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面有一張照片和一封信,柏意先看了照片,照片上趙玉瑭穿着一身休閑服,站在某地商業街的塗鴉牆下面,正和幾個人說着話,站姿散漫,似乎百無聊賴的樣子,但她實際上是在探聽消息,僞裝後混入了人群之中,這張照片是敵方拍下的,後來搗毀對方老巢的時候,趙玉瑭順手揣進了口袋,又轉送給了柏意。
照片拍得有些糊,她頭發剪得更短了,微微偏着臉,似乎瘦了一些,但仍然很好看。
柏意一張照片反反複複看了半個多小時,像是要印到腦子裏去,眼睛都盯酸了才想起來還有一封信沒拆。
大概是時間不夠,信寫得很是倉促,筆迹稍顯淩亂,隻說了幾句自己一切安好之類的話,讓柏意好好照顧自己。
柏意拿着一封信和一張照片看了很久,連什麽時候天黑了都沒發現,直到室友回來開了燈。
“你在啊?怎麽不開燈?”
室友被靜坐在一片黑暗裏的他吓了一跳,疑惑地發問,發現柏意手裏似乎拿着東西,便走過來想看看,誰知道柏意反應很大,默不吭聲地把東西藏起來了。
他更加疑惑,有什麽好藏的啊?
唔,難不成是一些涉及隐私的東西。
他忍不住問,“好像是張照片,你的照片嗎?”
柏意收得太快,他什麽都沒看到。
柏意淡淡道,“是我女朋友。”
室友哈哈兩聲,心想你糊弄誰呢,你根本就沒女朋友。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趙玉瑭仍然沒有任何消息。
都說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正當其他人都在這麽安慰自己時,趙玉瑭卻是真的出事了。
“隊長!”
随着幾聲壓抑的驚呼,趙玉瑭迅速找到掩體藏了起來,但她剛剛不慎中彈,小腹處血液汩汩流淌,她一邊就地取材給自己做了個簡單的包紮,一邊聽着不遠處劇烈的爆炸聲響。
隊友分身乏術,沒有辦法過來支援,而趙玉瑭在此時偏偏發生了精神力紊亂的前兆,一旦她無法控制精神力,周圍的同伴和人質就會受到波及,這是她絕對不能忍受的。
她面無表情,将包紮好的傷口重新撕開了,血液的快速流失令她出現了些微的眩暈感,但與此同時,她瀕臨紊亂的精神力也躁動不起來了。
現在就賭他們的支援能盡快趕到。
趙玉瑭什麽都沒想,但當了很久縮頭烏龜的系統突然冒了出來,咋咋呼呼地在她腦子裏尖叫。
“你受傷了!你要死了!”
趙玉瑭感到無語,“這種時候你不應該給我點金手指嗎?”
系統更加暴躁,“屁嘞!你好端端的爲什麽要從軍,爲什麽要做這麽危險的事!你一直留在他身邊看着他不行嗎!”
它分外狂躁,“你要是死了,他會發瘋的!”
她在任務中救下的這些人有什麽用,一旦柏意選擇發瘋,他能将整個世界都毀了,對系統來說,這無疑是它工作的失敗,它和趙玉瑭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趙玉瑭看出它是真的無能了,不可能有什麽靈丹妙藥來救自己,便安靜下來,不管它叫嚷什麽都不答應,靜靜躺在一片廢墟之中。
戰場上彌漫着濃郁的血腥氣和硝煙味,趙玉瑭感到渾身冰冷,應該是血液流失的原因,她是超S級,就算是失血過多也能比别人多撐一段時間,沒有意外應當是能撐到救援過來的。
當然,有意外的話她就完蛋了。
系統的質問聲還沒有停止,趙玉瑭在它聒噪的聲音裏思考人生。
确實,她确實不應該離開柏意,從事這麽危險的工作,她的任務是阻止柏意做出無法挽回的錯事,本就應該一直守在他身邊,規勸訓誡。
她本身也不是個道德多高尚的人,從事這麽危險的工作很不符合她的性格。
但她還是這麽做了,爲什麽呢?好像不知從何時起,她的心态漸漸發生了變化,從一開始面對世界作壁上觀,到主動選擇融入,選擇做一些更有社會意義的事,她說不清自己選擇這麽做的原因,但很清楚地知道,她的底氣來源于誰。
系統罵得正歡,忽然聽到趙玉瑭笑了一聲,是那種沒什麽力氣,但很輕松,甚至帶了一點得意的笑,讓它困惑又茫然。
“你說不好都要死了,你還有心思笑?”
它感到奇怪,這位宿主在最開始的時候根本不是這樣子的呀,她那時冷漠又冷靜,讓它第一次嘗到了任務成功的滋味,它也十分清楚地明白她的求生欲有多強大,她是不甘去死的人。
這樣一想,其實它還發現了很多違和之處,比如趙玉瑭以前好像很少笑,她冷淡的性格和秀美的五官很有反差感,一直讓系統記憶猶新。
趙玉瑭唇角還彎着,用柔軟的語氣安撫道,“别擔心,你害怕的事情不會發生。”
她不會死的。
系統沉默了一會兒,不知想通了什麽,忽然說,“這是你最後一個任務了。”
它語氣很别扭,因爲以往都不會把這種機密消息告訴宿主了,怕宿主得意忘形失了分寸,“你任務完成得很好,經過我們統計,你已經到了可以結束任務的時候。”
至于它們都統計了什麽,關注的哪方面的數據,系統并不告訴趙玉瑭,它隻是說,“你可以回到你原來的世界,繼續活下去。”
它知道那個世界的趙玉瑭已經死了,也明白趙玉瑭做了這麽多次任務,就是爲了重新回去。
趙玉瑭突兀地沉默了。
系統問,“你在想什麽,你不高興嗎?”
傷口還在流血,痛感卻越來越模糊了,趙玉瑭想到了柏意,還回憶起了許許多多的東西,回去後,這些經曆恐怕就真的像一場幻夢了吧,說出去都不會有人信。
但她會記得的,牢牢記得。
“隊長!”
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刻,趙玉瑭好像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恍惚間竟然有種自己仍然置身雪原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