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的建築樹木被山洪摧毀,街道旁停放的車輛像是玩具一般,成爲被洪水玩弄在股掌之中的漂浮物。
酒店面前的大巴車隻剩一輛還沒走,裏面的人甚至還沒做好準備,便被沖走。巨大的水壓,連車門都打不開。
山洪所過之處,隻留下滿目蒼夷。
六點三十分
白祀手指顫抖點開圖片,這些都是是曙省市區的圖片,那山區呢?怎麽一點聲音都沒有?
他記得景遠洲去的地方正是山區。
何昭給景遠洲發了消息,沒有回應。
“王媽那邊派了人跟過去,主子他現在位置找到了嗎?”
何昭看着白祀搖了搖頭,“王媽說跟過去的保镖,目前也沒有回複的。”
「王媽很煩:景遠洲沒有出來,有一隊人被分去市區了。目前有一個人回複。山區暫時還沒有人,現在已經派離得最近的人趕過去了。老爺子那邊也在聯系人,但是曙省太遠,能用到的人不多。」
王媽臉上一片肅殺之意,和平時看到的樣子大相徑庭。
雲城景家救援的飛機已經盤旋在空中,朝南方曙省飛去。」
「王媽很煩:當地政府已經派人救援了。雲城的人就算是現在飛過去,也至少需要兩個小時。」
「王媽很煩:白祀,老爺子說那邊不需要你過去,好好呆在這裏。」
何昭看見群内王媽發的話,看了一眼白祀,眼裏帶着憂慮。
白祀捏緊拳頭,緊抿着唇。
“白祀,景家這邊需要有人看着。”
何昭拍了拍白祀的肩,看着推門進來的王媽,兩個人看着白祀,對視一眼。他們清楚白祀從此時開始,便不再是之前的身份了。
王媽看着手上老爺子發來的信息,“再做一份親子鑒定。”
王媽走到白祀面前,想拔一根頭發。
白祀知道王媽要做什麽,别過頭去,渾身充斥着抗拒。
“我不做!主子還活着!”
王媽眸色冰冷,“這是主子的命令。”
景家繼承人換人不是一件小事,這個過場,必須再走一遍,景遠洲早就料到老爺子會這麽做,特地囑咐過王媽。這柳園裏,所有人都不能違背景遠洲的命令。
白祀僵硬着身子,沒再躲避,看着王媽道,“不過就是一場雨,不會死人的,對不對?”
王媽将頭發收起來,沒有回答白祀的話。
手機亮起,又是一條新聞。
「爆:景遠洲于今天下午爲粉絲抵達曙省,一千餘人提前一小時撤離,成功避難!」
「白衣貞子:景遠洲呢?我看撤離的粉絲說,他們這邊景遠洲還沒出來!不會還在路上吧?這要是在路上,那可危險了!」
「遠洲手中躺:我本來打算早點撤離的,但是夫人一直讓我們留在那!要不是她!我們這邊早就撤個精光了!現在景遠洲還在那邊!根本沒有走!求求了,快點去救他!」
接下來,“遠洲手中躺”放出了她和“景遠洲第一夫人”的聊天記錄。
「景遠洲第一夫人:你走什麽走?不是說好陪我們一起留在這裏,等到二十九号的嗎!叛徒!」
「遠洲手中躺:景遠洲都已經來了!你還想怎麽樣!我們的活動不就是爲他而辦的嗎?現在還要做什麽?」
「景遠洲第一夫人:我們都爲他做了這麽多!他怎麽能說離開就離開!」
「遠洲手中躺:你簡直不可理喻。之前景遠洲注銷賬号,估計也是因爲你說了什麽,我來找你的時候,看見你們了!現在酒店裏的人,大半都走光了,你就不要在群裏發消息讓粉絲留下了,萬一真的出事怎麽辦?」
「景遠洲第一夫人:下個雨,能出什麽事?他如果真的愛我們,就應該聽我們的話!他那麽适合電影,怎麽能說退就退?考慮過我們的感受嗎?他要是不答應我的要求,我絕對不會同意離開酒店!」
「遠洲手中躺:你想呆着就呆着,景遠洲剛剛私信我了,讓我在群裏發言把人都帶走,我聽他的。」
「景遠洲第一夫人:賤人!你憑什麽能和他聊天?你故意踩着我上位!」
「遠洲手中躺:你真的應該去看看醫生,我才是群主,你的管理我撤了,想退就退吧。這個群本來就是爲了景遠洲而建的,不是爲了滿足你的私心。」
“遠洲手中躺”放出的聊天記錄有很多。
最後的幾頁,全是“景遠洲第一夫人”罵人的髒話,然後以一個紅色感歎号作爲結尾。
「遠洲手中躺:景遠洲是爲了我們才過來的,我們不能讓他寒心!你要知道,他今天早上的ip還在幾百裏外!這難道還不夠嗎!你是要他爲了我們把命葬在這裏才開心?嘴巴能不能幹淨點?還真以爲自己是他夫人了?你這惡心的人,别來禍害社會了!」
她才大一,這次活動都沒告訴父母。雖然她性格平時看起來很好欺負,但是也有自己的底線。她絕對不會拿人命開玩笑!
「唯獨有光:所有聊天記錄大緻的意思便是,如果“景遠洲第一夫人”不強行要求這些粉絲留在這,恐怕人早就清空了。」
「遠洲手中躺回複唯獨有光:我敢确定!如果不是她刻意讓我們留在這裏的話,我們一千三百名粉絲,絕對不會出現任何生命危險。因爲景遠洲來的時候,不僅帶了車,還聯系了政府的人。在景遠洲到來之前,就已經有政府來人疏散過了!但是有小道消息說他會來,但是沒人當真!」
「唯獨有光回複遠洲手中躺:現在隻能等待救援了。之前青蕪還說過,這邊會下雨,讓各位注意的。政府做了排洪措施,但是這山洪太猛了,根本毫無防備。唉,說真的,與其在這幹等救援,不如再求求願,不一定有用,好歹也圖個心理安慰。」
「遠洲手中躺回複唯獨有光:如果景遠洲因爲我們出了事,我們真的會崩潰!」
在某博上,曙省的賬号下全是景遠洲的粉絲。
他們在一遍又一遍祈求政府早點派人救援。
這場動靜實在是太大,不少人已經做了回應。
青蕪在走出柳園之後,便尋着景遠洲的微弱氣息瞬移到曙省。
人在這?
她看着面前倒塌的酒店,眉頭緊擰。
什麽豆腐渣工程?當年她在人間的住所,這幾百年來也多遇洪災,連根基都沒有動一點。
這酒店明顯地基不牢。
在這裏,有死亡的氣息。
這個女孩是因爲來不及離開,被倒塌的房子砸死的,剛剛斷氣。青蕪感知到腳旁邊,被壓制在水底的死人,靈力微動,那女孩飄了上來。
救援的人很快便到,青蕪看着這個女孩,輕輕動手,蹲下身,“魂幫你固住了,就看你自己了。”
她的命本不該絕,是有人插手了,導緻她半途走錯了道。
青蕪看着這死線,旁邊還萦繞着一線生機。
生機已斷,那線指着的正是景遠洲的方向。
在這裏,沒有人可以看見她的動作。
時間在這一瞬,靜止。
翻滾的髒水,漫天的雨水,湧動的雲層,陡起的狂風,一切的一切都在這一瞬停滞下來。
青蕪表情平靜,眼裏湧動着風暴,看着這髒污泛黃的水,啓唇,“開。”
随着這一句話,地面過腰的髒水在她腳下打開一條道路,青蕪緩緩落地,靈力包裹着她的腳。
倒塌的酒店随着青蕪擡起的手,漂浮在空中,青蕪看見被壓在酒店之下,無聲無息的男人,心裏微滞,瞬步便移到那處。
“蠢,不是讓你好好保管我的尾巴嗎。”青蕪看着腿被壓折,腰部一直在淌血的男人,隻覺得心髒在這一瞬間被揪緊。
很奇怪,明明沒有受傷,但是還能感覺到痛意。
青蕪看着滿手的鮮血,下意識輸送靈力。可是他隻是人類,巫山的治療方法對他而言,沒有任何作用。
當時救掉崖的蔣斯年時,她便知道了。
他的臉,好冷。
青蕪抱着景遠洲,消失在原地。
靜止的時間開始流動。
巫山帶出來的藥,有給人續命的東西。青蕪抱着景遠洲,把瓶子裏的藥,塞進他嘴裏,看着他慘白的臉,面色複雜。
按照道理,他的死劫還沒到,應該不會出事。怎麽會發生差錯?
青蕪無法準确推算景遠洲的劫數是在哪一天,靈力湧動一周後,青蕪手指收緊,看着那張被碎石劃傷的臉,低聲責罵,“笨蛋,都說了,别亵神。”
人類不會被天道認可站在神的身邊。
景遠洲變成這樣,這是天道降下的懲罰,連青蕪都無法阻止。她終于明白祭司爲何要給景遠洲所求之願後打叉了。
原來是……
所求之願,皆不可得。
天命如此。
青蕪的靈力不斷輸送進景遠洲體内,催着這續命的藥在景遠洲身體内發揮藥效。
青蕪抱着景遠洲,看着他的臉,沉默不語。
好好的一張臉,還多了個猙獰的血口子。
真醜……
腿也折了。
她的眷者還沒有哪一個能過得這麽慘的。
青蕪隻覺得一股煩躁之意,湧上來,她看不得景遠洲變成這樣。
這讓她想起了巫山上那隻折翅的靈蝶。
那靈蝶是巫山上最漂亮的一隻。常常在青蕪修煉的時候陪着她,可是卻被祭司折斷了翅膀死在了她面前。
祭司說,“這是教你的第一件事。”
“神不可偏愛。”
青蕪看着地面上的靈蝶,不解,“爲什麽?我也很喜歡其他的靈蝶呀!它好看,我喜歡它,有錯嗎?”
祭司眼裏帶着悲憫,“它已經走向往生,這是它的命。青蕪,你要記住,你能喜歡千萬隻靈蝶,但是不能隻喜歡這一隻。即使有,也不該讓它呆在你的身邊。”
“我不明白。”
“你以後會明白的。”
……
“我明白了,人類也如那靈蝶一樣。”青蕪手指從景遠洲臉上滑落。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青蕪聽見了人聲。
救援的人來了,記者也随之趕到。
這是離倒塌的酒店最近的醫院,下面也被洪水淹沒。
青蕪迅速将自己的身體隐形,扯開景遠洲的口罩,把人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景遠洲!”救援的人一眼便看見漂浮在水上的景遠洲,立刻呼喚人,把人救走。
青蕪站在遠處,沒有跟上去。
「王媽很煩:找到了!主子那邊有消息了!」
「何昭:立刻送曙中醫院!那邊還沒被淹!」
白祀沒有發言,隻是沉默着看着消息,得知景遠洲還活着後,跪在地上,把祠堂裏的香清理幹淨。
額前磕紅的一塊,已經滲出了血。
小聲bb:應該不虐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