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不起眼的高樓住戶裏,範旭楠邊盯着窗台的望遠鏡往外看,邊啃咬手中的餅,吃得沒滋沒味,好奇地跟隊友閑聊。
坐在他對面的是個高瘦青年,戴着框架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慢條斯理地擦着懷裏的狙擊槍,那表情深情款款,像在看自己的心上人,随口說道,“據說是有成功過的,不然那瘋老頭也不會大張旗鼓搞這麽多實驗體,他難道不知道這個危險嗎?他是心急實在等不了了。”
基因實驗的事情他們從幾月前接手,一路順藤摸瓜才找到這裏,基本已經确定了那個隐蔽實驗室的地點,但什麽時候行動還得聽隊長規劃。
斯文青年輕飄飄地把問題又抛給了趙玉瑭,“隊長,你知道的對,你說說吧。”
趙玉瑭竟也沒避諱,“有成功過。”
範旭楠震驚回頭,“真的嗎?如果真的可以通過基因改造提高等級,那這豈不是件好事?”
這可是幫普通人改變命運的機會啊。
趙玉瑭語氣很淡,“基因改造……說得容易,你得到什麽就要失去什麽,這和能量守恒是一個道理,那些成功的實驗體多數都精神力失控崩潰了,自殘都是輕的,有些人瘋癫之下連親人都拉着陪葬了。”
這恐怕也是那個瘋老頭着急尋找新的實驗體再進行基因改造的原因,可他也不想想,如果基因改造真的可以完全沒有副作用,聯邦又怎麽可能明令禁止。
範旭楠受教地點頭,聽得心有餘悸,又忍不住罵道,“那老頭真是失心瘋了,上百個小孩拿去當實驗體,完全不把人命當命,就他這種蔑視生命的人,居然還口口聲聲說自己實驗的初衷就想讓衆生平等,真是可笑。”
他吐槽完,想起正事,扭頭問了句。
“隊長,咱們什麽時候動手?”
屋裏沒開燈,光線有些昏暗,趙玉瑭坐在客廳地闆上看剛搞來的地形圖,聞言頭也不擡地說,“後天下午。”
範旭楠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後天下午有雨哎。”
他小聲嘀咕,“希望不是大暴雨。”
一語成谶。
層層堆積的烏雲将最後幾縷日光遮得幹幹淨淨,雨聲噼裏啪啦地敲打在窗戶外面,偶爾還伴随着幾聲驚雷,像某種風雨欲來的預兆,令人心中不安。
實驗室裏,許信絲毫沒有受到惡劣天氣的影響,他剛剛接收了幾十個實驗體,已經給他們注射了初步藥劑,這會兒正在研究柏意的基因樣本,而柏意就站在旁邊看着,面無波瀾地注視着窗外淋淋漓漓的雨珠。
許信摘下眼鏡看了他一眼,含糊地笑了,“柏意,你成長得很好,沒想好你會是我最成功的作品,當初見你的時候,你還是個病恹恹的小孩。”
他還記得那個小男孩被父母強行帶過來時候的模樣,那時許信的基因實驗被迫轉到地下,實驗遇到了瓶頸,偏偏還十分缺乏實驗體,他那時沒有現在的能力,隻能暗地裏将消息散發出去,吸引一些想要帶孩子改變等級改變命運的父母主動過來,柏意的父母就是如此,那對年輕夫妻對基因改造的狂熱态度和許信不謀而合,甚至還當了他一段時間的助手。
“看到你這樣我真高興,”許信感慨地說,“我想幫助更多的孩子改變命運,給他們一個成爲人上人的機會,可惜很多人都不理解我。”
柏意對他的話毫無反應。
或許是他的冷漠在這個暴雨天顯露出一種刺人的寒意,許信忽然問他,“你覺得我殘忍嗎?”
他是一個醫生,是一個科學家,但他如今卻爲了實驗四處搜刮人類作爲實驗體,完全違背了自己入學時的宣言,他如今更像是一個劊子手。
柏意冷冰冰地瞥來一眼,對他突如其來的虛僞良心嗤之以鼻,“你不是早有答案?”
許信進行基因改造實驗前後十幾年,他要是懷疑自己早就懷疑了,能這麽堅持着走下去就證明他根本沒有良心這東西。
他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說,“你比我堅強多了,很适合幹這一行,那些孩子中就算有實驗成功的,也根本比不上你。”
柏意對他來說始終是特殊的,這不僅僅是因爲他是許信最得意的作品,更因爲在柏意眼中,許信看到了和自己一樣的靈魂,這也是他毛冒險找上柏意的原因,他知道柏意歸根究底和自己是一樣的人,知道他一定會答應自己,對他們這類人來說,别人的生命跟自己的利益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外面“轟隆”一聲,雨下得愈發大了,柏意沉默地凝視着外面的景色,眼神晦暗不明。
他來到這裏已經快五天了,離實習的日子最多還有半周,然而許信的實驗如果沒有進展,他不會被允許走出這裏。
許信……
柏意目露厭惡,他本身對許信這個人沒什麽看法,對他來說根根不值得在意,但現在許信影響到了他的正常生活,這讓柏意覺得厭煩。
他還要實習,要工作,要等趙玉瑭的消息,沒時間也沒興趣把精力浪費在這個人身上。
柏意漫不經心地想着,今晚的實驗是個好機會,他可以找準時機把許信解決掉,趁機抽身。
與此同時,外城的一處隐蔽角落,七八個穿了特訓服的男女混在一起,安安靜靜地等着站在最前面的那人發話。
趙玉瑭看着手表上指針緩慢移動,又擡頭看了眼天色,最後囑咐一遍,“第一要務是救出人質,對實驗室相關人員以俘虜爲主,如果遭到強烈反抗再用武力鎮壓。”
經過他們這幾天的觀察,那建于地下的實驗室裏至少困了上百名幼童,這次行動要想不傷害無辜人質,難度很大,然而趙玉瑭的臉上絲毫沒有難色,她身後的隊員們表情也一如既往地鎮定,站在暴雨中仿佛一杆杆标槍。
時間到。
趙玉瑭冷聲,“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