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房門關好,阻隔了那陣冰涼的冷空氣,把手裏拎着的竹籃放到桌上,“迦南給你烤了柿子,趁熱吃吧。”
她靠近時身上沾着的雪粒子也簌簌地往下落,剛好落在了青年搭在桌面上的指尖,令他不自在地蜷了蜷。
趙玉瑭探頭去看他鋪在桌面上的經書,有一卷是他剛剛在抄的,隻抄了一半,上面字迹半幹,字體潇灑好看,“我聽說你是因爲我才破了戒,謝謝你。”
她安靜地直視過去,語調很溫和,“我叫趙玉瑭。”
神奇的是,他在聽到這個名字的那一刻就猜到了這是哪幾個字,絲毫沒有遲疑。
他有點莫名的無所适從,下意識蹙起了眉,很是冷漠地沒有應聲,态度拒人千裏。
趙玉瑭像是沒有注意到他在鬧脾氣,“迦南叫你摩羅,聽說每一任祭師都叫摩羅,你有自己的名字嗎?”
等了大概有十來秒鍾都沒有等到回答,趙玉瑭以爲他不會出聲了,卻見眼前人重新拾起了筆,翻到第一頁的空白面,在上面潦草地寫了兩個字。
“祝、餘。”
趙玉瑭眨眨眼,“你叫祝餘?”
他沒吭聲,是默認的意思。
趙玉瑭便毫不吝啬地露出笑容,“那我就叫你祝餘吧。”
她見好就收,把竹籃往前推了推,“我走了,你記得吃柿子,冷了就不好吃了。”
趙玉瑭往後退了兩步,卻忽然看到祝餘“啪”地一聲将筆放下,擡起眸子直勾勾地看過來,“經書要今天抄完。”
他抿了抿嫣色的薄唇,眸尾外勾内挑,是很冷情的面相,稍一冷臉就顯得吓人,但也同樣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
祝餘語調有點僵硬,幹巴巴地說,“我還要吃柿子。”
他隻看了趙玉瑭一眼,很快就把臉偏了過去,盯着竹籃裏的柿子看,很想吃它的樣子。
趙玉瑭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她試探着拿起那支筆,“我來幫你抄好嗎?”
祝餘這次應得很快,怕她反悔一般飛快地“嗯”了聲。
經書隻是薄薄的一小冊,抄起來并不費勁,趙玉瑭坐在對面的椅子上,安靜地抄起經書,露出一截雪白纖細的手腕。
祝餘發誓,他一開始真的隻是想吃柿子,但不知何時眼睛就黏在她身上動彈不得了,他的眼中沒有美醜之分,可對面這個人卻對他有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尤其是她穿着自己的絨袍、抄着自己的經書、坐在自己的房間裏,他隻要想到這些,就覺得胸腔裏有股暖融融的力量在湧動。
他揉了揉胸口,又覺得有點煩了。
半小時後,因爲一直沒等到趙玉瑭回去,佘迦南忍不住溜過來看情況,小心翼翼地透過門縫往裏看,結果沒站穩直接把門撞開了。
“哎呦!”
趙玉瑭被驚了下,筆下一頓,一團墨色暈染開來,她一邊去撫佘迦南,一邊沖祝餘歉意道,“這張寫廢了,我在重新抄。”
祝餘臉上沒什麽表情,他瞥了眼那張紙,墨迹經過暈染變成了一顆小小的愛心形狀,雖然是黑色的。
“不用。”
他把經書合上,“剩下的我自己抄。”
佘迦南哎呦哎呦地捂着腦袋站起來,發現摩羅冷嗖嗖地扔了個眼刀過來,委屈巴巴地癟了癟嘴,又很是驚訝地拉着趙玉瑭的袖子問,“姐姐,你剛剛在幫摩羅抄經書嗎?”
趙玉瑭點頭,“嗯。”
佘迦南欲言又止,摩羅的經書從來不讓别人碰的呀。
這事兒一直到晚上睡覺,迦南都仍然想不明白,不過小孩子忘性大,纏着趙玉瑭講了幾個睡前故事後,他就裹着被子呼呼大睡了。
趙玉瑭從迦南的房間裏出來往回走,回到自己房間才發現爐子滅了,屋裏冷得驚人,她在冰冷的屋子裏站了會兒,抱起被子往外走。
“笃笃——”
熟悉的兩下敲門聲成功讓正在脫衣服的祝餘停下了手裏的動作,他略有些遲疑地愣了兩秒才發出聲音,“進來。”
果然是她。
趙玉瑭抱着被子,站在門口沒有立刻往裏走,“我屋裏的爐子滅掉了,可以在你這裏借住一晚嗎?”
這裏風格古樸,連家具都是仿古的一套,有床也有軟榻,她可以睡在軟榻上。
這要求太匪夷所思,祝餘怔住了。
趙玉瑭安安靜靜地等了會兒,在想如果他問爲什麽不去和迦南一起住,那她要怎麽回答。
但祝餘沒有問,他隻是有點别扭地偏了偏頭,聲音壓低了,好像怕誰聽見一般,“嗯。”
同意了。
趙玉瑭自覺地把被子抱去軟榻,窩在被子裏看祝餘一件件收拾好他身上的首飾。
“很漂亮。”
祝餘手指一顫,險些把耳墜給摔了,連頭都不敢回,“……什麽?”
趙玉瑭眼裏無聲地漫上笑意,“你的首飾都很漂亮。”
祝餘說不出是輕松還是失望地呼出口氣,又聽到身後那人補充了一句,“你戴着尤其漂亮。”
耳墜到底還是摔了。
他站在原地擺弄了會兒首飾,趁機發呆,但其實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麽,拖延了會兒時間後才慢吞吞地挪到床上。
床和軟榻并不相對,從他的角度也隻能看到趙玉瑭側過去的一面側顔,露在被子外的肩膀單薄瘦削,令他想起在雪地裏将她抱起來的一幕。
她很輕。
祝餘放輕了動作,躺在床上卻沒有絲毫睡意,他在心裏默背着今日剛抄的經書。
“要聊聊天嗎?”
默背被打斷,祝餘沒有丁點不耐煩,他翻了個身,靜靜凝望着夜色裏那面單薄的側影,輕輕“嗯”了一聲。
他不得不承認,他已經對她産生了濃重的好奇心,想聽她說些自己的事。
趙玉瑭的聲音裏似乎含着笑意,“我挺好奇的,你們摩羅可以娶妻嗎?”
萬萬沒想到她要聊的是這個,祝餘一下子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