹車，要不是安全帶勒着，戚星差點就撞到前面的座椅去。
一頭黃牛，從油菜花田裏慢悠悠地走上來，大大的眼睛淡定地看了一眼他們，才甩着尾巴，慢悠悠地離開。
林涵驚魂未定：“好險。”
戚星卻是覺得挺有意思。這回厚着臉皮跟着林樾來一趟，也不算白來。
今早懷疑的事他思慮了又思慮，到底沒和林樾說。萬一那人說得對，許是他想岔了呢。現在林樾好端端的，他就不和她說了，免得她有心理負擔。
戚星正想着，林樾轉過頭對他說：“接下來的路更難行，戚先生抓緊了。”
林涵雙手緊緊抓着方向盤：“以前騎着摩托車來，倒是覺得不算難走，現在開面包車，技術還退步了。不過，這路都多少年了，也不修一下，他們出出入入的，多不方便……”
說話間，面包車猛地颠簸了一下，熄火了。
林涵一拍大腿：“肯定是陷泥坑裏了。”
剛才他就瞧見了，在路面上有一個大泥坑。
車裏開着空調，下了車才發覺，遠離城鎮的鄉下，美是美，可也怪冷的。
林樾正要去幫着找些什麽東西墊着，戚星攔着她：“這些活都是男人幹的，林掌櫃趕緊回車裏去。”
林涵也說：“你來開車，我們兩個男人推車就行了。”
于是林樾就站在面包車旁邊，看着兩個男人忙忙碌碌的找稻草，再将稻草墊進泥坑裏。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偏向戚星。
天氣冷，戚星卻穿得并不厚，隻套着一件薄的黑色騎手服，拉鏈都沒拉，裏面是一件灰色的圓領運動衣，下身是一件同色的運動褲。
他的白色運動鞋踩在泥濘的路上，早就髒了。
可他仍舊不在乎地埋頭将稻草塞進泥坑中。
小夥子挺好的。當初收到那幾大袋行李時，她還以爲戚星可能是一位挑剔的房客。可戚星很好，很乖。到這鄉下來，他非但沒有半點嫌棄，還流露出一種天真浪漫的氣息來。
通常天真浪漫的人，骨子裏都是很善良的。
林樾想着想着，卻是一怔，不明白自己爲什麽要用“乖”這個形容詞。像是形容某種很乖很聽話的小動物。
明明戚星的氣勢還挺猛的。比如現在，林樾看着他長腿邁過水渠，彎腰從田裏扒出一把稻草。他彎腰的一瞬，騎手服遮掩不住他的一截腰……
咳，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林樾移開視線，看向盛開的油菜花，看向灰蒙蒙的天，遠處沉沉的山，然後對上林涵的一臉壞笑。
林樾落落大方，對林涵說：“現在應該差不多了吧。”
水渠裏流淌着清澈的水，兩個男人就着冰冷的水洗了手，齊聲對林樾說：“發動吧！”
兩個男人的手才堪堪放在面包車上，就聽得面包車一陣轟鳴，瞬間沖出了幾十米。
林涵悄聲對戚星說：“看到了吧，林樾這個人，是很兇猛的。”
兇猛？戚星琢磨着，這個形容詞是不是有些奇怪。明明林掌櫃的外表很美，爲人也很良善。
林涵繼續說：“以前我們的爸爸都去跑長途，我沒飯吃都是找她，她每次都逼迫我吃很多菜，可那時候，她煮的菜很難吃。”
其實是他自己挑食。林樾隻是按着林茂叔的吩咐，經常煮些胡蘿蔔、菠菜什麽的給他吃。
戚星替林掌櫃平反：“林掌櫃的廚藝很好。她煮的米粉，很好吃。”
“那是因爲米粉好。”林涵不以爲然，“米粉是我同學親手用傳統手法做的，可是現在那些機械化的生産線都比不上的美味。”
林樾從駕駛室下來，叫他們：“快過來呀。”
米粉雖好，但這裏确實太偏遠了。
到了村落，甚至連面包車都開不進去，隻能将車停在外面，走路進去。
石塊砌的牆體，低矮的房屋，幾頭黃牛在長得彎彎曲曲、沒了樹葉的古樹下嚼着稻草。古樹下的大石闆上，幾大根粗壯的樹幹交織在一起，燃燒着火光。幾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圍着火堆，手裏做着編織的活計，目光好奇地看着林樾一行人。
林樾朝老人們打招呼：“吃早飯了嗎？”
老人們應道：“吃過了！你們是來找楊磊買米粉的吧？”
林樾笑盈盈的應：“是呢，楊磊做的米粉很好吃。”
戚星和林涵走在後頭，看着白發蒼蒼的老人，再看看像是從古老時代穿越過來的村落，忽然有一種悲涼的感覺。
他問林樾：“林掌櫃，這村落，應該沒有多少孩童吧。”
林樾朝坡下走去：“這裏比較偏遠，小學早就撤了，年輕人都将孩子送到林樾鎮上去，他們再在外面打工。這裏剩下的，都是不願意挪窩的老人。”以及楊磊。
他們從林樾鎮過來，也足足走了一個多小時。的确是太偏遠了。怪不得路都不修了。戚星心裏想。
他倒也沒有總以爲華夏處處都像大城市那般發達，隻是真實接觸到之後，有一絲吃驚。
楊磊的家，住在村尾，同樣也是低矮的石頭房，但大大的庭院倒是收拾得很幹淨。庭院裏都是用石闆鋪墊的地面，靠窗的地方種着一株桂花。
還沒進楊家，就看到幾個架子上放着一簸箕一簸箕的米粉。
林涵拎着兩大袋東西，在門口喊：“楊磊，楊磊！你在家嗎？”
“嗳！在呢！”有人應聲，從房子裏走出來。
戚星看到楊磊，不由自主地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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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