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沒事,别擔心。”
她也猜到了這次應該不是意外,趙安林說的那些都成真了,對方的确很不好對付。
季椿一聲不吭,替她拿好了書包,沉默地回家,從始至終都沒有松開攥着她的手。
兩人這個小意外沒能瞞過去,這幾天趙安林本就心神不甯,格外敏感,一看趙玉瑭受傷了就猜到幕後黑手是誰,可對方權勢滔天,普通老百姓根本奈何不了人家,他心中又怕又急,一晚上都在抽煙,苦思冥想想要找出對策。
這一晚大家都沒有睡意,趙玉瑭給擦傷的部位塗上藥水,面無表情地望着天花闆。
今天的事情顯然隻是個警告,再拖下去對方可能會做出更危險的事情。
她在心中猜測着對方的目的,房門被人輕輕推開,季椿抱着枕頭走過來,一聲不吭地擠到她床上。
他應該是剛洗完澡,頭發微濕,身上還帶着點微涼的水汽,面無表情的樣子很冷淡,看起來像是在壓抑着什麽。
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趙玉瑭還從來沒見過他這種模樣,看得人心疼。
她朝季椿伸出手,後者低着頭靠過來将她抱住,如今他早已經長成了少年人的模樣,身量修長結實,能将趙玉瑭完整地納進懷裏,可他垂着眉眼,仍然是一副依賴她的姿态。
“玉玉。”
他聲音很輕,溫熱的吐息就撲在趙玉瑭耳邊,聽不出太多情緒,隻顯得很沉很靜。
“嗯。”
趙玉瑭輕應一聲,其實兩人都有話要說,都清楚對方在想什麽,但此時此刻他們又都明白有些話不必多說。
在這個手無寸鐵的年紀,他們都沒有戰鬥的底氣,沒有選擇的餘地。
寂靜的卧室裏兩人一言不發,季椿将臉埋進趙玉瑭頸窩,緊緊抱着她,聞着她身上淡淡苦澀的茉莉香氣,心卻一個勁兒地往下沉。
淩晨時分,季椿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坐在床邊看了趙玉瑭好一會兒,最終什麽也沒做,悄悄離開了房間。
天還沒亮,客廳裏隻有一點模糊的光亮,趙安林一夜沒睡,剛從外面抽煙回來,正好撞見季椿從趙玉瑭的房間出來,不禁愣了愣。
他知道季椿跟趙玉瑭關系好,别管平時再冷再傲,面對趙玉瑭的時候都乖得不行,一直以來趙安林從未多想過,隻以爲這是姐弟情深,畢竟季椿連名字都是趙玉瑭起的,從小到大一直黏着她,關系好并不稀奇。
但眼下趙安林心裏突然有點奇怪,這都十幾歲的人了,再像小時候那樣親近不太好吧?
他嘴裏叼着根沒點燃的煙,亂七八糟地想了一通,還沒等他整理好思緒,季椿先開口了。
“爸,我決定跟他們回去。”
趙安林一下子沉默了,什麽想法也沒有了。
他在外面站了一整夜,就算心裏再怎麽不情願也不得不承認,現在他們沒有别的選擇,如果季椿一直不跟對方走,下次朝趙玉瑭撞過來的車可就不會打偏了。
趙安林拿季椿當親生兒子,但寶貝閨女在他心裏的位置無法取代,他再怎麽樣也不願意毀掉趙玉瑭的未來。
所以季椿必須離開。
盡管趙安林也是這麽想的,但聽着季椿親口說出來,他還是心痛又懊悔,難受得厲害。
他養了好幾年的小子一下子被親生父親領走,對方還是極其強勢有手腕的人,以後迎接季椿的還不知道是怎樣的生活呢,趙安林實在是不舍得。
父子倆相對無言,最後趙安林把煙揉爛了攥在手裏,啞着嗓子說,“是爸沒本事,護不住你。”
季椿低着頭,神情藏在夜色裏看不清楚,“不怪爸,爸,我走後你們好好過。”
做出這個決定對季椿來說極不容易,他早就把自己鎖在了趙玉瑭身邊,從沒想過會有離開她的一天,可眼下這種情況容不得他再任性。
那個敢對趙玉瑭出手的親生父親,他也勢必要讓他付出代價。
第二天季椿就走了,甚至沒有跟趙玉瑭見最後一面,趙玉瑭起床後沒見到他就明白了,和趙安林相顧無言地吃完了早飯。
這天以後季椿就消失了,趙玉瑭之前參加的那個作文競賽據說是落下了一位考生的參賽作文,重新進行了一次評選,趙玉瑭拿到了第二名的好成績,衆人議論一番都覺得果不其然,他們都認爲憑趙玉瑭的能力是不可能參賽陪跑的。
但季椿的離開也同樣在班級裏引發了一些波瀾,他相貌出色,又是學校看重的優秀學生,突然就轉學消失了令人很震驚,尤其是大家都知道他和趙玉瑭的姐弟,怎麽趙玉瑭沒轉學,他卻轉學了呢?又能轉學去哪兒?
有不少人明裏暗裏地向趙玉瑭打聽原因,趙玉瑭隻是搖頭,什麽也不說,時間久了,這件事就從衆人的記憶裏淡化出去,很少再被人提起。
這年冬天異常寒冷,第一場雪降臨的時候學生們都沒想到能來得那麽早,雪花在外面飛舞飄揚,教室裏的學生也都坐不住了,一下課就跑去玩雪。
徐笑笑跑去走廊盡頭的熱水器那裏灌了個暖手袋回來,吸着冷氣直哆嗦,“要是季椿在就好了,他給你灌暖手袋的時候我還能蹭一蹭。”
以往冬天都是這麽過來的,趙玉瑭還沒喊冷,季椿就已經把暖手袋之類的東西準備齊全,每隔兩節課都不厭其煩地頂着冷風跑去走廊外面換水,徐笑笑作爲趙玉瑭的同桌有幸也能享受到如此殊榮。
現在季椿不在了,徐笑笑可真是遺憾。
她說完這句話見趙玉瑭沉默着,便有些後悔。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麽了,但她能看出趙玉瑭心情一直都不好,也從不主動聊起季椿。
就在徐笑笑以爲趙玉瑭不會回應的時候,卻又聽到她聲音很低的說了一句。
“是啊,要是他在就好了。”